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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奉邵城外有座青山,地势险峻,悬崖古石,还有野兽出没,一般行人是万不敢在山上久留的。
可这样的地方,却极适合做为一个据点。
旧朝几千余党便藏匿于此,老大老三在城内,留了老二在此处看守。
煤油灯下,易锦之锁着眉头,手中毛笔在纸上飞快地划着。良久,才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笔。这次,易锦之要赌——山中据点的路线全在纸上,接下来,就要看警署的人了。
翌日天刚放亮,易锦之就已准备好出门。
“依然,我将据点的图纸托人捎去警署,相信他们会带人剿匪的。”
依然坐在床头,用湿毛巾擦拭着苏洛的额头,想了想,道,“不如托人送到苏公馆罢,苏老爷的话更有说服力,只是——”
易锦之能想通固然值得兴奋,但事情解决起来似乎颇具麻烦,不说能得到的信任度过低,单单送信的人也不具备可信度。
“托送的人是我的心腹,这点可以放心,”易锦之自然明白她的想法,将帽子戴在头上后,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就走了。”
依然回头,面上一片凝重,“一路小心。”
57号门口。
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歪靠在墙上,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格子吊带衫,时而换个姿势,时而不耐烦地抬头。
等了许久,大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
他见易锦之从中走出来,忙迎了过去,“老大,今日怎么这么慢,我等了老长时间了。”
易锦之见到少年,有些诧异,“小七,你怎么在这儿......罢了,来得正好,我有要事交与你。”
定是因易老大对他起了疑心后才派小七过来监视的,可小七是易锦之一手培养的,也是易锦之的心腹,这点易老大是不知道的。
易锦之从怀中抽出昨夜画的图纸,此时已用信封装起来,“替我将这封信送到苏公馆,切记,不能给任何人!”
小七接过,皱起眉,“老大,这——”
易锦之双手放在他肩上,“不必多问。”
他的脸严肃认真,小七盯了半晌,点点头,“嗯!老大,我会送到的。”
之后小七正了正头上的帽子,转眼就跑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化为一个点,易锦之才松懈下来。
(2)
压低了帽檐的少年匆匆走在朝阳路道上。很快,九号苏公馆,就在前处了。
小七压低呼吸,攥紧了手中的信封,忙加快了步伐。
不过这时,前方迎面的两个路人竟也随他加快了速度。小七放缓了步子,暗道不妙,那两人不正是易老大的手下么?
难道,自己也被监视了?
想到此,小七忙转身,靠在苏公馆的墙上,将帽檐压得更低。
那两手下不言语,却越走越快,终于与小七擦肩而过。
小七暗暗松了口气,正欲抬头,却感到胸口猛然一阵刺痛,接着瞳孔猛得一缩,一道血痕就顺着胸口处流下。
“啧,”那其中一个手下收回往后缩的手,掌心赫然握着一把匕首,此时的刃面已沾染上鲜血。
“呃......”
小七跪在地上,不省人事。
“真是个麻烦的小鬼。”那伸匕首的人啐了一口,随后和另一人架起了小七,迅速撤离了朝阳路。
近日奉邵城的警备松懈了些,大街上巡查的警员也全收了队。只是不知是就此作罢,还是放了长线,准备钓大鱼。易老大趁这个机会,派易锦之到三教五流之地招兵买马。
易锦之到了赌坊去。那些欠了大笔钱而无法偿还的,赌到妻离子散,家产破败而被社会抛弃的,便是最易拉入伙的。
他走后约摸半个时辰,易老大接见了两名手下。
其中一人将手中的一具尸体扔在地上,满脸嫌恶。
易老大瞟了一眼。
是小七。
“老大,果然不出您所料,那易锦之叛变了,还让这小鬼到苏公馆送信,哼,幸好被我们拦住了。”
易老大展开信封,见里面放了张图纸,心里已有□□分答案,面上更是阴狠,“下去!派人给老子作了他!”
“是!”
易锦之从赌坊出来后,正值傍晚时分。
不知是不是节气的原因,天空黑压压一片,寒风卷着尘土,冷的渗人。
自早上后,小七到现在都还没个人影,易锦之蹙起了眉,看来,这一局是赌输了。
赌坊后有条偏僻的胡同,与后门接着,平日鲜少有人来,此时易锦之在这负手而立,眸中闪过一片阴鸷,“出来吧。”
“不愧是三当家的,果真是料事如神!”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接着门后闪出一人,身形高大,肌肉壮实,硬朗的面容上还有三道疤痕。
“大龙,”易锦之面色更阴沉,分不出喜怒,“你,竟背叛我。”
“啧!是三当家的背叛了我们大家!”大龙扭了扭筋骨,“我虽是为三当家做事的,可大当家才是我大龙要效忠的人!”
易锦之咬牙。
“别不甘心呀,小七那叛徒早死了,接下来就让我和三当家好好较量一番!”
(3)
苏洛此刻正在床上安静地睡着,依然坐在床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纸条。
那是易锦之临走前塞给她的,上书了“去苏公馆”四个大字。
眼见天色愈来愈晚,依然终于起了身,披了外褂。
苏公馆内,雪贺正坐在房内翻着书。
“大......大少奶奶!”阿福忽然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依......依然小姐来访!”
......
“砰!”
大龙一拳砸在易锦之脸上,将他打倒在地。
“三当家也不过如此!”
“呸!”易锦之吐掉口中的血水,狼狈地抬起了头。他现在身上挂了彩,衣衫被划破了好几处,露出血痕,脸上也青肿了许多块。
与他冷冷的目光交接,大龙皱起眉,眸中燃起怒火,“你还敢这样看着我?!你这个叛徒!老子今天就要了你的命!”说罢他一把揪起易锦之的领子,另一只握了匕首的手径直朝易锦之捅去。腹部,手臂,接着是——
“住手!放下武器!”
此时一声大喝阻止了他的动作,大龙一愣,回身,见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队警卫将他包了个严严实实,为首的正用枪指着他。
趁大龙分神的当口,易锦之忍着剧痛,一脚把他踢翻在地,随即那队警卫上前,制住大龙。
“好你个易锦之!竟敢阴我!”大龙总算是明白自己入了圈套,不甘地怒吼,挣扎,双目赤红,然一切都没有回转的余地。最后,这个铮铮铁骨的汉子竟意外地流下了两行清泪,“此乃天亡我大姜朝!天要亡我!”
易锦之听到这控诉般的怒吼,心中为之一震,但他已筋疲力尽,脑中一片混乱,再也无力去想多余的事。
他很累,他清楚的感觉到血液的流失。
眼皮像打架似的分不开,晕倒之前,易锦之仿佛看到了雪贺——那个另他日思夜想的人正朝他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