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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潘美与曹羽二人,密室而谋。曹羽道:“元帅须知,京师之困解与不解,只怕元帅都难逃寇准等人诘难,只是京师解困,元帅虽能迎帝而返,然失去澶州重地,足以使得元帅在朝堂上折戟沉沙。若是京师就此陷落,辽人补给充足,转眼便可掉头而下,直扑应天府,如此这般,元帅岂不能定计矣?如今京西南路兴庆府乃是楚王赵元佐封地,如今我等暂居兴庆府如何?”
潘美疑惑道:“曹羽这是何意?莫非要我弃守京师?投奔兴庆府而去?你可知若京师有失,我领大军投兴庆府,则官家危矣,我等如何能对得住官家厚意,江山社稷?”
曹羽轻笑道:“如今官家听从寇准等人撩拨,又何尝视大人如肱骨之城?大人心中莫非还担忧官家生死而置潘家基业于不顾?如何行事,全在元帅一念之间。”
潘美沉吟,半晌才道:“此事我在思虑一番。”
曹羽见潘美有些意动便道:“元帅日后若有拥立之功,当是新朝第一人也。”说罢,便拱手行礼,作揖而去,只余潘美一人独自思虑。
待那曹羽退去,却从屏风后转出一人,乃是潘美之子潘维固是也。那潘维固上前急切道:“父亲,那曹羽说得是,不若退守兴庆府,待那辽人破了汴梁,一路杀往应天府,想来那应天府并无许多禁军可守,破城只在早晚。若是官家在乱军之中不慎被辽人所害,父亲何不顺势拥立楚王登基?如此父亲大军在手,又有拥立之功,怕不是当朝第一人乎?”
潘美沉声喝道:“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也敢说出口来?”
潘维固冷笑道:“爹爹如今年纪大了,却不顾儿孙辈否?想当年爹爹虽太祖皇帝打天下之时,何等的意气风发,享尽了荣华富贵,如今却不为子孙后辈计,确实何故?难不成真要卖与帝王家?做个宁肯曲己毁家、祸及子孙之箴臣?”
潘美听得焦躁,气得浑身发抖,喝道:“此事牵一发动全身,如何马虎应对?你这畜生,只管说三道四,却不管不顾,若真要出了些纰漏,我潘家便是抄家灭族之大罪,休得听那曹羽胡言乱语,此人包藏祸心,你瞧不出他又是何等样之人么?”
潘维固哼得一声道:“父亲也忒小瞧我,那曹羽固然包藏祸心,有火中取栗之心,他如此撺掇父亲,不过是为了那楚王罢了。先前时候,听得楚王在杭州城有些行动,似早与官家不属一心。如今天赐良机,我家与那楚王各取所需罢了。况且父亲大军在手,还忧惧那楚王不肯相就于父亲?”
潘美眼光闪烁,沉声道:“此事我自有计较,休得再多言。先行退下。”
潘维固叉手行礼道:“既如此,孩儿先行告退,如何行事,还望父亲莫令孩儿失意才是。”一面说,一面转身,径往自己营中而去。待到营中,便吩咐左右道:“急招我部将领军佐,我有要事相商。”
且不说潘维固自与本部将士商议,单道那潘美闭门谢客,一连数日,只在军中议事之外,其余时辰都在思量,这其中关系厉害,自是难以委决。这日,潘美升帐,商议守城之时,时辽人大军俱到,将那京师三面相围,虽暂未攻城,然从京师城头望去,四周漫天旌旗密布,好一番气势景象,端的让人心惊。城中军民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且说那辽人大军围城,萧太后踌躇满志,连日帐中议事。今日之胜,韩德让也惊诧莫名,没想到萧太后坚持己见,最终却取得如此大好情势。如今萧太后发号施令,却也不好再行反驳。
那萧太后见帐中人等俱各安命,俯首听事,心中高兴,便开言道:“如今宋人京师已被我大军团团围困,如今众卿可畅所欲言,如何破的这宋人京师。若是得破,乃是成就我大辽百年兴旺之战,如今所有人等俱要尽心尽力才好!”
早有一个辽将出列,这辽将生得满面虬髯之须,魁梧异常,身披锁子铠甲,头戴狐绒边头盔,双眼不瞪自怒,端的一员武将,此武将乃是萧太后一脉,虽是远亲,也是算是嫡系,姓萧名一乌,在辽人中甚有勇名,善使得一杆长斧。
那萧一乌出列,大笑道:“那宋人如今吓破胆子,我军正是气势如虹之时,何不一鼓作气,连日攻城。这宋人都城想必也是富庶之都,我军若破城,必有充沛粮草,如此,我大军便可顺势南下,攻至应天府,擒了那宋人的皇帝,这宋人的花花江山,也换我们大辽来坐坐。”
萧一乌此言一出,众人都觉甚有道理。纷纷出言相合。只有那韩德让捋须不言。萧太后见之,便笑道:“众卿都觉有理,只有韩元帅不言,想必有不同见解,何不说出来,大家商议一二?”
韩德让便出列笑道:“太后既然垂询,此战又关系大辽前途,老夫也便将一己愚见告之太后。”话语刚落,便听得萧太后身旁那王伴伴出言道:“大胆韩德让,大殿之上,岂能自称老夫?如此君不君臣不臣,成何体统?”
韩德让大笑道:“亏得公公提点,老夫知罪,向太后告个罪。”
萧太后面无表情,只道:“些须小事,王伴伴休得计较。韩元帅是先帝倚重的大臣,又是朝廷的梁柱,自称老夫又如何?”因转头对那韩德让道:“元帅还请明言,不知元帅见解如何?”
韩德让便拱手一礼,点头道:“萧将军此言倒是有些见解,只是有些事情还需思虑清楚才是。我大军虽轻易破了澶州城,却是那潘美先行退却,守将欧阳湖怕死投降,才使得我军得如此大功。然我军虽围困汴京,只是此城乃是宋人都城,城内有二十万禁军,若得潘美所部,总计不下四十万,乃是禁军精锐缩在。汴梁城城高池深,易受不易攻,又是富庶之地,城中粮草充足,可守一两载。我军原来疲惫,又粮草不济,不宜久攻,此番前来,皆是绕城而过,不曾携带大型攻城器械,如何能够破的如此坚城?”
此言一出,众人在细细思之,不由叹息不已。萧一乌脸色不渝,沉声道:“眼见得宋人都城在此,却无有法子破城,急煞俺也!”言毕,大叫一声,一拳砸在大腿上,连连叹气。
萧太后见韩德让面皮上水波不兴,便软语笑道:“城虽如此难破,想必元帅早有定计,不如说出,我等皆商议一番。”
韩德让便点头道:“此事还需太后鼎力相助与我,三军将士皆统一将令,令不出二口,军不从二将,如此这般才得行如此大事。”
萧太后脸色一沉。暗道:这韩德让老谋胜算,趁此时机行夺权之事。也罢,如今且先见他如何行事,若是破了这京师,再作计较。如今大辽兴盛,便在此一战,不如放手一搏罢了。一念及此,便道:“如此,本宫便传下懿旨,自今日始,全军只从韩元帅一人号令!”
韩德让捋须而笑道:“老夫谢过太后信任。”
萧一乌急道:“若是破不得城,又当如何?”
韩德让笑道:“老夫便自缚,亲向太后请罪,从今往后不再任三军统帅,自请乞骸骨就是。”
萧一乌点头道:“如此,某便听你之言,从你号令。只是望元帅记得一己之言。”
那韩德让领命后,便安排人手,一面使人混入城中,四处散播谣言,直言:辽人大军围城,潘美怕死,不敢应战,宋人皆是懦弱之人,无血气勇猛之士。一面大军后撤五里,使人送信入汴梁城。
那潘美这日升帐,便听闻辽人信使到。便传令入见。那辽使大模大样,趾高气扬而入,只冲那潘美一拱手道:“本官今日奉太后旨意,传来口信:太后言道,如今我大军围城,然宋人全无血勇之士,便是皇城国都都不能保,是令人大失所望。如今我军后退五里之路,你等宋人若是有一腔忠君报国之心,若是有血勇敢战之心,便出城与我军大战一场,我军保证,即便你等败退,也不追赶,趁势攻城。”
话语刚落,便听得帐边一人怒喝道:“辽人欺我太甚,待我砍了你的狗头再言。”
那辽人浑然不惧,只是冷笑道:“原来宋人只会斩使者之头,却无勇力斩我军将士之头,可笑可叹,宋国果然无人,便是皇帝逃遁,也是理所应当。”
那人怒极反笑道:“辽狗欺人太甚,回去告诉你家太后,便说,我大宋殿前司太尉高琼,来日必与之决一死战,以显我大宋军威。”
待辽人使者退下,潘美皱眉道:“高太尉行事却孟浪了一些,如今本帅尚未下令,你如何便要应下辽人挑唆?岂不是乱了我军令?”
高太尉冷笑道:“潘元帅自是畏辽人如虎,我高琼却是不惧,我城中禁军精锐便有二十余万,辽人原来疲惫,我等以逸待劳,如何不能胜之?况今日辽人后退五里,正是我军大好时机,潘元帅若是畏惧辽人,某便与辽人一战。”
潘美叹道:“太尉忠勇之士,实令人感佩,只是那辽人士气正高,我等便是精锐之师,也要损失颇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为将者明智之举。”
高太尉道:“为将者,岂能不因地制宜?巧设计谋?如今辽人后退五里,我等趁此辽人安营未稳之时,至夜半时分,我亲提大军劫营,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必然能够大获成功。”
潘元帅点头道:“太尉所言甚是。只是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才好,贸然行事,定然破绽百出,让那辽人反攻过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高太尉诧异道:“元帅也赞同于我?”
潘美点头笑道:“高太尉拳拳报国之心,潘某心中感佩,只是兵者凶险之事,若不谨慎待之,恐反遭其噬啊!是以不可不慎。”
高太尉摇头笑道:“兵者,在于战机,如今战机便在眼前,我又如何肯放过?元帅放心,我只领我所部兵马,出战,元帅宽心就是,待到明日,再听我捷报就是。”言毕,告辞而去。
散帐后,潘美回府,那潘维固入见道:“父亲如何肯如此这般待高琼那厮?分明是不听父亲号令,独断行事,却不知父亲是统帅还是他是统帅。”
潘美点头笑道:“那高太尉自视甚高,如今夜半还要劫营,却不知是条死路。那辽人先是在城中散播流言,后又遣使者激怒我军将领,又领军自退五里,这其中关节,你岂能不明了?”
潘维固点头道:“这辽人定然有所准备,特意激怒我军,以便诱使我军出战,那高太尉今夜岂不是危矣?”一言毕,大笑道:“若是有去无回,便是锦上添花,大大的妙哉。”潘美闻言,也是捋须微笑,对潘维固道:“如今我也不知辽人如何布置,但不道今夜此战成功与否,我等只管叫那高太尉有出无进。传令下去,待高太尉军马出城,便城门紧闭,以防辽人趁势偷袭京师。”
如此一来,那高太尉岂不是真个有去无回?潘维固听闻此令,不由大喜道:“父亲果然高明,如此一来,这城中军士,谁不唯父亲之令是从?”一面又道:“我这般去安排妥帖就是。”
是夜,高太尉领两万本部禁军精锐,连夜出城潜行。高太尉令,举火为号,一举要攻破辽人大营。全军潜行至辽人营寨,见营寨中灯火通明,果然防备疏松。高太尉大喜,大叫一声道:“成功就在今日,将士们,奋勇当先,一举破敌,救官家与危难之间,你我皆是功臣。”说罢举起火把,顿时全军将士火把齐明,照得如同白昼。
那高太尉又传令下去,只听得一声锣响,宋军数千只火矢,直奔辽人营帐,瞬间火起,那辽人大营顿时一片火海。又听得鼓响,宋人全军奋勇当先,齐声呐喊,向辽人大营冲出。高太尉一马当先,冲进营中,却见左右营帐燃起大火,然营帐中却空无一人,只余一些草人横七竖八,扎满营帐。
高太尉心惊,暗道一声:不好。忙喝令道:“回军!”谁知一声刚落,却听得锣声四起,那辽人早将那营地团团围住,只管用火箭射来,火箭插入草人,顿时大火更胜。高太尉欲回军后退,耳畔只余四周喊杀声,又箭羽如雨,哪里脱得身?
高太尉心惊,不由叹道:“今日不想死在此处。”说罢,拔出剑来,悲声道:“今日事有不成,只望老天庇护陛下,臣今夜便以全忠义之名。”正要自刎,却被四周卫士死命夺下剑来道:“太尉,青山常在柴不空啊,我等誓死保太尉杀出重围。”众卫士也不待太尉多言,便扯起太尉,纵马向城下本去。一番冲杀,倒叫他等杀出重围,奔到那城下。
高太尉远远望见那城头军士,便高声叫道:“我乃高琼高太尉,快快打开城门,放我等进去。”那城头军汉听了,举起火把照看,其一人高声道:“来着何人?再不退去,乱箭射死。”
高太尉怒道:“我乃殿前司高太尉,还不快快开门?莫要误了我等大事,定要军法斩你不饶。”
那城头军汉听了,大叫道:“元帅令,夜黑风高,高太尉前去劫营,着我等在此守候,怕有辽人趁乱诈开城门,赚了城去,因此不敢开门。如今看你等在此叫嚣,若是不再离去,我等便要弓箭来射。”一声号令,便见城头军士,俱都张弓引箭,顿时乱箭射下。一箭便射中了高太尉胳膊,不由大叫一声,怒道:“定然是潘美那厮,排除异己,使出这等卑鄙手段。如今辽人沿途追赶而至,我等如之奈何?”一面跌足而叹,一面高声怒骂。
身旁一亲兵道:“太尉莫急,如今这汴梁城虽不得进去,却不如投官家所在的应天府而去,还有一条生路。如今还有所部一千余人,在下不才,情愿领兵五百在此为太尉拼死,拖住辽人。”
高太尉看了那亲兵一眼,也是个魁梧的好汉,手捏一杆长枪,便道:“你姓甚名谁?来日我也好记住你的功劳,再行赏赐。”那亲兵笑道:“在下京城人氏,姓岳名大路。赏赐不敢,只是日后收复京师,太尉别忘在此烧些纸钱,也算是告慰了我等兄弟。”
高太尉长叹道:“真义士也。”一勒马头,领了五百军士,往应天府投去。去后不多时,辽人追兵至。马蹄震撼,杀气冲天。岳大路舞动手中长枪道:“各位兄弟,今日乃是效死命以报家国之时,杀一人够本,杀两人便是个赚。”说罢,一勒马头,挺枪往辽人阵中冲去,身后五百人,个个当先,呐喊一声,紧随其后,身后扬起尘土阵阵。
高太尉奔出老远,听得那城下杀生震天,又奔出莫约一个时辰,那喊杀声渐渐的已经杳不可闻,身后也无辽人追来,天色也渐渐明了,高太尉累的不行,勒住马头,回头在望汴梁城处,不由垂泪道:“今日有勇士慷慨赴死,来日我等必不能负所托。”这正是:私心横生祸朝纲,国事靡乱出义士。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