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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行云很担心落水的小孩,他去看的时候,Liam一直在睡,即使醒来也是默默不言,抱着腿坐在窗边,仿佛自带了一个屏蔽外部环境的保护罩。旁边一直有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陪着他,怕他再跑丢。
闻逝川和工作人员聊了几句,把来龙去脉都问了清楚。
Liam来到孤儿院之前是跟着妈妈过的,他的妈妈有严重的抑郁症,带着孩子去到了海边,把长耳兔娃娃给他,让他在海滩上呆着不要动,自己则走进了海里,再也没有回来。
付行云心情复杂地看着孩子,小声问他:“你想妈妈了是吗?”
孩子没有理他,只是看着窗外,付行云留意到他怀里并没有那个娃娃,工作人员说娃娃落在沙滩上,找不到了。
付行云落水后很快就被救起来了,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虽说医生让他多休息几天,但为了不耽误真人秀的拍摄进度,他休息了一天就回归节目组里了。孤儿院这部分的内容马上就要结束了,节目组给他们结了三天辛勤工作的工钱,钱不多,他们可以花半天时间,用这些钱采购一份礼物,送给与他们相处最多的孩子,其余孩子的礼物由节目组来送。
他们在海滩附近的商业街里逛,路边开了很多绣球花,雨后的空气很清新。
付行云满心想着要再买一个兔子玩偶,但要找到外形相似的并不容易,其他人的礼物都已经买好了,他还在找。闻逝川简单粗暴地用所有的钱买了一大袋子糖果,打算送给一个金发的小女孩,没有小孩能拒绝糖果,他甚至还留了一点点钱,买了一小束粉色绣球花,和糖果装在一起。
就在付行云打算放弃的时候,他在一个旧货商店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只粉色的兔子,和Liam原本的那只有八成相似,甚至还要更簇新一些。他眼前一亮,连忙将那玩偶拿起来,价钱牌就放在玩偶的旁边,比付行云手上拿着的钱要贵一点。
见他苦恼,闻逝川躲着摄像机,悄悄说:“我还有点现金。”
付行云想也不想,摇摇头。他有种奇怪的执着,总在一些小地方格外执拗。他有些茫然地又顺着商业街走了两遍,除了旧货商店里那只他买不起的兔子,再也没有相似的玩偶了。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付行云看着路边拉琴的街头艺术家,又看着嘴里叼着棒棒糖走过的檀子明,心中一动。
“把你吉他借给我。”
想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是另一回事。
付行云会弹吉他,也会唱一点歌,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他那时候在酒吧里打工,在后厨帮忙的同时,还会偶尔帮没空前来的驻唱歌手救救场子,弹弹吉他唱点老歌。他嗓音并不出色,吉他也只是弹得普通,更多的时候,酒吧里的人并不看他,只是把他当作喝酒时的背景音。唯一会认真看他弹琴听他唱歌的只有闻逝川,那时候闻逝川还在泡他呢,天天在酒吧里蹲着,什么也不干,就看他。
时隔这么久了,付行云也就在拍电视剧的时候装装样子弹过吉他,连指腹压在琴弦上的触感都变得陌生了。
夕阳投在商业街的石子路上,来往的人并不多。付行云坐在路边的石阶上,一腿曲着,另一条腿舒展,低垂着眼睛,夕阳在他的睫毛上跳跃。节目组的摄影师架着摄像机拍他,闻逝川也在不远处拍他,拿的是自己带的手持摄像机。
已经有路人驻足了,付行云有些紧张,低头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一点汗,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的是一首他以前唱过很多次的老歌。
“全世界我只想你来爱我,
我把心情谈得那样赤裸,
谁能证明什么事能够天长地久......”*
一开始,付行云的声音还有些颤抖,扫弦的时候,连琴音都是抖的。他趁着句与句的间隙,匆匆抬头,在众多的陌生身影中准确地找到了闻逝川。众多的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镜头里,唯有闻逝川的镜头,如同情人的眼睛。
他静静地趁着最后一抹夕阳,缓缓地唱完了这首缠绵的情歌,有不认识的路人给他鼓掌,往摆在地上的、敞开的琴盒里投了一些硬币,不多,但正正好补上了缺的钱。付行云抱着琴,站起来认真地鞠躬。
付行云把买回来的长耳朵兔子送给了Liam,付行云见他盯着兔子看了好久好久,最后张开手臂,把兔子抱进了怀里。
和孩子们告别,他们在一起的旅途也快要结束了。
最后的几天,他们一行人要分道扬镳。闻逝川和付行云要去参加电影节,而余向晚和白鹭要改道去看开得正好的郁金香,檀子明想要独自一人逛遍阿姆斯特丹的博物馆。这是在出发前由他们各自定好的最后行程。
除了白鹭,他们都不是初相见,之后回国后或许也会常见,但不知道为何,这并不算诀别的分离让他们产生了莫名的惆怅。他们所坐的车正在驶离海岸,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就要兵分三路,各自出发。
在车上,导演给他们做了最后一次采访。节目的名字是“一期一会”,问他们如何理解。
余向晚在来之前是认真做过功课的,她说:“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缘分。”
付行云和闻逝川都不是爱说爱闹的性格,和闹腾的人分开之后,他们俩这头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而且他们身上自带了不必明说的默契,有时候都不需要多说话,彼此也就都懂了。整个旅途一下子就变得静谧舒适。
他们要参加的这个电影节,在国内外也算小有名气了,比起闻逝川之前参加的电影节,正式了不少。为此,付行云还特意带了妆发造型团队,黑色高领毛衣外搭西装外套,黑色的毛衣领一直遮到下颌下,将他整个人衬得高挑修长,脸白如玉。
与他相反,闻逝川并不太适合板正的装束,黑色的衬衣穿在他身上,必须解掉最顶上的一颗扣子,袖子挽起来露出手臂,这才好看。他手腕上戴着那一块不再走动的手表,装饰着璀璨星月的表盘正好卡在凸起的腕骨上。
在休息室里,付行云对着镜子拨弄自己的头发。
闻逝川正在旁边摆弄他的手持摄像机,这个摄像机他摆弄了一路了,细细碎碎地拍了许多付行云的镜头。付行云在整自己的头发,闻逝川就在旁边对着他拍,付行云伸手盖住镜头,嘟哝道:“有什么好拍的,别拍了。”
镜头被付行云盖住,闻逝川顺势放下,俯身把付行云毛衣的领子拉下来,在他后脖子上亲了一口,亲得很重,连亲带咬的,留下了淤红色的吻痕。付行云来不及揍他,工作人员来敲门提醒他们时间到了,他只能整整衣领,脸上泛起了红。
电影节上展映了好几部电影,还有简短的采访。令付行云意外的是,他居然还斩获了一个小小的奖项,这是他从来未有的体验。他认认真真地把翻译过来的颁奖词一句一句记在心里,他上台去拿奖,闻逝川在台下不间断地拍他。
展映和颁奖结束之后,在露天场地举办的酒会上,付行云带着翻译,和几个不同国籍的演员聊天,他喝了些酒,脸上飞红,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闻逝川也抓住间隙拍他,有欣赏闻逝川电影的评委和他攀谈,笑着打趣,问他为什么一直在拍。
半开玩笑半认真,闻逝川用英语回答道:“这是我的缪斯。”
不等到酒会结束,他们就甩开所有人偷偷溜走了,走回酒店的路上,酒会那头的上空放起了烟火,烟花灿烂,照亮夜空。左右无人,付行云拽着闻逝川的手臂,让他弯下腰,在烟花下接了个吻。
远隔百里的天空上也放弃了烟花,檀子明也在人群中穿行,他挤开一个个抬头看绚丽夜空的人,在人群的海洋中找到了孑然独立的孟清。孟清穿着素白的衬衣,风衣外套搭在臂弯上,烟花照亮他白皙的脸,他的疏离让他像人海中的一座孤岛。
檀子明站在他后面,拍拍他的肩膀,趁他转过来的时候,伸手在他的耳边打了个响指,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上捏了一个硬币,仿佛是从空气中偷来的。
孟清被他逗笑了,趁着烟火与烟火中寂静空隙,问道:“这是什么?”
烟花“砰砰砰”地在空中炸开,檀子明大喊道:“这是魔法——”
孟清还未来得及说他幼稚,檀子明就将那枚在海滩上捡到的硬币放进孟清衬衣的口袋,胸前的口袋是最接近心脏的地方。
余向晚和白鹭坐在小木屋外面,抱着腿,看着满天繁星,还有黑夜中的大片大片郁金香田。微风吹过,花朵如同黑夜中的海浪一般,不断起伏。
“好想谈恋爱啊。”余向晚小声嘟哝道。
白鹭看她一眼,嗤笑一声,微微摇头。
余向晚朝着黑暗中的花海大喊道:“好想谈恋爱啊——”
而重新坠入热恋中的付行云和闻逝川已经回到了酒店里,大落地玻璃窗外,极目远眺时能看到一点烟火残留的火光,他们在窗前拥吻。
此时流淌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独一无二的一分一秒,每一个吻都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每一眼的风景都是此生唯一一次的风景。
付行云用刚学会的一句荷兰语,蹩脚地小声说道:“ikhouvanje......”
闻逝川亲昵地咬他的鼻尖,问:“什么意思?”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