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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女双眼通红,“百里寻说,百里辰是我救下的,他们百里家欠我一条命。可以替百里家的香火有百里辰延续。而扶摇如今留在世上的,就这么一个孩子。若不替他保住,日后到了九泉之下,他无颜见兄长。”
“梅大人也愿意?他可是那孩子的亲生母亲。”
太女终于哭出了声,“芷卉与我如亲姐妹,这个法子,就是她提的。”
白承之很难想象,梅芷卉当初在做这个决定时,心该有多痛。他亦理解为何梅芷卉如今在燕国有这般地位,能与太女平起平坐,而太女对她,亦无所隐瞒,两人就像是一个人一般。
“不过,我不同意,我怎能让两岁半的无辜孩子替我的孩子受苦!即便我的孩子面临血雨腥风,我亦不能拿别人的命来换。我当时做好了准备,若我的孩子要死,我便将大燕的朝堂搅得天翻地覆,亲手覆灭南宫家,然后随我的孩子一同去见他父亲。”
太女眼中闪着激愤的光芒,那是与整个世界作对的决绝和勇气。
“谁知道,芷卉将我药晕,还是把两个孩子替换了。当我醒来,我发现孩子和我身边的那枚刻有风字的玉佩都不见了,而我身边躺着的,是芷卉的孩子。”
“那个孩子,被百里寻送出了燕国?”
太女点头,“我们瞒过了父皇,却没能瞒过南宫家,他们的眼线遍布京都。南宫家派人一路追杀,将百里寻追到了边境。我亦派人一路相护,可后来我还是听说,百里寻没了消息。我的孩子也没了消息……”
“你以为,你的两个儿子都死了。”
“是,当时我万念俱灰,芷卉也是万般愧疚,她以为百里寻没有护住孩子,她跪在我面前道歉,说不该自作主张换了孩子。可我不怪她,我觉得这便是命,是天意。芷卉的孩子是真正的天生体弱多病,没有任何人怀疑他的身份。”
“所以,太孙当真是梅大人和百里寻前辈的亲生儿子?他自己可知道?”
太女笑了笑,“我们从未对他说起,可他从小便对芷卉很是亲切。珩儿很聪明,亦有很多心思。我们做娘的有时候猜不透,只是为他铺好路。”
“他,有两个母亲,未免是一件坏事。”忽然,白承之脱口而出,说了这么一句话。
太女一怔,看着白承之的双眼陡然留下了眼泪。是啊,珩儿在宫里,他有两个母亲,都倾尽全力地爱他,为他谋划。
可她的孩子,孤身在外,一个母亲也没有。说到底,是她这个做母亲的错。
太女看着白承之,一时心如刀割。
“两年后,不知是谁查出了百里辰未死的消息。那时他已成婚,有了儿子。当我得知这个消息后,百里辰已经被人杀死,我以朝政相要挟,父亲才将他的妻儿放到十八巷。”
“十八巷?所以……”
“百里辰的孩子,今年当有十五岁了。后来我查到,百里辰在世的消息是南宫家查出来的。”
“又是南宫家?”白承之握紧了拳,似乎所有百里家的事,南宫家都有参与,还做了主谋。
太女笑了笑,“没这么简单,司承弼也不清白。再者,京都的这些世家,他们各有所图,势力盘根错节。今日是敌,明日便可为了合谋一事化敌为友。”
“你的意思是,其他世家也有参与?”
太女笑了笑,“这么多年,对于当年那些事,我也查了个七七八八。一切都是因为父皇的忌惮而起,这些年我时刻都想找回自己的孩子,想为百里家报仇。可我当上太女才发现,大燕的这些世家盘踞根深,动一个南宫家,朝政便会动荡。所以,我培植了殷家。”
“复仇,不仅仅是杀了他们,有时候,让他们痛苦焦虑地活着,也是一种煎熬。”白承之目光如炬。
太女看着他,愣了愣。她忽然觉得,白承之的眼神不像是一个读书人该有的。刚刚那一瞬,她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了凌厉和杀意。
太女的心情五味杂陈,今日之前,她便看得出来,这位继承了蓝老衣钵的年轻读书人心思不简单。
可此时此刻,再他的眉眼,太女不由万分痛楚。那日在朝露宫,她本想对白承之进行一番敲打,让他归顺太孙,日后好为太孙招揽天下大才。
可在见到白承之的那一瞬,太女在心里的所有计划都开始崩塌。只有她知道,眼前的白先生与当初的扶摇有多像。
白承之的一颦一笑,言行举止,甚至说话的语气,那般自信,那般胸有成竹,那般胸怀韬略。
太女一度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直到陈月如来告诉他,说他的两个手下在监察院审讯白承之的时候,亦有此感。
那两个人,是当初白家军里白鹰营的探子,与百里扶摇十分相熟。
太女这才知道,原来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于是,她让人去查,终于在白承之的身世中发现了端倪。
南唐世代经商的白家……虽然确实有这么一个白家,可白家人都是小小的商才,要说大才,并没有。
那般家族,如何能出一个白承这样的人。名动天下的白先生,当真只是一个读书人吗?
查到这些,太女便开始了对白承之的试探。白承之爱吃栗子糕,不爱吃绿豆栗子糕,和她孩子小时候的口味如此一致。
太女的心情很是复杂,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这些年过得这般复杂,她宁愿他是一个单纯的读书人。
“孩子……”今夜的太女,眼泪就未断过。她伸手抚上白承之的脸,白承之愣愣地站在那里,没有躲开,“这些年,你受苦了。”
白承之的眉眼动了动,表情变化不大。可若是叶宁语在这里,一定能看出来,此刻的他这般表情,内心正在经历一番惊涛骇浪。
“我以为你早就被南宫家给害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与你相见。”太女低声哽咽,似乎想掩盖哭意,奈何母子相逢的喜悦和复杂心绪,掩不住半分。
白承之动了动双唇,想说什么,太女一脸期盼。
可等了好一会儿,他始终没开口。
太女有些失落,不过并无责备之意。她笑了笑,“那你可愿将你小时候的事,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