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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这天的天气很好, 早晨起来后, 梁子君披着外衫打开窗,阳光的味道裹着海水的咸味迎面而来,和前几天一样。
可是今天, 她要成亲了。
梳洗一番后,一如既往的整理好床铺, 她给自己冲了杯蜂蜜茶,然后听见黄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接着便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说道:“姑姑,你可算是起来了。”
梁子君有些好笑的看着黄蓉眼下淡淡的黑眼圈,说道:“莫要与我说你一夜都没睡!”
黄蓉听到这个很是不平, 说道:“自然是睡了的。只不过二更躺下, 约莫三更才睡着,四更便醒了!”
梁子君自是笑得更欢快了, 说道:“我成亲你便激动成这般, 到了你自个儿成亲的时候不是要三天都合不上眼。”
黄蓉却嘟着嘴嘀咕道:“我成亲才没什么好在意的……”然后便又如失火了一般的跑出了房:“我的锅上还给你煮了粥。”
成亲比想象中的要简单得多,或者说,原本它也不怎么简单,只是被两个新人从简了。甚至于说梁子君原本准备盖着盖头直接从自己的客房走到拜堂的门厅,毕竟这中间距离还不到半里路。
可是赵砚实在是受不了自己岳丈与小岳母对成亲这样大事的态度, 他憋在心里没说出的话是“就算是续弦你们这般也太草率了!”,虽然他也知道问题不在续弦上,而是在那两个人身上。前几日遣小九去舟山买了顶轿子带回了桃花岛, 是以梁子君倒是第一次坐上轿子。
梁子君自己上的妆,有些素。红色的嫁衣上甚至没有绣上大朵的牡丹,黄蓉见了恨不得马上拿针线给她补上,可是没时间了。
一切都顺利的出奇,梁子君一直盼着,黄药师一直很担心会忽然出现的叶轻终也没有来,唯一的问题就是虽然她早上吃得很饱,但晚上披着盖头坐在床上的时候也有些饿了。值得庆幸的是天一擦黑,黄药师便回了房。
没有人来闹洞房,赵砚和黄蓉是小辈,闹不得,洪七公不会来闹。
于是黄药师刚把盖头掀起,还没能看清自己的新娘今天是如何模样,梁子君便已快步到了桌边,先拿起勺,喝了一口汤。坐下来,再拿起筷子,开始用饭。
抽空对新郎倌笑了一个,说道:“多谢夫君记得为妻我还饿着在。”
新郎倌在她的边上坐下,给自己斟上一杯酒,说道:“难道你在担心我会让你吃不饱饭不成?”
新娘这才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筷,一只手盖在新郎倌手里的杯子上,另一只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说道:“这交杯酒怎能你一个人喝了。”
两人喝过交杯酒,梁子君继续用她的宵夜,黄药师早已用过了,只是在一边自斟自饮,初时梁子君只顾着吃,倒也无甚么感觉,待到吃得略有些饱意时,便有些子不自在了,貌似不经意的往黄药师瞥过一眼,然后快速的把视线收回到碗里的白米饭上。
黄药师自是没有忽略他的小续弦那些小动作,他还看到她随后几乎是数着碗里的米在吃饭。用了半刻钟吃了大半碗,然后用了一刻钟才吃完剩下的小半碗。
可是他有丰富的耐心,为了避免酒不够,他也放慢了喝酒的速度以配合她。直到她把碗里最后一粒米饭也吃完了,他起身……
然后一点都不意外的看到他的小续弦原本平放在腿上的手握紧,然后又似是若无其事的松开。
梁子君有些鄙夷自己,她又非闺阁女子,都有过一次关系了,怎么还紧张成这样。她尽量不那么明显的深呼吸以缓解自己的紧张,但几乎完全没有作用。
而就在梁子君不断的做着心理建设的时候,黄药师走到了房间东头的一扇四门屏风边,然后他将屏风移开。
梁子君看到屏风后的衣架子上搭着一条裙子,它没有袖子,所以只能搭在上面。它有长长的摆,象鱼的尾巴。梁子君有些不敢相信,这分明是一件婚纱!唯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它是红色的。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她画的都是素描,没有颜色,所以黄药师理所当然的以为它应该是红色的。然后他用细小的红色的珊瑚珠穿在线中绣在上面代替了画里原本应是银线绣出的流线花纹。
三天的时间,她很难想象三天的时间里一个人用手工能单凭看过一眼的画就能手缝出一条这样的婚纱出来,而且是一个男子,在这个天下,一个男子能炒出几个菜还不算太惊世骇俗的话,会拿针线就是太不可思议了。
梁子君捂着鼻子,她发现自己很没出息的快哭了。
事实上,从早上起来到刚才那一刻,她的心都很平静,当然,会比平时愉悦上那么一点,可是也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更激动一些的,可是没有。就好象在她对婚姻还有憧憬的那个年纪,在另一片天空下,她原本以为自己有一天会穿着白色的婚纱,被父亲交到那个要成为她丈夫的人手里,他们会一起宣誓永远的相爱,可是没有。
当然,她对自己如今的出嫁方式也是满意的,嫁人嫁人,主要嫁的还是人,不是么?她不会任性的要黄药师去配合她这些怎么看都有些诡异的想法,正如他除了总是让她去厨房看火外,也没有对她提出过任何要求。
可是,如今她有了一件婚纱,哪怕它是红的。可每一针都是他亲手缝的。
梁子君会这样激动让黄药师有些出乎意料,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不过是一条有些奇怪的裙子罢了。
梁子君睁大了眼睛,让眼泪不要掉下来,抱起那件红色的婚纱,把屏风拉开,却被黄药师拦住了。
她说:“我把它换上,给你看?”
黄药师听她这般说,知她应是高兴的。拉过她的手倒是不放了,说道:“我的妻子换我的衣衫,何故还要隔着屏风?!”
梁子君听了便是两颊绯红,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只是手被人拉着也挣不出,再看黄药师却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好半晌后,才状着势说道:“你让我自个儿穿,过会子脱的时候随你便是。”
黄药师听了自是笑了,只是手却不放,说道:“即便是你与我面前换上它,过会子脱的时候还不是要随我?!”
“你……”梁子君无言以对,索性用上了飞花指,只是一翻,挣出手来,便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黄药师倒也不纠缠,只是笑着坐回了椅子上,倒上一杯酒,等着她换好了出来。
梁子君在屏风后面习习簌簌的倒腾了许久,然后把屏风推到一边,慢慢的走到黄药师的面前,转了一个圈。
她笑吟吟的问道:“好看么?”
“好看!”
梁子君非常懂得怎么样让自己看起来最好。她会在穿着长衫的时候彬彬有礼,肆意潇洒,会在穿着儒裙的时候轻声细语,颔首温柔,这些都是她,可是有的时候黄药师又觉得,这些都不是她,她应该比着长衫的她更轻柔,比着儒裙的她更潇洒。就象眼前的这个她一样。
黄药师看着她在那面,承着嫁妆的名义,特地从嘉兴带过来,有一人高的大铜镜前走来走去,顾盼神飞。问道:“为什么要掂着脚?”
“裙子里面掂着脚你也看得到?”梁子君回过头,微扬起小巧的下巴,说道:“那样会显得自信一些。”就象穿着高跟鞋。
自信?黄药师倒是第一次听到有这样的说法。然后他看到她提着裙子走到自己的跟前,停下,说道:“谢谢你!”
黄药师却说:“你我既是夫妻,何需言谢。”他伸手揽过梁子君的腰,这条裙子让她的腰显得纤细动人。
梁子君顺势坐在他的腿上,手臂搭在他的脖子上,任由他亲吻她的锁骨,他发现这条裙子不好的之处在于太长了,以至于无处下手,而背后的排扣紧而密,解开也麻烦得很。
“药师,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会画这样的裙子?”
“若是喜欢,多做几条也可,等蓉儿出嫁不在这里,在这岛上,若是不冷,穿出门也可。”
“我要穿到岸上去,成么?”
“你自穿你的,我把所有看见的人都杀了便是。”
梁子君听了自是扑哧扑哧的笑,却在黄药师解开一颗排扣的时候溜到了地上,只是提着裙子也跑不快,没两下又被逮到,踩着裙摆摔到了地上,然后被一把抱起放到了床上。
长长的裙摆铺满了大半张床,梁子君躺在床上看着黄药师解着红色外衫的扣子,案几上两根红烛炙炙的燃烧着,窗户上贴着红色的喜字。
她轻声的说:“我愿意接受你为我的丈夫,从今日起,无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黄药师听到这个怔了怔,然后想了想说:“这腔调倒是有点象白毛和尚总是说的些子话,你信那个么?”
梁子君伸手取下头上的簪子,长长的头发散在红色的床上,她说:“我也不信,只是觉得他有些话说的很好,就象……□□,空即是色?”
黄药师听她定又是故意这般说,这女子喜欢在言语上调侃,倒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将长衫挂在一边的架子上,坐到床沿边,解着里衣,却被人从后面抱着腰,软软的声音带着水蒸气呼在耳边:“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丈夫并与我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者任何其他理由,都爱我,照顾我,尊重我,接纳我,直到生命的尽头。”
“好!”黄药师回答的很干脆,将里衣也丢做一边,躺下的时候却听见他的小续弦说道:“你要说‘我愿意’才成。”
黄药师道:“我们已经成亲了,子君。”
梁子君往他的边上凑了凑,说道:“三个字,以后都听你的便是。”
人有些时候总是忍不住的得寸进尺,比如原本梁子君什么都没有想就等着洞房花烛了,可是在她得到了一件婚纱后,她又想听到誓言。
可是最后,她还是没有听到那句誓言,因为在黄药师刚张嘴,还没说来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黄蓉惊慌而害怕的喊声:“爹爹!”
黄药师与梁子君推开房门便见得一人捏着黄蓉的脖子站在对面的屋顶上,而这个人便是这些日子以来,梁子君一直担心会出现的欧阳锋。
见得黄药师,欧阳锋大声说道:“药兄今日大喜,怎么也不请小弟来喝杯水酒!累的我不得不坏了你的洞房花烛,嫂子可要怪我!”
黄药师还披着一声红色的外衫,冷声道:“酒是不少,要喝多少都是有的。”
而洪七公大声说道:“你个老毒物,要喝酒便下来,捉着人家闺女做什么。”
欧阳锋却说:“药兄娶妻嫁女好不快活,可怜我那侄儿在下面孤单得很,我这便送了这丫头下去陪他,也算是了他生前一桩心思。”
他将话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听的黄药师,梁子君,洪七公和赵砚心里一寒。
赵砚虽从未见过欧阳锋,但听到这里也知这人便是之前他们所说的那个打伤了洪七公,侄子却死在黄药师手上的狠角色。是以尽管一二四五七九都在边上,也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黄药师,梁子君和洪七公就更知晓欧阳锋的为人,如此情况下,哪怕是再快,只怕也难以救下黄蓉的命。
显然,欧阳锋就是要黄药师看着黄蓉死在眼前,才能消他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