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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忠字当头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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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同见白正先带着一个颇为陌生的官员到来,那人腰带上挂有特许的军机令牌,步伐稳健,虽然低着头,但腰杆还是笔挺的,两手抓着宽大的袖口,目不斜视,给人一种规矩知礼的好印象。

    “臣白正先拜见陛下,圣体躬安。皇后娘娘金安,淑妃娘娘安。”白正先率先行礼,方晓羽亦跟着来一遍,完成自我介绍。

    “平身吧,朕今天身体不适,怠慢两位爱卿了。”

    “陛下为国为民,殚精竭虑。臣等不能担责分忧,反而打扰陛下,罪该万死。”

    “好了,白将军,我们翁婿之间就不要如此客气了。两位前来所为何事?”

    “陛下,请方大人呈奏吧。”白正先将手里的折子递给方晓羽,既然坑了他,就要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作为补偿。

    方晓羽接过,只扫了一眼,随之讲述:“启奏陛下,自称‘干王军’的反贼张重明,因朝廷不允其招安封官,近日起兵侵入新阳州,兵力在十万左右,现已攻占讯城,固城,盾安城,其中盾安城守备及其下属将士,与敌死战,壮烈殉国。今,反贼有再犯京畿之可能,臣等奏请陛下严加防范。”

    “白将军有何见解?”李同询问。

    “臣以为张重明刚刚夺权,局势未稳,便匆匆的再次起兵,目的是逼迫陛下进行招安,应其所求,其心可诛!陛下若允,其他贼人必将效仿,反复无常,天下难安。而今,我京畿有十数万大军誓死效忠,再有一纸诏令,命京畿四周,前阳州、后目州、大江州,调九镇兵马前来,再凑集七万,合兵一处,定可让此贼有来无回!”

    李同脑海中浮现贼势分布,张重明在东,地处陆江流过所形成的冲积平原,以江为险,实占东升、陆阴、陆阳三州之地,粮草富足,兵力最高达到三十万之众,不过这是将老弱病残一齐算上的结果。

    从主动请降上来看,张重明的日子并不好过。其南边还有几股相对弱小的反贼势力,他们虽同出一脉,皆称干王军,顾名思义,专干帝王的人,但他们不合,相互防范,常常发生摩擦。张重明背主夺权,让他们找到发难的借口。张重明既想吞并其他反贼,安定后方,又害怕朝廷趁机将其剿灭。故而想先欺骗朝廷,稳定之后,再行反叛。

    中部的洪春,现年四十六,比张重明大十二岁,本是县衙小吏,于民间却素有“美”名,曾有人说他仗义疏财,乐于助人。造反之后,更有传言他是水龙所化,能呼风唤雨。按五德始终说,大胤属火,他就是专门灭火的,所以自号“百江王”。

    胤国中部地区属于东高西低,南丘北漠的格局,土地相对贫瘠。东南大旱,中部的日子也不好过,第二年也闹了粮荒,洪春等人便揭竿而起。

    若说东南的局势一开始朝廷还可以控制,等到中部一乱,顿起燎原之势,出现七十二领,三十八反王,朝廷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后来,征讨一路大军哗变,直接给朝廷致命一击,专攻为守,自顾不暇了。

    李同想了又想,说出自己顾虑:“白将军,朕以为张重明此时并无侵犯京畿之决心,调几万兵马前去增援,稳住局势便可。朝廷还是应该坚持原有的战略,先定中部,再取其他。”

    当然,李同还有更深的考虑,干王军有地盘,战力较强,不宜先碰。中部那些流贼就是一些乌合之众,柿子先挑软的捏,胤国太需要一场大的胜利来振奋军心民心,震慑群贼了。

    “陛下,若是那张重明借此做大,我们便养虎为患了!”

    “国势如此,必有取舍。平定中部,我们才能联系西边和南边的诸藩王。他们之中,许多人与朝廷断绝消息以久,恐生不臣之心。平定中部,我们便收复十六州的土地,有数千万百姓可用。若我们与张重明决战,中部流贼可能趁势来攻,两面夹击,我军倾危之险。然而我们攻打中部流贼,张重明未必敢来相助,他先要忙着收拾自己身后那烂摊子。”

    白正先听罢,连连点头:“陛下所言极是,是臣短视了。”

    “白将军过谦了,你乃国家股肱之臣,岂可妄自菲薄。传朕旨意,京畿各营,调兵十万,是为中军,另掉北部边疆铁骑五万进京,并责令各藩镇出兵,组建征讨大军剿灭叛贼!朕要于明年今日,平定中部十六州!”

    “陛下英明,臣等鞠躬尽瘁,誓死报国。”

    “壮哉!家有犟子不败起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今日,白将军与方爱卿敢于直谏,朕心甚慰。”

    李同没有忽略方晓羽:“方爱卿,尔现居何职?”

    方晓羽颤抖道:“臣为翰林编修,仰赖陛下恩德,入职军机。”

    “如此忠勇之臣,岂可埋没翰林!传朕旨意,方晓羽擢升兵部侍郎,兼文渊阁辅政及军机大臣。”

    方晓羽受宠若惊,这可是连跳几级,一步通天的待遇:“臣谢陛下隆恩。”此时,他就如当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一样,浑身舒爽。赌对了,陛下果然是英明仁厚之君,坊间传闻不可信!

    “以后爱卿只要实心用事,不论别人怎么议论朕,你只要知道,真正忠于朕,忠于朝廷之人,从不会亏待。”

    “臣从来便知,君父乃天,臣子忠君,乃天生之责。”

    “嗯,朕知道了。麻烦爱卿辛苦一趟,将今日之决议,拟定圣旨,立即执行。”

    “臣告退。”方晓羽叩首离开。

    李同待方晓羽走后,下来拉住白正先:“国丈,朕于此凉亭设家宴与你痛饮一番如何?”

    白正先推辞道:“陛下面前不敢造次。”

    李同大笑几声,道:“国丈多虑了,朕知行伍之人大多好酒,可吞山河,上次家宴,朕之过也。今日,朕必今内务取出陈年老酒,与你共饮。再说,淑妃也在,两父女多日不见,岂有不思之理?”

    “那臣就斗胆了。”经历两次大战,白正先现在丝毫不敢有轻视李同之念,甚至有些惧怕。

    皇帝近几日的表现,连和之前,便有些阴谋论调说,陛下故作轻浮昏庸,实则把控全局,所谋甚大。因为自先帝起,胤国便积重难返,官员结党,贪污成风,诸王势大,地方割据,百姓贫苦,如一把干了许久的稻草,只需要一粒火星,便可成焚天之焰。

    到陛下之时,确实难有作为。然而,陛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短短数日之间,败阉党,收拢大权,除妖邪,神鬼皆惧。一些有志于忠君报国之辈,纷纷开始靠拢,并由此而组成一个名为“帝党”的群体。

    家宴摆上,推杯换盏之间,白正先已然酩酊。

    白盈盈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其父的状态,劝道:“爹,您身体不适,还是少喝一点为好。”她知道父亲这些年被冷落,心中多少有些怨言,如今复起,重责在身,就怕故态复萌,口不择言,说错话,做错事,落得像先帝之时一样的下场,降职留用还好,就怕更惨。

    她并不了解自己的夫君,当今的皇帝。然而,见他刚刚虚伪的模样,心中也是胆寒。明明不喜爱她与郑文秀两人,却能在别人面前,表现的恩宠有加。其实方入宫之时,她也抱有争宠之心。毕竟女人谁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爱自己。可是,皇帝根本就只把她当作安稳父亲的工具,其余时间都不理睬她。

    白盈盈偷偷看了看一旁的肖婉,见她笑面迎人,倒酒请菜,宛如一代贤后,又想起昨夜被她留在寝宫之时,一言不发,使人不敢违背。这两人果然是“臭味相投”,难怪一为皇,二为后。

    “国丈,锦衣卫指挥使,你可有推荐人选?”李同突然一问。

    白正先道:“锦衣卫?臣保举麾下一员大将,名为孙邵,其人足智多谋,应能胜任。”

    “国丈所谏,必不会错。明日朕便下旨,由他担任锦衣卫指挥使。那南北镇抚司,国丈可有推荐?”

    “有……”白正先正要说下去,却被白盈盈故意摔在地上的酒壶破碎的声音打断,酒意清醒了不少,伴君如伴虎,官员任免乃是皇帝所思所想之事,自己怎能越俎代庖?他连连辩解:“锦衣卫乃陛下亲军,谁人当得当不得,陛下自由考量。”

    李同笑着望了眼白盈盈,明白她的心思:“唉,国丈多虑了。朕是信任你。锦衣卫乃对外军事之谍报,自然应当听取你的意见,否则战争之时,仍有派系斗争,于军于国,都颇为不利。朕也相信国丈举荐之人,必是忠君爱国之辈,断不会结党营私。”他说着,露出一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神态。

    “陛下”白正先又一次被李同的演技所感动,愧疚不已:“臣所举之人必是忠于陛下之人,与任何人绝无干系。”

    李同点点头,微微笑,又给他斟了杯酒,一切自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