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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尧面上如同蒙了灰砾，抱空的双臂缓缓地落回了自己的身侧，他随后将视线垂向蜷缩在台阶边的女孩儿，温声唤道，“小丫头。”
他坐到叶思清的身边，距离挨近，那股子香气再次萦绕至鼻间，他不由地心旌摇曳，朝她侧过头去，语气不自觉地转变得低暗，带着一种试探的意味，“刚才，感觉不好吗？你这么难过，我不介意……帮帮你，只要你能觉得好受一些。”
“不要。”叶思清脱口拒绝，愈发察觉到凑上来的不是自己记忆深处期冀的气息，忙又扭转过了头，她的动作幅度态度，速度太快，一时便将自己的脑袋晃得更晕乎了。
她咬着唇，低着声，迷迷糊糊地拒绝着，却又间或发出了混乱的请求，“我不要，我只要他，你把他还给我，你把他找来，好不好？”
“你……”白尧的目光中露出了错愕之色，心口发闷之际闪过一丝尖锐的痛意，不知何时，戾气逐渐覆住了他的眼瞳。
“你要我去找谁？”白尧的语气变得有些危险，“你说……你要谁？”
醉着的叶思清浑然未觉，只是闷着头，闷着声，一个字一个字地应着，“我要邵励城，我就要他一个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得几乎就要听不清了，似乎就因为这样，她才敢放心吐实，“我不会再爱别的人了，他一个……就他一个大混蛋，我就爱得很辛苦。”
白尧的耳力很好，可此时他却忽然希望自己别有这么好的耳力。
他伸手按住了叶思清的肩，稍微加重了力道，顺着她的喃语，问了下去，“这么辛苦，为什么不放弃？”
“我、我舍不得，我舍不得……”
叶思清无意识倾吐出来的心意似是刺激着了白尧的哪一根神经，迫使得他手头上的力道再度变沉。
“他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舍不得？”
叶思清承受着肩头的重力，出口的话语也逐渐像是快被什么沉重的情绪压垮了般，凌乱不堪，“我不知道，不知道，别问了，别问。”
“可是——”白尧有意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将残忍的话说得更加明白，“小丫头，你都看见了，他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幸福了。”
叶思清猛地抬起了头，瞪着敌人似的，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白尧，咬着牙道，“本来他的幸福是我，应该是我，可是我、我生不了。”
话至后头，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只剩颓然无力。
白尧心脏突地一抽，眼底的戾气瞬间散去，右手带着妥协的意思，轻抚着叶思清的头发，缓着声安慰了一句，“没关系。”
叶思清的眼眶却渐渐通红，每个字都咬得很费力，“有关系的。他经常说，他要和我生一支篮球队的孩子，但是我一个都生不出，以后都生不出的。”
她显然是在强撑，忍着眼里聚积的酸涩感，直到忍不住了，她忽然伸手抓住了白尧的手臂，紧紧地抓着，指甲都陷进了他的皮肉里。
下一秒，她的视线便模糊了，她甚至没有一点儿抵抗的余地，就已经泪如雨下，放声呜咽，“我不想、我不想让他找别的人生，我也不想绑着他，害他一辈子没有孩子，但我、我更不想离开他……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教教我，谁教教我……”
白尧却没有再出声安慰一句，无动于衷地瞧着她
为那个男人崩溃，她的所有克制，忍耐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歇斯底里震得他的耳膜生疼，视角膜似乎都在隐隐作痛。
他好像被她这般前所未有过的脆弱模样吓住了，只能听着她的怨，她的恨。
那些怨和恨倾注的对象不是邵励城，而是她自己。
“……是我不好……”
她亲自剜开了她内心的伤疤，疼得受不住了，便垂下脑袋，贴着他的胳膊，身子抽缩着，颤抖着。
“心、很疼……真的……疼……疼……我不想那么疼……帮帮我……求你了……帮帮我……”
“对不起。”一声虚无轻渺的话声叹进了叶思清杂乱无章的醉话之中，淹散了。
“……我想忘……怎么、才能忘……”
白尧动了动唇，良久才回答道，“其实有时候记住伤害也没什么不好的，伤害我们的，我们都记着，如果爱很疼，那不如，试试恨吧？”
“不。”却没想到抱着他，一直在发抖的叶思清坚定地说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这么一个让他很不满意的答案。
“小丫头，你说什么？”白尧重新又问了一次。
叶思清竭力挪动着越来越沉的脑袋，像在摇头，嘴里含糊地、坚持地说出了同样的答案，“不、恨……不怪、他……怪、我、不……不、能、再……生……是我自己逼他的……对不起……”
白尧目光淡了，嘴角微勾着，语气温和地嘲讽道，“既然如此，那就放手吧。”
“不……不、放……我……不……”
即使喝得晕头转向了，这个外表柔弱的小丫头骨子里的倔强依然丝毫未变。
“对不起……能不能……不要抱明落，不要跟她在一起……不要娶……求你了……我知道我、自私……但我求你了……邵、励城……别……”
白尧安静地聆听着那些足以令人心碎的醉言醉语，感受着那些平日里藏得很深很深的珍贵情意。
他笑了笑，面上滑过一抹欣羡，一抹妒忌，还有一抹惋叹……
直到叶思清不再说话，也不再有任何动作，人已经趴在自己的胳膊上睡熟了。
白尧才弯腰将叶思清抱起来，走出安全通道，把人带回自己的卧室里，仔细地垫了两个枕头，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白尧凝目看着熟睡的女孩儿，看了好一会儿，才颇为不舍地移开了视线，起身走出卧室，顺手将房门轻轻掩上。
客厅里，白焱怀中抱着他刚才毫不犹豫就扔在安全通道里的那本诗集，正站在茶几边等着。
白尧走到沙发旁坐下，白焱立刻将自己清扫掉灰尘的诗集恭敬地递到他跟前。
白尧随手接过诗集，看都未曾多看一眼，便随意地扔在了沙发一角，随后目光直直地钉在卧室的门板上，像是决意要坐在外面一夜，守着躺在他屋里的那个女孩儿。
白焱神色微黯，来回地看卧室的门，看沙发上的男人，看了片刻，随即抿了抿发白的唇，便抬脚走向卧室。
到了门口，她的手已经快要按到门上，身后忽的传来一声饱含着威压的轻喝，“阿焱，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