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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励城将手机扔回给傅禹墨,冷锋般的嘴角提了个薄薄的弧度,嗤道,“巧了,这边目前查到的,跟老幺交易的背后最大的那个户头,是同一个人。”
傅禹墨脸上露出了笑容,语气笃定,“那你一定还查到了更多别的料。”
邵励城点了点下巴,“那个老外的巢儿捋清了大方向,而且收到风,老幺最近要去那边出货,因为这边上次的事儿风声紧,他的手脚被绑着,到国外才好做事儿。”
说着,他随手拉开了个抽屉,拿出一张地图,屈指敲了一个位置。
傅禹墨盯紧一看,无意识地低声啧道,“欧洲啊。”他这是想起了昨晚唐念和他说过的话,叶思清也去了欧洲,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巧合?
他兀自沉思着,没了下文。
邵励城却扬起了眉头,吭了声问,“怎么着?”
“没什么。”傅禹墨收回了思绪,转身坐到沙发上,“我就是在想,当初整垮他那个学生,我和你,还有阿骁都有份,怎么就对我下这警告?来的路上我问过阿骁了,他那边没动静,这次你的事儿,他抽不开身,因为他家那口子跟他闹着,也挺严重的,一个搞不好,怕是也得跟老婆吹了。他希望你不会介意他这次没来渲城。”
说后半段话的时候,他特意观察了一下邵励城的表情,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异常,想必是在心底真放下了和叶思清的那段情。
他想这样也好,至少他把照片交出来,可能也不会引起太多麻烦。
唐念想让他转交出这张照片,多少还是抱有一点修复邵励城和叶思清关系的希望,但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一样,在事态不清,且错综复杂的情况下,对兄弟的感情这码事,他始终是外人,不会过多插手,顶多就是转述事情,交还照片,也就算完事了,他也不会给予什么多余的评价。
邵励城果然绕过了他和叶思清的事,甚至没接关于韩骁缺席的那茬,只是没心没肺地嘲笑道,“还不是当初你用的招太阴损,也怪不得那个萝卜最记恨你。”
毕竟那时候主要是由傅禹墨出面,以商人的身份去接近罗伯特那个学生的,装得像个小白兔似的纯善,俘获了那个学生的心。
傅三少玉树临风的气质、俊美迷人的外表、逢场作戏的演技,彻底将人迷得团团转,把底掏完了,就差海誓山盟了,结果最后掏枪点人的时候,半点都没手软,整一个无情无义,比他这混道的还心狠手辣。
“这锅扣得真狠,说得好像你不乐意我着这么损似的,我要不这么做,计划也不会那么顺利。”傅禹墨横开手臂,搭在椅背上,悠哉地轻叩着,“只要能赢,我不介意用点小手段,阿骁那个刚正不阿的都没说什么,你个当大佬的操什么心,费什么神来替他上教育课。”
“成,看你这信念坚定的样儿,那这次作饵还你去?”邵励城顺坡下驴,点了根烟,眯着眼看向对面的心黑兄弟。
傅禹墨抬了抬手,作了个当仁不让的手势,“都找上我了,还躲什么,就正面刚了吧。”
“你打算怎么去当这上钩的饵?”邵励城问。
“地点不是有了?”傅禹墨笑眯眯地理起了自己的袖口,“欧洲不错
,我和念念正好还有个蜜月没补上,就去欧洲吧,她也会喜欢的。”
“这么有把握?”邵励城揶揄道,“你家那小厨师看着可是个忒有自个儿主意的,你家里怕是她说的才算,你在这儿跟我拍板,回去她不得跟你急?”
说起自己的老婆,傅禹墨笑得颇是骄傲自豪,“我老婆觉悟高,她自己说了,跟我一起,同进同退。”
邵励城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恍惚,神思一下子被扯到了记忆的深处。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想以前的那些事了,在他不愿回想起的记忆里,似乎曾经也有一个女孩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但在他回想清楚之前,有一层层的雾挡住了那些画面。
现实中,他则是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的烟,镇下了出现稍许波动的情绪。
——已经过去了。
这样的话,最近常对自个儿说,好像说多了,就会麻木了,最终也就会成为真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便和傅禹墨商议起了到欧洲的计划细节,该先敲定的事都敲定了。
直到烟灰缸堆满了烟头,商议结束了,傅禹墨也准备起身离开。
邵励城没去送,坐在桌前,翻他那一叠好像永远批不完的文件,有在渲城这家分公司陆续启动的各个项目,也有集团总部的,还有别个地方的分部的……
每当看见分公司的项目,他总感到一阵格外浓厚的疲惫,为什么要在这个城市创建分公司?为什么要在这个城市参与投入这么多的项目?为什么当初会有在这个城市扎根的想法?
这些问题总是不约而同地指向同一个答案,他扼制住一个,另一个又会涌出来,仿佛总想逼着他去记起某个人。
所以后来关于渲城分公司的文件他都押后再碰。
这次是不小心翻着了其中一份,一看到内容,他就心生烦躁,把文件重新盖上,扔回角落。
他一抬头,应该已经离开的傅禹墨从门口走了回来,站在桌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到他手边的烟灰缸旁。
“这个算是你的东西,所以要还给你。”傅禹墨道。
邵励城随意地瞟去一眼,视线倏地怔住了。
那张照片他再熟悉不过了,是一次他陪叶思清去产检时,拿回的胎儿照片,虽然看不太明白胎儿的模样,但只要看着照片,摸着照片,他心底就会有异样的满足感和充实感。
他还给这个孩子取了名字,叫邵遇清。
叶思清在摆酒那天离开之后,照片也不见了。
起初他因诸多事烦心,和叶思清在梅旗度假山庄对他设的致命陷阱,感到痛苦,避免自己去想,后来在渲城,再遇叶思清,发现孩子已经被打掉了,他更是痛心疾首,再也不敢记起那个孩子,和有关那个孩子的许多事情——孩子的照片就是其中一件。
如今突然见着这照片,还是从兄弟拿出来的,他免不了要感到奇怪。
仅仅是一张照片,就唤醒了许多他不肯记起的往
事,心绪也跟着翻涌了起来。
邵励城默然半晌,艰涩地出声问了,“这你哪儿来的?”
“念念给我的……”傅禹墨随即开始解释了胎儿照片相关的事情始末。
从哪里发现这张照片的,什么时候发现这张照片埋在宁博墓碑旁的,以及什么时候看见了叶思清出现在陵园,当时叶思清在做什么……几乎将唐念告诉他的事情全都说了。
最后他看着拿着照片发愣的邵励城,提醒道,“你翻到背面看看。”
邵励城这一刻就像是丧失了五感的人,眼神茫然,动作僵硬,到底是照傅禹墨说的,把照片翻了个面。
照片背面被人写满了字,每一个字的字迹,都是他万分熟悉的。
他曾经特别臭p地觉着自个儿不但讨着了喜欢的女孩当媳妇儿,这媳妇儿还特别美,容貌美好,身材美好,就连字都写得特别美,浑身上下都是宝。
叶思清帮他辅导外语的那些日子里,他看她写的字最多,比如她给他抄的一些单词,她会模拟他的思维,来解释那些单词,写下注解,方便他加强记忆。
看书上的英文字母,他是头疼,但只要是看她写的英文,她写的注解,想到她为他绞尽脑汁想的巧记方法,他的头就意外地不疼了,还挺享受的,字是看着赏心悦目了,她的煞费苦心更让他心里好像搁了个火盆,暖和得不行。
现在他又看见了她写的字,那些字拼凑成相同的句子,一个非常简单的句子——“遇清,对不起,妈妈没保护好你”。
他的目光来回地游移在那些句子上,像是担心看漏了什么,甚至一个字一个字地去盯,到最后紧紧地锁在了“遇清”这两个字上。
他拿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久到另一只手上夹着的烟早都烧完了,他也没有察觉,似乎沉浸在什么强烈的情绪里,都忘了桌边还站在一个人。
傅禹墨本是不打算说什么的,但看着邵励城严重失神的模样,便意识到他这个总是性格过分强悍的兄弟也许根本就不是真的走了出去,否则不会一张照片就能轻易地将他弄成这样,好像被扔进了漩涡里,随时会被搅成碎片。
他突然就想要说些什么,或许是推对方一把,虽然不知道这一推,究竟是对还是错,可在这时,他似是能感受到妻子唐念对于邵励城和叶思清的坎坷情路留着一丝希望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不去考虑别的因素,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他的这个兄弟心里还念着那个人,也不知怎么的,这一刻,他也相信唐念的想法——叶思清心里不是没有邵励城。
于是他离开总裁办之前,说了一句,“也许她心里真的有你。”
邵励城直着背脊,坐在老板椅上,维持着一个姿势,目不转睛地瞧着手里的照片。
看到太阳落了山,眼睛乏了,他就像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人,疲倦不已,缓缓地收走了视线,随后拉开最下面的一个抽屉,将照片放进去,上了锁。
咔哒一声轻响,抽屉锁住的同时,证明了他做的另一选择——他将自己仅剩的那一点,或是对过去美好的依恋,又或是对某个丫头的痴念,也封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