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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听见她似乎说了什么，只是说得快，易恒没听清，等她走远了低头往手里一瞧，见手心是两个绿罐子装着的膏药。
他这边还没回过神来，药已经被魏哲拿去了，就着灯光看着那上面上造的字样道：“呦，皇上用的东西，这可是好东西，你的伤用了这个，估计半个月就能好了。”
易恒没好气道：“多少好东西没见过，这会见了这两瓶药膏就宝贝得这样，真是没出息。”
魏哲笑诶了一声道：“这可不一样，江姑姑的一片心意，怎么能用价值来衡量。”
这几天江慕允每次过来，他都阴阳怪气的。
易恒一心想养好伤，绸缪着快点回京，压根就不理他，这会更是拉上衣服，闭了眸继续打座。
魏哲不死心，嘻嘻看着他道：“江慕允是皇上的人，你就这么信得过她？上次她自己出宫来见您，若不是底下人的箭稍稍拦了一把，她这会可就没命了，还有上次在宫里，本来已经要拉去北五所处理了，她突然冲上来说了那些话，大人一时怜悯她才留下她半条命，如今怎么着？人家已经登堂入室了，万一她是夜重年安排的眼线，这会咱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易恒道：“她没那么大的能耐，这些年夜重年里外里给了她不少气受，她心里恨着他呢。”
魏哲道：“就算她不是夜重年的人，可感情上呢？你打算一直装傻吗？如果不是动了心思，一个大姑娘谁愿意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隔三岔五往山里跑，你不要以为你时时提着佟裳，心里装着佟裳，江慕允就会知难而退，女人一旦动了心思，想叫她死心是很难的，你尽管跟她装傻充愣，可总有捅破那一天，这件事过去后你打算怎么处置江慕允。”
“她自有她来的地方，我管不着她。”易恒被魏哲烦得没法，也无心打座，起身到屋子外头吹风，山里的夜风一吹，已经有了些入冬的感觉。
长随上来替他添了披风，易恒抬头看着那轮明亮的山月，不知佟裳这会在做什么。
魏哲不死心地走到他身后，继续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回头要真是为了咱们惹怒了夜重年，你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你这边稍一动救人的心思，那佟裳又会怎么想？”
易恒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跟江慕允就像两条平行线，是没有任何能可能，这阵子他虽跟她走得近了些，也全都是为了拿到佟裳的消息，压根没存别的心思，这会经他一说，他才开始重新思考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佟裳那头是个麻烦。
眉头微蹙着，他慢慢想了半天方道：“左右一个月功夫我就回去了，这期间别让她再来了，换别的法子递消息进去。”
魏哲听了这话，一时心惊道：“你真的打算回去？这次回去，死活都是要剥层皮的。”
“不回去就这么背着通敌的罪名苟且偷生，我做不来。”
他这辈子做了不少坏事，不敢替自己邀功，却也绝不是奸佞之人，为东穆也算得忠心耿耿，若因为这件含冤苟活，他宁愿不活着。
魏哲见他语气既定，已经下了定了决心，加上这阵子他对佟裳的那份心，绝不是三两句可以劝得住的，于是也不再费口舌。
傍晚时分，宫内掌灯。
佟裳站在养心殿高高的台阶上看着偌大紫禁城，有种别样的感觉，仿佛可以睥睨整个天下。
易恒平日里在这里当差，一定也经常这样看着这地方，不知是不是跟她一样的感受，只可惜如今这里的人已经换成了别人。
“夫人，皇上请您进去呢。”
佟裳听着小宫女的声音，转身进殿。
袁江亦站在门口，微微对她俯首，“夫人。”
佟裳略停了下脚步，转头看着他道：“袁大人当差辛苦了。”
“奴才侍候皇上，这都是应该的。”
佟裳点头，“皇上若知道你有这份孝心，一定会感动的。”
袁江扯了扯嘴角不语，自打上次的事后，他对佟裳总有种害怕的感觉，生怕她主动上来又跟他说了什么事情，这会见她主动搭话，脸色已经白了几分，又见她说话如此尊重，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些不好的预感，稍停了一会，果然听见她道：“听说妹妹前阵子身子不适，不知如今可大安了？”
袁江皮摸摸鼻子道：“咱家府里的事，夫人知道得倒清楚。”
佟裳笑着道：“宫里什么消息都传得快，袁大人身在宫里，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看着他脸色灰白的样子，佟裳一时好笑地道：“大人别多心，我只是觉得有些闷了，若是妹妹身子大安了，回去给她带个话，让她抽了闲暇时进宫来陪我说说话。”
袁江可不觉得她会有这样的好心，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两圈，低头说了声是。
佟裳跟他交待完，也不再逗留，抬脚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熏了瑞脑，佟裳吹了一会风有些上头，这会闻见这味道方才稍稍好转了一些，明黄的帘幔后，已经能隐约看见皇上的身影。
佟裳脚步很慢，不知为何，打心眼里不愿意进去。
这些日子夜重年知道日子近了，对她总是动手动脚加上言语暗示，佟裳以前都可以用两月之期躲过去，可是今晚是最后的期限，过了今晚，她就再没有别的借口了。
佟裳心里千万感慨，面上却是冷若坚冰，待宫女挑了帘子，她又恢复了如常的神态，进去向夜重年行了个蹲礼道：“皇上万安。”
“起来吧，如今夜深露重，你晚上过来不便，就传个轿子省点脚力。”
他一副关怀的语气，伸手过来在她肘子上搭了一把，亲自扶她起来。
佟裳心里厌恶，却不能表现出来，压低了声儿道：“颐芳殿离这儿几步路远，实在用不上轿子，妾身又不是七老八十，走走无防，皇上不用担心。”
宫里的规矩很严，需得一定位份才能用轿，佟裳近来已经树大招风，不想拿这个再去点眼。
夜重年知道她不用轿子的原因，也就没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