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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熙攘人群,踏过青砖路,就是宁荣街,此街只有两户人家,赦造宁国府和赦造荣国府,宁荣街也因此得名。此时赦造荣国府威严的大门紧闭,独见东南小角门捧着披红的物拾面带喜气的下人频繁出没,可见府中有喜事,原是府中主人一等将军贾赦嫡子贾琏一个月后将成婚。
府中东南角的一处宅院,与府中喜庆气氛截然不同,厅堂内满地狼藉,远处就可听见男主人贾赦发怒斥责之声,厅中跪着一中年妇人,正是继妻邢夫人,周边站着一干长相出众的小妾女婢。
“邢氏,你这个蠢妇,身为主母,一无是处,居然连琏儿的婚事都敢躲懒,不尽心,娶你来何用?果真是小门子出身,没见识。”中年男子恨恨的甩开宠妾宋氏意图安抚的手,暴虐的说道,对这个继妻他是万分不满意,进门十几年,未有一儿半女,对嫡子敌视,对庶子庶女不经心,还爱拈酸掐尖,行事无章法,拿捏不住奴婢,这些都不紧要,偏偏还爱强出头,爱财如命。
“老爷,你听哪个浑说的,琏儿是袭爵的嫡子,妾身无子女傍身,日后还得依靠他,如今他娶亲,自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妾身怎可忽视不尽心,实乃是偶感风寒,身子不适,浑身发软,无能而为,请老爷明鉴。”中年女子跪在男子面前,抽泣辩解道,这要是添上一个不善待前妻嫡子的帽子,她可就没脸见人了。
“老爷,您消消气,气大伤身,太太虽然对二爷娶二太太的内侄女不满意,但也不会躲懒,毕竟二爷娶亲可是府中的头等大事,老太太可是十分喜欢王姑娘。”站在一旁年轻娇媚的姨娘宋氏仗着生了庶子,壮着胆子劝说,眼中一闪而逝的嘲讽恶意暴露其真实目的,这个太太可真没有眼力界,老太太都满意的人选,居然不乐意,不就是担心儿媳妇高门出身,她拿捏不住,也不想想就她的德行,能拿捏住那个,房里的丫鬟都能蹬鼻子上脸的。
果然这番话一出,男子的怒气更大,一脚踹翻了妇人,妇人的头恰好撞到桌角锋利处,顿时猩红色映在苍白的脸上,透露出悲凉。苍白的脸色并未引起男子的怜惜,看到女子狼狈的神态,男子眼中冰冷,冷冷的说道:“邢氏,既然你身体虚弱,那就待在院中好生将养,琏儿的婚事,我现在就禀明母亲,让母亲出面料理。”说完甩袖而去。
妇人这会根本顾不得头上的伤,跪在地上转过身,冲着老爷离去的方向哭诉:“老爷,我真真的冤枉呀。”
刚才开口求情的宋姨娘娇柔的走到女子面前,蹲下身,装作给女子擦血迹,实则是用力朝着伤口按下去,看着妇人抽疼,忙抽回手说道:“太太,您看奴婢笨手笨脚的,您别在意,要奴婢说,您这有何苦呢,您又不是不知道老爷的脾气,即使您对二奶奶都诸多不满意,也不用装病躲懒,让老爷生气呀,这可真是得不偿失。”
说完冲着站在一旁的奴婢道:“你们这帮瞎了眼的,还站着干嘛,没看见太太还坐在地上吗?还不快把太太扶回房去。”一边扶起邢夫人,看似关心,独有邢夫人衣服下手臂上淤青的手印见其真心,受伤的妇人由于病重,再加上失血,身子软绵,想甩开宋氏,奈何没有力气,在一干女婢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回房,一旁的小妾宋氏看着夫人的背影,得意的勾起嘴角,甩帕离开,她得回去准备,老爷从老太太那里回来还得伺候呢。
这一幕少时就传遍了整座宅院,众人反应不一,正房男主人次子贾政只是皱眉一下,大哥房中事物,他也不好插手,事不关己,甩手不管。正房的女主人王夫人暗中得意,果然是蠢货,端起茶杯抿一口,用帕子遮挡住嘴角的笑容,旋即整理面部表情,慈眉善目,对着身边的婆子吩咐道:“大嫂子受伤了,这可怎么好,大哥真是的,即使对大嫂不满意,也不能动手呀,这琏儿大婚在即,见血,平添几份晦气,告诉下面的人,都不许浑说。”
史老太君的耳目众多,大房的事情没一会就传进耳中,只是点头说了一声知道了,就转头不理,装作不知道,等着大儿子上门。
对于这个不着调的大儿子,史老太君十分不喜,当初生他时差点送命不说,自小被婆母养大,与她不亲厚,还是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精通,好色花心,偏偏正经事没干一件,还把祖宗留下的爵位降了一级,哪比得上她从小教养在身边的小儿子,偏偏国法大于天,不得继承祖上的荣光,只能凭着祖上的余荫,赏了一个工部员外郎。
还有那邢夫人,最是上不了台面的,看不清形势,尖酸刻薄,进了家门就没消停过,琏儿大婚在即,居然在这关头闹出事端,这让亲家怎么看待,贾家不比往年,而王家上升势头更盛,这要是王家知道了,贾母也不再往下想。
一会功夫,贾赦就到了,见礼后,贾母才缓缓的说道:“老大,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儿子来是有要事禀明,琏儿的好日子将近,邢氏小户出身,上不了台面,不足以理事,再加上最近染上风寒,身体虚弱,不易操劳,琏儿的婚事不得马虎,儿子恳请母亲出面料理,让母亲受累了,实数儿子不孝。”贾赦虽不喜邢夫人,但也不想让大房在老太太的面前丢了脸面,替她遮掩了几份。
“老大,既然邢氏重病,那就好好将养着。琏儿的婚事是大事,我的年岁也大了,精力不济,这些年府中事物都有老二媳妇料理的妥当,琏儿的婚事,我看就让二太太料理吧。”老太太不管家多年,即使是长房长孙成婚,也轮不到她出面料理,老二媳妇可是王大人的亲妹妹,自己的亲侄女进门,总不会失了体面。
“就按母亲说的办吧,这次劳烦二弟妹了。”贾赦虽有不甘,但眼下也别无他法,点头同意。
得到贾赦的同意,贾母打发人去请王夫人,把一干事宜交代清楚,令其操办婚礼。十几年下来,贾母十分了解这二儿媳妇的性子,面上一副菩萨样,内里最为藏奸,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干了不少,于是不轻不重的说道:“老二媳妇,琏儿的婚事就交给你了,琏儿可是将来要承爵的,这婚事可是头等大事,万不可失了体面,惹人笑话。”老太太一句轻飘飘的话,让王夫人内心的刺痛,承爵,虽然他们一家住在正房,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荣国府到底还是大房的。
“是,老太太,媳妇自当尽心,莫说事关府中体面,琏儿媳妇还是我内侄女呢。”王夫人按下心酸,笑着说道,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那额头受了重伤的邢夫人,被送回房间后,只是请了个大夫草草诊治,就躺在床上暗恨,她不相信这件事情没有宋氏那个贱人的手笔,宋氏那个贱人,不就是仗着生了一个庶子,才敢在她面前这么的猖狂,也不想想,这个庶子贾琮,现在才一岁,能不能长大还不好说呢。
摸一摸受伤的额头,可不能留下疤痕,老爷最看重美色,又忍不住自嘲,她就不相信,老爷对于嫡子娶二房的内侄女没有看法,只是碍于王大人的面子,不好拒绝罢了,找一个理由发作一番,偏偏她撞到枪口上,宋姨娘那个贱人,以为有了老爷的宠爱,有庶子就无法无天了吗?
想着等她病好了,就让宋姨娘好看,慢慢的进入梦乡,可惜这个想法无法实现,到了半夜,邢夫人高烧不退,奴才们不尽心,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发现,已是昏迷不醒了,急忙请了大夫,服药之后并无效果,还有更加严重的趋势,到了第三天已经露了死相,忙请了太医诊治。
“王太医,我们太太到底如何了”红菱着急的拉着太医的衣袖问道。
“丫头,这位夫人的患有风寒,再加上失血过多,延误诊治,已经病入膏肓,老夫无能,告辞了。”太医摇摇头说道。
“太医,求求您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太太吧。”几个丫鬟跪下拦着太医不让走。
太医想着荣国府内正在准备办喜事,这个紧要关头,这要是长房太太过世,这荣国府一怒,他这个太医也难逃牵连,看着这跪着一地的丫鬟婆子,狠这心肠说道:“你们别拦着老夫,这位夫人实在老夫无能为力,你们还是早作打算吧。”带着药童就要走。
被一房丫鬟婆子哭跪着拦着,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要事这个时候出事,这房里的一干丫头婆子都落不了好,只能留下一副方子离开。
邢悦恢复一丝意识,只听天外面一片哭泣嘈杂声,试着睁开眼,奈何眼皮子有千斤重,无论她怎样挣扎,都是徒劳,索性放弃,她应该是被人送到医院了吧,想她一个资深宅女兼剩女,整天为了工作忙活,好不容易不用加班有点空闲,在家休息,下楼买点吃食,居然倒霉的没踩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头上生疼,相必从楼梯滚下来是摔到了脑袋,可别把脑子摔坏了,现在还能想到这些,看来这个可能性很低,看来自己的神经还真是大条,昏昏睡意又爬了上来,实在是困得不行,索性邢悦接着睡觉。
睡梦中,邢悦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这个梦很漫长,仿佛有十几年,她梦到红楼梦中的邢夫人,仿佛阅尽她的一生,看着她从嫁入贾家的喜悦,对丈夫的期许,新婚期的恩爱,到丈夫的好色,姨娘的挤兑,庶子庶女的出生,奴婢背后的议论,二房的冷嘲热讽,老太太的视而不见,让这个原本出挑的女子变得尖酸刻薄,在这大宅院中,谁也靠不住,唯有金银才是今后的依靠。
邢悦是宅女,宅女的最大爱好莫过于看小说,最近红楼梦同人很火,她自然看了不少,对于邢夫人这个人,每篇文章都有不同的描述,或褒或贬,可怜可叹,是个十分复杂的人物,更是一个可怜人,没过过什么舒心日子。
出于同一个姓氏,邢悦专门在网上查看了邢夫人的资料,这个人完全是一个悲剧人物,出身小户人家,偏偏嫁入豪门,前有嫡子,又无所出,既没有管家之才,还总想拔尖,得到权柄,结果自是不讨好,到哪都惹人厌,让别人不舒服,自己也不舒服,典型的损人也不利己,邢悦看到这些资料的时候,觉得邢夫人的行为十分的可笑。
梦中的邢夫人,经历的一切,却让邢悦看到了她这些行为的原因,一切出自于她爱自己的丈夫,那个酒色之徒贾赦,却得不到回应,周遭环境的冷嘲热讽,让她变得尖酸刻薄,贪图钱财。
再次清醒过来,脑门上的疼痛不那么的清冽,邢悦闭着眼睛摸摸头,轻笑一下。现在几点了,怎么医院这么安静,记得之前还很嘈杂,难道是晚上,邢悦睁开了眼睛,入目的轻纱帐让她心中感叹,这是那个医院,设施还挺好,蚊帐都有,转头四处打量,接下来所看到的一切,古色古香的家具,现代设备难得一件的摆件,让她以为还在梦中,闭上双眼,摇摇头,再次睁开还是这副样子,这梦还真是真实,掐了自己一下,觉得十分好笑,梦中掐自己还觉得疼,疼,等等,这是怎么回事,邢悦瞪大了眼睛,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之处。
她一定在做梦,她得继续睡,等彻底醒来之后,她就回到真实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