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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场面，林溪不能说熟悉，但也绝对不陌生。
有太多是是非非，在死了之后依旧被带到了地府里，不外乎就是先对骂几句，然后就开始拳脚相向，尽管变成了魂灵，压根连对方都碰不着，但打架纯粹是为了出自己心里一口气，才不是为了让对方怎么样。
而像这种双方都有愧疚的，也常见，不过大多见于情侣之间，像这种完全的陌生人之间，倒是很少。
林溪没在里头听两人讲了什么，想来是该给他们一点空间。
她不确定如果再给夏可盈一个机会，她还会不会选择跳下去，如果为了自己支撑不下去的话，是不是有可能因为顾及到可能会害死另外一个人，而稍微犹豫一下。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她这想法太过恶毒，如果在世上活得真不快乐，以自己的意愿而强逼人家留下来面对痛苦，那也是一种不道德。
所以归根结底，不是夏可盈的错，而是梁宛的错。
不过动几个字就能把人逼上绝路，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在她眼里难道人命真的低贱如草芥么？
再回到茶馆里头，如果说之前看到这白发苍苍的老人，她尚且还能生出一丝怜悯的话。
现在就已经算得上是铁石心肠，恨不得赶紧让小巴把人撵出去。
“怎么样？人救下来了么？”
“你觉得呢？”
林溪已经做好了篡改时间秩序受到处罚的心理准备，谁知道忙活了半天，依旧是什么都没有更改。
这不是所谓的天命，而是她的无能。
那份自责和愧疚导致林溪现在一点耐心也没有，想不通这个女人怎么还能舔着脸来她这儿来让她帮忙更改子孙的运势。
当然，她之所以冒这么大险，并不是为了梁宛，而是为了被梁宛逼死的人。
看到林溪表情不对，梁宛也就猜到了几分，神情立马落寞下去，“其实…其实我有后悔过的。”
“你当然后悔，在看到报应发生在你子孙身上时，你这种人，不损害你自己的利益，你会有触动么？”
“你觉得我很坏是不是？”
“不是觉得。”
梁宛笑了一下，牵起脸上的皱纹，竟然还透着三分慈祥。
“没有人天生就做坏人的。”
“可是不是所有人受了伤害都选择继续当坏人的。”
林溪当然知道梁宛不可能一生下来就处心积虑想要去谋害别人。
但不论以往受过怎样的伤害，都不应该把这伤害继续加在无辜人的身上。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恨不得我魂飞魄散，不得转世，在那之前，我想和你讲讲我自己的故事，行么？”
林溪没法拒绝，不是因为她是自己的恩客，而是她从梁宛的眼睛里看到了祈求，心一软，“长话短说。”
结果这个故事，一听就是一上午。
梁宛是从小农村出来的孩子，母亲本来是寡妇，后来城里来了个男人，见母女俩可怜，就接到了城里一起住，而这就成了梁宛噩梦的来源。
因为是从农村来的，所以不论是衣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都与城市格格不入，在刚入学的那段时间里，梁宛很自卑，总是不敢开口说话，同学看着她笑，她都能敏感到觉得自己是他们的笑柄。
等后来大了些，也在班上交了几个朋友，起初玩得还不错，到后来就开始疏远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知道是因为班上的男生都喜欢她。
梁宛长得不赖，或者可以说是难得的美人，尽管年纪小，但是骨子里透出来的美叫人看一眼就惊叹。
连老师上课都夸了几回，说梁宛以后长大了能当大明星。
那时候的梁宛才不知道什么明星，只是难过自己好不容易交上的朋友竟然又没了。
女生不待见她，男生却是加倍地对她好。
在那个懵懵懂懂，还不懂爱情是什么的年纪，小男生表达对异性的喜欢，除了捣乱就是做一切对她好的事情。
因此，梁宛总是能在桌子里收到不知道谁给的小零食，又或者是一盒巧克力。
梁宛总想着把这些东西和宿舍的室友一起吃，但是却被她们阴阳怪气地说是炫耀。
小女生的排挤也来得莫名其妙，只不过是觉得梁宛一个农村女孩，就能得到这么多人关注而感到愤愤不平。
在那之后，梁宛俨然成为了全班女生的公敌。
梁宛不敢把这些事告诉别人，她只觉得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所以别人才这么做。
那之后就更加小心翼翼，甚至连男生的礼物都不收了，如果实在推不掉的，也都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丢到垃圾桶里。
但是被孤立的情况，反而变本加厉，甚至连隔壁班的女同学见了她也没好脸色。
这一切对于吃过苦的梁宛来说都不算什么，她总是想着，读完这几年就好了，等以后去了别的地方，就能有自己的生活。
但是突变发生在梁宛的养父来接她。
对于这个养父，梁宛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因为他对自己母亲很好，所以她也就默认了两个人组成家庭。
只是对于突然冒出来的男人，要她再叫爸爸，她总是很难说出口，所以还是叫叔叔。
男人性子很温和，每次见了她都想法子拉近他们两人的距离，所以偶尔能出去的机会，也会把手放在她肩膀上。
这次男人接她，照例这么做。
因为第二天是妈妈生日，两人还在走去停车场的路上策划了怎么给妈妈办一场生日会，说得不亦乐乎。
路上偶尔碰见了同学，梁宛也不想让男人看出什么，所以装作轻松地打了招呼。
或许是因为大人在，所以这些同学难得没给她摆出一副脸色，打了招呼后就开始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是梁宛已经习惯了，毕竟她不是第一天被人讨论了，所以和男人往前走着。
一直到了学校的停车场，梁宛自然地坐在了车子的副驾驶。
因为她以前很少坐车，所以晕车晕得厉害，坐副驾驶视野开阔一些，就不容易晕车，这还是男人告诉她的。
开出去的路上，梁宛只顾着和男人商量明天的事情，因此也没看到窗外那些同学异样的目光，也就对回校后发生的巨变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梁宛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委曲求全，她的处处忍让换来的就是周围人的恶意诽谤，甚至连老师都把她叫到办公室，侧面地和她说，要有正确的价值观。
她怒到极点，在班里质问到底是谁传出了这种谣言，可谁都不开口，只是拿眼睛看她，那神情就像是说——自己做的事情被揭发了就气急败坏了？
梁宛极度自卑却又极度要强，就算出了这样的事也没有和家里人说，她不想妈妈为她着急担忧，更不想男人知道，不然她连怎么面对男人都不知道。
在学校的剩下两年时间，梁宛过得很痛苦，
一直挨过了高中，升上了大学，梁宛以为她已经快要迎接曙光了，却没想到等待她的不过是新一轮的黑暗。
那时候的梁宛知道自己不论做什么都会成为别人口诛笔伐的对象，所以她只报了一个念头，加油读书，找到好工作，最后成为人上人，让所有人都不能再嘲笑她。
所以在别人晚上和周末都思考着去哪里玩的时候，梁宛一头扎进图书馆，比高考的时候还要发奋。
所以期末考试成绩一出来，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梁宛竟然拿了近乎满分的成绩，别说这是大学，就算是高中都是了不得的神迹。
在一部分人艳羡的惊呼声中，是少数人的恶意揣测，说有些题都是老师带研究生的题目，她怎么能答出来。
这些声音起初不大，毕竟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心理，谁都明白，也不想被人说看不得别人考得好。
可是一张照片悄悄流传在班群里，而那个群里没有梁宛，不是一开始梁宛就被孤立了，而是她选择了给自己穿上保护衣，和别人刻意拉开了距离，那时候还被同学调侃说她是真正的高冷女神。
那张照片照得不算清晰，看出来是偷拍的，偷拍的地点在老师办公室，不知道是因为角度问题还是别的。
老师和梁宛挨得很近，几乎看不出有没有面贴面，而老师的一只手还搭在了梁宛的肩上。
这照片一传出来，可就炸了锅了，先前那流言可就算是“有图有真相”的事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