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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钱明月自己给自己添加的思想包袱也愈发重,以至于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到了早晨又昏昏沉沉起不来床。
但今日,钱明月再困再累,也不得不起床。
昨日傍晚銮仪卫递来一张纸条,说:“末将入府的时候,一个乞丐撞过来,递给末将这个,说是给姑娘的。”
钱明月莫名想起了谢文通,拿过纸条,上面写着:“明日朝堂有变,忠臣受杖,请救急。”
纸条,会是谁传来的呢?钱明月想起太宗武皇帝驾崩时,湖阳长公主收到的那个纸条。
这京城还有一个隐形的手在操纵,是谁呢?
钱明月百思不得其解,但该做的还是得去做。
朝堂上,群臣已经跟小皇帝吵得不可开交。
秦正做最后的抗争:“圣人,门房一次次翻供,他的证言怎么可信!”
“朕看你是与马瑾有私交,为了给他免罪杀了那个门房。”
秦正跪地喊:“圣人,臣冤枉啊!马家门房的死一定有黑手,请给臣点儿时间,臣一定彻查此事。”
“朕看不用了,”小皇帝一锤定音,“马瑾在皇考孝期饮酒,满门抄斩。”
大理寺和都察院众人立刻跪下来,张毅铎说:“圣人,怎能因莫须有的罪名屠戮忠良。”
“莫须有?”小皇帝大怒,“你们当朕是那等忠奸不分的昏庸君王吗?朕意已决,勿得再谏。”
一席话落,群臣反倒纷纷跪下劝谏,甚至徐平成都跟着跪下:“请圣人三思。”
小皇帝点了几个监察御史,让他们起身:“你们起身,不要再谏。”
那几个监察御史反倒要以死进谏——
“您要一定是非不分就诛杀忠良,臣就碰死在奉天门前。”
“先帝啊,请看看眼下的江山成了什么样子!”
“奸佞当道,挟持君意啊,武皇帝啊!有人仗着与您的亲戚,祸乱朝纲啊。”
小皇帝怒不可遏:“朕与你们谈论朝政,你们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是要做什么!你们不是不惜死吗?朕成全你们!御门武士,将他们拖出午门,廷杖五十。”
秦正道:“万万不可!自古刑不上大夫——”
“将他一起拖出去打。”
高大威猛的武士来来回回拖走那群文弱官员,林长年心痛:“斯文扫地啊!闹哄哄至此,朝堂威仪何在!”
小皇帝冷哼:“这难道是朕造成的?”
不一会儿,午门外传来群臣的嚎叫声。平日里再注重威仪,也奈何不了生理上的剧痛啊。
奉天门前群臣噤若寒蝉,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痛哭,不知道有多少人动摇了“士节”。
外面嚎叫不止,万金宝动了一下脚。
小皇帝骂道:“你干什么呢!朝堂何等威仪,谁准你乱动的。你,给朕出去,监刑。”
万金宝战战兢兢才下御门,外面的嚎叫声停了,顿时舒口气。
小皇帝皱眉:“怎么回事?够五十了吗?一个个的,要干什么!还真是谁都敢欺上瞒下了!”
钱明月等到銮仪卫行刑一段时间之后,才从东西街巷里走向朱雀大街,直奔午门。
快到午门前时,调整仪态,右手拿着先帝御赐金宝玺,左手拿着戒尺,端庄而坚定地走向午门:“先帝御赐宝玺在此,銮仪卫集合。”
于是,行刑的棍子停了。
銮仪卫犹豫,虽说先帝遗诏让他们听命于她,可先帝已经驾崩,客走茶凉,他们还是倾向于圣人的旨意。
钱明月说:“本姑娘不会妨碍你们执行圣人的旨意,你们只需暂时集合。”
听起来不会让他们抗旨,銮仪卫便放下棍子,聚在一起。
万金宝从角门跑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停下来了!”
钱明月说:“我让他们暂停的,你去回禀圣人,本姑娘要从东华门入宫面圣,请圣人恩准。”
小皇帝听了万金宝的话,气哼哼地说:“还没成婚呢,她怎么能见朕。不见!”
万金宝刚准备去传话,小皇帝又说:“不行,她敢叫停朕亲口定下的刑罚,朕得好好教训她。”
他挥手,带着莫名的兴奋:“去,你让她进来,也不用走东华门了,绕远,从午门进来就行。”
午门,正对奉天殿,在紫禁城的中轴线上,是帝王出入皇宫才能走的门,帝王如果陪母亲妻子出宫,也得改走别的门。
此外,只有新科三甲出宫和皇后大婚入宫时能走午门,以示恩宠。
小皇帝似乎没愤怒冲昏了头脑,没有顾及到这个细节,下了这道命令。
钱明月连日昏昏沉沉,又急着见圣人,也就不假思索地遵圣旨从午门正门进宫,过了金水桥,走到奉天殿前。
“民女拜见圣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未婚夫做了天子,她还只是半个太子妃,怎么自称的确尴尬,还是把姿态摆低点儿,当自己没有品阶没有诰命,自称民女好了。
小皇帝冷笑:“行了,别装恭敬了,连朕的命令都敢违抗,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钱明月说:“民女是想请銮仪卫代为传话,民女想要面圣。”
小皇帝冷脸:“你见朕还用銮仪卫传话?你拿着皇考御赐的宝玺,哪个宫门进不得?”
钱明月老老实实跪着:“民女不敢僭越。”
“谅你也不敢,”小皇帝高昂着脑袋,得意地说,“朕倒是很好奇你大清早见朕,所为何事!”
钱明月将宝玺和戒尺举过头顶:“民女无才无德,形容粗陋,不敢侮辱天家,请收回宝玺戒尺,解除婚约吧。”
小皇帝楞住了,半天才说:“你不是为了马瑾的事情来的?”
退婚?六礼都走了四个了!徐平成不信,好奇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钱明月道:“马瑾案与民女何干!民女为退婚而来。”
钱时重喝道:“孽女,不得胡闹!今日朝堂够乱了,你又来添什么乱!”
小皇帝笑着说:“钱爱卿,此事与你无关。退婚事朕准了,万金宝,将宝玺戒尺收回来。那个,钱、钱二姑娘啊,你也起来吧,瞧瞧,朕见你太过震惊,都忘了让你平身了。”
“对了,光还宝玺戒尺可不够,聘礼、金册那些都得还回来,不用你们麻烦,回头朕让人去府上取就行。”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原来人人厌弃的昏庸皇帝,不过是个有点儿熊、有点儿皮、还有点儿抠门的小孩子。
虽然作为帝王,他依旧不合格,但让人讨厌不起来。
钱明月起身,微微颔首又腰杆笔挺地站着,恭敬而不失风骨:“谢圣人。”
林长年忙道:“钱姑娘,您既然接了先帝的宝玺戒尺,承诺要辅佐君王,怎么能轻易言退。”他早就意识到了钱明月的重要性。
钱明月说:“林尚书,马瑾案我看在眼里,满朝文武绝大多数是忠良。武臣不惜死,边关浴血奋战;文臣刚正不阿,不屈从淫威。”
“圣人有幸有你们,江山社稷必然稳若泰山。我只是一介女流,这朝政事不是我该问的。”
都御史杜阳铭说:“钱姑娘切莫如此说,姑娘高才,故先帝托以重任。”
她刚刚救下几个监察御史,他自然是深刻地意识到钱明月对制衡徐氏,管教帝王的作用,那不是朝臣死谏能代替的。
钱明月道:“此事是民女与圣人私事,无关朝堂,与你们无关。”
群臣还能说什么呢!
万金宝拿走宝玺、戒尺,钱明月只觉得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好像全身的骨头都松散了。
小皇帝说:“钱二姑娘啊,朕知道你素来爱搞以退为进的把戏,不过朕不吃这一套,你想退婚朕就让你退了,没想到吧。”
钱明月轻笑:“圣人说笑了。”
“朕也不想违背圣人遗诏,如果你反悔,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小皇帝调皮地说,“怎么样呀!”
钱明月故意嘚瑟地说:“王谢堂前生蓖麻,乌衣巷里落青鸦。我自悠游江湖里,管他飞燕入谁家。”老娘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