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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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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薄川眸色冷沉幽暗,侧脸凌厉的绷着,道:"去景江。"

    郑则得了命令,将车开往景江小区。

    路上的时候,郑则想起宋绾受伤这件事,医院的监控在郑则接到通知后,就叫人发了一份过来,那个场面,郑则当时看见的时候,就出了一身冷汗,到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要不是宋绾机灵,那一刀下去,宋绾不死也得去急救室里走一趟。

    可就算是这样,宋绾的腰上也还是受了伤。

    郑则从后视镜里觑了一眼陆薄川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闻域那边,可能有些麻烦。"

    闻家和陆家,在商业上本来就已经是两军对垒暗潮汹涌的状态。却碍着对方的势力,谁都没有办法一下子把对方吃死,而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闻邵的那只手当时被陆薄川钉了个对穿,伤到了手筋,算是废了。

    当时房间里那么多人看着,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全没了,若是闻家的人不找回场子,别人要怎么看闻家?

    闻邵不可能忍下这口气,闻域也不会允许别人这么不把闻家的人当回事,平白让人笑话。

    只不过现在碍着两方的势力,又因为这件事是闻邵挑起来的,两家又还不到真正撕破脸皮的时候,便一直没真正下死手。

    但谁都知道,闻家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闻域现在表面上压着闻邵,暗地里却只会纵容闻邵,就算闻邵到时候真闹出什么事情来,闻域也只会做做样子,责骂闻邵几句。

    只要两人一天没有撕破脸皮,就算彼此吃再多的暗亏,若不能找准时机一下子把对方吃死,见了面也得称兄道弟。

    陆薄川眸色沉了下来,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皮质的沙发上轻轻敲了几下,语调冷沉:"现在还不是动他们的时候。"

    "那我最近还是让人跟着绾绾?"

    陆薄川"嗯"了一声。

    车子开到一半,前面却发生了交通事故,把路给堵死了。

    郑则下去查看情况,陆薄川坐在车里。电话却响了起来,陆薄川将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沈晚宁。

    陆薄川将电话接起来:"喂?"

    "我是晚宁。"沈晚宁道:"我们能谈谈吗?"

    陆薄川凛眉,他伸手扯了扯领带:"你在哪儿?"

    "我在你二哥的公寓。"

    陆薄川的车子中途转了道。

    郑则也没敢问原因,载着他去了陆璟言以前的公寓。

    陆璟言生前的东西留着的并不多,当时陆家值钱的东西全被拿去抵了外债,陆氏查封,陆家的房产抵押,陆宏业和陆璟言连家都回不了。

    沈晚宁将他约在陆璟言的住处,用意可想而知。

    陆薄川进公寓的时候,沈晚宁正在整理资料。

    陆薄川坐在沈晚宁对面,如刃的深邃目光带着看不透的深谙:"二嫂想和我谈什么?"

    即便是沈晚宁并没有真正和陆璟言结婚,但是这么多年,陆薄川还是尊称她一声二嫂。

    沈晚宁也不拐弯抹角,她道:"我听说你要把宋绾安排进陆氏,是真的吗?"

    "是。"陆薄川嘴角噙着一抹很淡的笑意,他点了一根烟,轻轻抽了一口。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上拿着那个纯黑质地的打火机,青白色的烟雾遮住他黯沉的眼:"二嫂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吗?"

    他的语气明明不重,却让人脊背生寒。

    沈晚宁冷然的笑了一声,整个人却被气得有些发抖:"你二哥被她害得尸骨无存,你爸爸被她害得尸体腐烂了都没人发现,你妈妈她……你还要让她进陆氏,还帮她出钱给宋显章治病,你下一步呢?下一步是不是还要把她娶进陆家?你这样对得起你二哥,对得起你爸爸,对得起你妈妈吗?"

    陆薄川眸色冷厉,夹着烟的手指用力到几乎要将烟给夹断,轮廓分明的俊脸上寒气深重,澎湃的怒意被却他压在冷然的面皮之下,他道:"那么二嫂,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她?杀了她吗?"

    沈晚宁愣了一下,她垂下头:"我没有这样说,可是我真的恨她,我只要一想到璟言被压得不成样子的尸体,我就恨不得让她生不如死。"

    陆薄川语气却沉了下来,脸色阴鸷:"我敬重二嫂,所以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我都当你是我二嫂,但是这并不代表二嫂可以插手我的事情,我上次就说过了,宋绾怎么样,要杀要剐,还是让她生不如死,那都是我陆薄川的事情,二嫂还是不要再插手的好。"

    陆薄川说完,将烟蒂摁灭,脸色阴翳的站起身,大步朝着门外走。

    沈晚宁被他的语气吓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陆薄川回到车里,气压低沉到骇人。

    郑则从后视镜里观察他的脸色。问:"还去景江小区吗?"

    陆薄川闭了闭眼:"回西区别墅。"

    --

    景江小区。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宋绾正在吃面条。

    当年宋绾也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没吃过苦,没入狱之前,最苦的时候,大概也是周茹进门的那几年。

    但是那些苦,和真正的苦比起来,却也不叫苦。

    那时候她即便是住在学校,很少回家,宋显章却也从来没有克扣过她的零花钱

    后来读大一的时候,被陆薄川养着,陆薄川直接给了她一张卡,按月给她打钱,她的零花钱多得花都花不完,放假了也是陆薄川带她去有名的饭馆吃东西,就更没吃过苦了。

    宋绾长这么大,可以说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前面生活优渥,她不需要沾,后来入狱,她没机会去沾,出狱过后,她又没时间,经常买一点东西充饥就了事。

    更多的时候,饿到胃痛,才想起自己还没吃东西。

    那时候她真的太忙了,忙得经常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这还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自己做东西。

    难的不会,就简单下了点面条,里面卧了个鸡蛋,放了点火腿,几片青菜叶子。

    这些东西,是她上楼后,看着陆薄川载着夏清和的车子开走了,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站得天黑了,才下去买的。

    当时她站在阳台上,觉得自从四年前那件事发生后,她这几年过的日子,就好像浓缩了别人的一辈子,她几乎是将所有的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

    太痛太苦,她都不知道自己是靠着什么信念撑下来的。

    大概是午夜梦回的时候,陆薄川在昏暗的包间里,给她度的那口酒,滚烫着她的心,让她一醉经年。

    又或者是。他问她,就那么想当他的童养媳啊的时候,深到像是能将她吸进去的眸光。

    宋绾想起舒意问她,为什么不离开陆薄川。

    其实在她出狱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再去招惹陆薄川,并不是她不想离开陆薄川,而是陆薄川根本不放过她。

    说来可笑,是陆薄川将她逼到如今这个地步,可她唯一的退路。却也是在陆薄川这里。

    面条里腾腾的热气迷了宋绾的眼。

    宋绾尝了一口,面里忘记放盐,寡淡到没有滋味,好像也没放油,她都不知道到底需不需要放油,卧的鸡蛋全散了,煮的时候全是泡泡,挑起来夹在坨成一坨的面条里,宋绾尝不出滋味。

    电话是周竟打来的。

    宋绾吃了一口面。嗓子发哑:"喂?"

    "我刚刚去看了宋伯伯,他说你这边前几天出事了?怎么回事?"

    宋绾现在不去周竟公司上班,周竟也没问过,宋绾有些愧疚,也感激,道:"没事,遇到了一个歹徒,你公司现在怎么样了?"

    "工地现在已经在动工。"周竟大概在抽烟,说话的时候嗓子声音有些含糊,道:"他没有为难你吧?"

    宋绾一下子就听出来周竟说的那个他,指的是陆薄川。

    "没有。"宋绾不想让周竟担心,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这几天应该会去陆氏集团工作。"

    "陆薄川的要求?"周竟声音沉了下来。

    "不是,是我自己的要求。"虽然宋绾的本意并不是去接受那个投标的工程,却还是道:"去跟一个投标案,有些东西我可能不太懂,你有没有熟人?"

    周竟毕竟是混过建筑圈的,认识的人肯定比宋绾多,道:"你要问关于哪方面的事情?"

    "现在还不太清楚,我到时候找你。"

    "嗯。"

    宋绾挂完电话没多久,门铃声响了起来,宋绾一愣,站起身去开门,她有点害怕是陆薄川,站在门口的猫眼处看了一眼。

    待看清外面郑则的脸,宋绾狠狠松了一口气。

    宋绾把门打开,郑则抱着一叠资料。一边往客厅的方向走,一边道:"这是那个项目的资料,我先把资料给你送过……"

    话没说完,郑则看到了宋绾桌子上的面条,一愣。

    有点不可思议:"你自己做的?"

    宋绾脸有点红:"我随便下的。"

    郑则把资料放在茶几上,去厨房看了一眼,厨房里跟打劫了差不多。

    宋绾简直有些坐立难安。

    郑则把宋绾赶了出去:"你先去看看资料,这里我来收拾。"

    宋绾也没客气,上次她和郑则谈的时候。郑则就告诉过她,时间不多。

    郑则在厨房逛了一圈,觉得头痛,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又把宋绾锅里还剩下的半锅坨成一坨,连水都没了的面条拍了一张。

    他将照片一股脑发给了陆薄川。

    配字:真是吓出我一身冷汗,幸好她只是下个面,要是心血来潮抄几个菜,是不是还得把厨房给炸了?

    陆薄川收到信息的时候,奖奖正在和他生气。

    老师要求父母参加家长会,全班就他没有爸爸妈妈。

    奖奖是今年才上的学,家长会也是第一次,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

    那天他等了很久,结果陆薄川还是没有去。

    奖奖已经气了两天,这两天陆薄川都没回西区别墅。

    这一回来,奖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陆薄川虽然对奖奖不亲近,却也不会完全不顾及奖奖的情绪。

    郑则发来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告诉奖奖。他公司有事,当天没有抽出时间,而且他已经告诉过张姨,让她代替他去参加。

    他将事实摆在奖奖面前,义正言辞的和他讲道理。

    奖奖却是伤心得狠了,根本听不下去,鼓着嘴巴,眼泪盛了满眶,却十分硬气的没掉下来。

    陆薄川看了一眼手机。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奖奖见他脸色变了,有些怕他,却还是泪眼朦胧,指挥着二哈:"校(少)爷,我们酒(走)!"

    说着拖着二哈就要上楼。

    二哈依旧慢慢悠悠。

    楼梯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还是有些高,奖奖还拖着不听话的二哈,拖得相当费力。

    但是他一点也不放弃,吼没用的二哈:"你还留在介里干醒么!他又不喜欢你!你紧么介么没有骨气!"

    陆薄川冷着脸:"奖奖!"

    奖奖却看也不看陆薄川,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校(少)爷,你到底酒(走)不酒!你再不酒,我就不要你了!"

    奖奖极少这样发脾气,就算他对陆薄川不满,也都是拐弯抹角,陆薄川态度一软,他就会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但是这一次,无论陆薄川怎么和他讲道理,奖奖就是不听。也不和陆薄川对视,眼底眼泪越盛越多,却硬气的不肯下台阶。

    陆薄川见奖奖一个劲儿只把二哈往楼上拖,低声冷斥:"少爷,过来!"

    "不jun(三声)过去!"奖奖心里一慌,抱着二哈的脖子:"我们又没有粑粑麻麻!等以后我追到姐姐,就搬到姐姐家里去,再也不要回来了!"

    陆薄川面无表情的道:"你现在就可以搬出去。"

    奖奖一下子就哭了,抱着二哈愣在了原地。

    张姨心疼得不行。赶紧跑过去哄奖奖:"小少爷,爸爸是和你说得玩的,爸爸爱小少爷都来不及,不哭了好不好?"

    奖奖眼泪鼻涕一起流,他是真的没这么伤心过,全班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着,别的小朋友和爸爸妈妈玩游戏,就他坐在第一桌,旁边是保姆陪着的。

    他第一次参加家长会,心里落差实在是太大。

    而陆薄川原本心情就不好,耐着性子已经和他交流了半个小时,奖奖却还在发脾气,他递了无数个台阶,奖奖一个也不肯下。

    两父子心里都积着气。

    奖奖就算是哭,也不哭出声,瘪着小嘴巴,哭得直抽搐。

    他大声的朝着陆薄川吼:"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别银(人)的小孩都有粑粑麻麻陪在心(身)边,小孩挤(子)都在玩游戏!就我站在那里看!老西(师)都夸我乖!夸我懂系(事),系个男挤(子)汉,又聪明,我介么可爱,你还说我不讲道理!酒就酒!我酒了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奖奖吼完,又一个劲儿去拖二哈。

    张姨都跟着哭了起来,又不敢去劝陆薄川。

    二哈大概也感知到了奖奖的伤心,也不拖他的后腿了,跟着他上了楼。

    上楼后,奖奖拿出他的小小行李箱,将行李箱摊开,把自己的小衣服往行李箱里塞。

    乱七八糟塞了一箱子,盖不下,又丢出来几件,重要盖上了,把拉链拉好,拉杆提上来,拖着行李箱就往楼下走。

    二哈还在屋里摇着尾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奖奖走了几步,发现二哈没跟上来,气得又吼他:"你还站在介里做醒(什)么!别银(人)都赶我们酒了,你还赖在介里干醒么!"

    他说完,又艰难的拖着行李箱,返回去,牵着二哈的绳子,往楼下拖。

    楼梯太高,行李箱虽然是儿童专用。可也有奖奖半个身体那么高,奖奖一阶楼梯一阶楼梯的往下转移,相当费力。

    但他相当有毅力,还怕二哈跟不上,回头朝着二哈吩咐:"你站在介里,不要动!等我把行李箱放下去了来接你,你机道不机道!"

    二哈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奖奖费力的将行李箱拖到了一楼,肉墩墩的小屁股都崴得相当费劲。

    他就把行李箱平放在楼上,让它滚下去。

    滚一半卡住。他气得又快哭了,死死憋着,下了几个楼梯又开始滚。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眼泪却流得更凶。

    又要去接二哈。

    陆薄川简直头痛欲裂,张姨也不敢拦着,只敢在奖奖旁边:"小少爷,小心点,别摔着了。"

    也不敢说帮他提。

    奖奖把二哈和行李全部搬下来后,拖着比杆子比他还高出多半的行李箱,就要往外走。

    "奖奖!"陆薄川冷声叫道。

    奖奖的眼泪就又掉下来了。

    陆薄川是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倔,就算他不亲近奖奖,这么多年,奖奖却也是在他身边长大的。

    刚满月那会儿,奖奖闹腾,谁抱谁哭,只有到了他怀里,才会安安静静的睡着,也是他没日没夜抱过的。

    不可能真的不爱。

    陆薄川道:"你过来,我们好好聊聊,离家出走你就真的没有爸爸了。"

    奖奖道:"没有就没有,反正你又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