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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立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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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军交战,不只是兵卒之厮杀,也不仅是将帅之韬略,实则是两个国家国力的较量。

    国力包括很多方面,其一,物力财力,能够支撑打仗所需要的粮草盔甲、兵器军械、战马战车等等;

    其二,人,要有足够的兵员,还需要比兵士多好几倍的劳役,以运送粮草辎重;

    其三,将帅,要有善于战争,能出奇制胜的将帅之才;

    其四,和,将相和,文武和,文臣要尽力为战争筹备物资,征集人力,不可互相推诿或借机敛财,甚至撺掇君王主和。”

    “最重要的是,要有贤明刚毅有远见的君王。两军交战,最重要的功夫不仅在战场上,也在战场外,不仅在战争时,更在战争前。

    君王不可以有武偃文修的想法,文武譬如人的手脚,不能到了一个地方就砍掉脚,也不可以建国之后就废武重文。”

    “长城从不能阻止外敌入侵,真正能保国安邦的是明君良将。

    华夏之邦有万万之民,绝不乏有作战天分的人,为什么有时候会缺乏良将呢?

    因为太过重文,使得所有人都去学文,武学天分没有充分发挥。也因为武学既没有私塾又没有官学,一些有将帅天分的人,不像文人那样能得到良好的教育,没能成长起来。”

    ……

    谢文通看了钱明月的文章,没有做评价,只是说:“你自己好生保管,日后拿出来看看。”

    最近京城安静得很,徐颐侬进展顺利,徐后便没有新的动作。

    钱明月被谢文通魔鬼训练,满脑子家国天下,也无暇顾及其他。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样的平静至少能维持一段时间的时候,冬天来了。

    京城下了一点儿薄雪,呼啸的北风中,元贞帝生病了。

    他生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命钦天监卜了最近的吉日,为皇太子、皇太子妃行納徵告期册封之礼。

    納徵告期册封之礼与纳采问名之礼一样,也是提前一天让人去祭告太庙,这次是林长年和国子监祭酒甘本长一起去的。

    钱时延不在京城,纳徵告期之礼是钱时重代他应对的,册封之礼则要钱明月自己参加。

    皇家那繁文缛节,把钱明月折腾得迷迷瞪瞪的。

    女官将首饰冠服进献给皇太子妃:“请皇太子妃更衣。”

    钱明月就怯了:先穿哪件?

    好在不用她自己穿。

    在女官的伺候下,钱明月换上了太子妃的冠服。

    嚯!沉甸甸的,像背了几十斤的东西。

    头上的九翟四凤冠,也像一个大瓷盆一样重。

    穿戴上这套衣冠,钱明月才有了要做太子妃的自觉,这时候匆匆忙忙告期册封,元贞帝身体怕是糟透了。

    想到这么快就要嫁给一个陌生的小男孩,钱明月又有些厌烦和恶心,只觉得这华丽的衣服,像绳索一般,捆得她难受。

    一切都消停下来后,钱明月换上自己的旧衣服,依旧面色沉郁。

    平安小心翼翼地说:“姑娘,您好像不高兴。”

    “没有,”钱明月忙说,“一对金册重一百两,那是足色的黄金,我只觉得罪孽深重。”

    “又不是您偷的抢的,为什么会这样想?”

    钱明月摇头:“也不是我赚来的。真的是合天下之力,供养一家一姓过奢靡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哪里会持久呢。”

    亲王妃、郡王妃大概比太子妃降低一个等级,可是耐不住亲王妃、郡王妃多啊!

    再过几代,龙子皇孙成群,这群人都吃国库喝国库,那还了得,国家势必会出现财政危机。

    钱明月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会站在君主的角度思考问题了。

    谢文通终是将他珍视的俏皮少女,教导成了端庄持重的皇后。他也走入尘世,舍了梅妻鹤子的逍遥,满身尘霜,只为她展眉。

    第二天,元贞帝便病倒了,这一倒,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一个黑云压城的傍晚,一群内使自东华门、西华门鱼贯而出,飞奔至各高官勋贵之家。

    受圣人宣召,泰康大长公主、宗人令赵王、湖阳长公主等宗室皇亲,成国公、安国公、威远侯、保宁侯等开国功勋;

    吏部尚书韩书荣、户部尚书徐平成、礼部尚书林长年、刑部尚书秦正、工部尚书姬念祖、都御史杜阳铭等朝堂高官;

    以及本就在皇宫轮值的通政使谢傅詹、兵部尚书司马韧和文渊阁大学士史海臣、文华殿大学士姚尊儒、文昭阁大学士康和民、武英殿大学士苏根生等,匆匆赶往乾清宫东暖阁。

    值得一提的是,圣人特别强调钱明月一定要到场!

    钱明月想过穿太子妃的衣冠,到底觉得未大婚不合适,改穿寻常衣服,跟在惠康大长公主和湖阳长公主身侧,心如乱麻。

    内使到的时候,她正跟谢文通一起烤番薯。

    谢文通严厉了那么久,突然对她很和蔼。

    她终于放松了一下,内使就到了,只说圣人宣召,要求立刻更衣觐见。

    她出门的时候,谢文通递给她一个烤得半生不熟的番薯,语气有怜悯、有叹息、也有些无奈:“你跟这个番薯何异,夹生着吃吧。”

    先生什么意思?他觉察到什么了?

    钱明月瞎揣测着,就到了东暖阁前。

    人太多,东暖阁站不下,钱明月与都御史等人留在了外面,倒是能从人缝中瞥见里面的情形。

    元贞帝床外挂着厚厚的帘幔,遮不住暮气沉沉。

    床前有个少年人的身影,穿着皮弁服,自然是太子,他身高的确不高,但也不像李山南说得那样胖。

    想到这人就是她未来夫君,依旧厌烦,冷然移开眼。

    圣人虚弱的声音传来:“朕沉疴难愈,早知大限将至,今集诸卿于此,为家国社稷计。”

    “韩卿,汝书朕命。”

    韩书荣坐在早已安排好的案几前,却涕泪无声流,手颤抖得甚至握不住笔。

    “丧仪遵皇考遗制,丧葬仪物一以俭素,不用金玉。”

    “皇太子性纯孝,然自古人生必有一死,国不可一日无君,当以江山社稷为重,速择吉日即皇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