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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枫林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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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郊,枫林。

    红叶几乎落完了,光秃秃的树干、灰扑扑的天,无一处不凄清,无一处不萧瑟。

    钱明月一袭学子衫,百无聊赖地坐在水潭旁,数潭底的鹅卵石。她是出来散心的,反被这北国的深秋灌了一肚子晦暗。

    “啪!”一个石子落下,搅浑了潭水。

    唯一可以入目的风景都不见了,钱明月怒火中烧,腾地起身:“谁?”

    却见一束春光照进深秋里。

    那是一个漂亮的蓝衣少年,不过十四五岁模样,眼神干净清澈,满是好奇和无辜,略带婴儿肥的脸上写着不知民间疾苦、人心险恶。

    钱明月笑了,她爱一切美好的事物,尤其是美人。

    少年结结巴巴开口:“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可爱的纯情少年。钱明月含笑上前:“是你啊,好久不见呀。”

    少年愣了一下:“我们见过?”

    钱明月眨眨眼:“不认识吗?我看你眼熟得很,以为是故人呢。”

    少年瞬间红了耳尖,低下头:“gu——估计你是认错了。”

    钱明月含笑:“我看你真的很眼熟,或许我曾经拜见过你的父兄,敢问府上?”

    少年眼睛看向别处,声音软糯糯的:“我看兄台也很眼熟,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钱明月的心,像吃了桂花糯米藕一般:“我叫钱雲,字云泽,你呢?”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莫非是成国公的孙子,前杭州知府钱公的三公子吗?”

    钱明月点头:“哎,你知道我,我却不知道你,这样不公平,你说呢?”

    少年低头:“我,我家不是京城贵族,说出来怕钱兄笑话。”

    “嗨,贤弟,你把云泽当什么人了。”

    “我姓李,字山南,先生姓姚,是内阁大学士。”

    姓姚的内阁大学士?那就是文华殿大学士姚尊儒了。

    文华殿是太子住所,姚尊儒主要负责教导太子,在五个阁臣中,排在首位。

    他能做姚尊儒的学生,想来资质不凡。

    钱明月憨憨地搔搔头:“说来惭愧,我刚到京城,对京官不甚了解,你能跟我讲讲大学士主要负责什么吗?”

    少年声音软软的:“我,我也很惭愧,我刚拜到先生门下,对他的公务不甚了解。”

    钱明月热情地说:“这样站着说话也不是个事儿,林外有酒家,愚兄请你吃酒吧。”

    “可是,先生说我年龄尚小,不宜饮酒。”

    “没关系,我们不喝酒,吃菜。”

    “那家的饭菜不好吃。”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那你知道这附近哪里饭菜好吃吗?”

    “我很少出来,不知道——”一声轻咳打断了少年的话。

    钱明月的马车后面,走来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气度儒雅,绝非寻常之辈。

    少年行礼:“先生。”

    钱明月也行礼:“云泽见过大学士。”

    姚尊儒往右避让一步,走到钱明月面前:“云泽多礼了。钱家庭阶,尽是芝兰玉树,果非虚言。”

    钱明月害羞:“大学士谬赞了。”

    “云泽,我们该回城了,可是马车坏了——”

    于是,三人一起乘钱明月的马车回去。

    姚尊儒正对车门坐着,闭目养神。

    钱明月与少年分别坐在两侧,钱明月率先开口:“我想买几本游记,李贤弟,你知道去哪个书肆比较合适吗?”

    少年看向姚尊儒:“我很少看游记的,先生知道吗?”

    姚尊儒睁开眼:“白鹭书肆。”

    钱明月笑:“多谢大学士指点。李贤弟,你知道京城哪里比较好玩吗?”

    少年说:“这个,我真不清楚,我很少出来玩的。”

    姚尊儒看了少年一眼,少年才说:“你家人在京城生活多年,他们想必知道哪里好玩。”

    “也是,那到时候我去姚府找你,我们一起去玩吧。”

    少年说:“我学业繁重。”

    姚尊儒抬起手来,少年又说:“你要趁我休沐的时候。”

    钱明月微笑:“好。我就要去国子学读书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我们少年人,还是要珍惜光阴,以学业为重。”

    之后,便佯装瞌睡,不再说话。

    她不傻,看得出少年的疏离,须得姚大学士暗示,才肯说句客套话。她又何必喋喋不休,让别人为难,让自己难堪。

    好奇怪,明明刚相见的时候,少年对自己还是很亲近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她以为他们可以成为朋友呢。

    钱明月心头泛起蜻蜓点水般的失落,两个呼吸间,就归于平静。

    与她而言,美男子与山间明月、江上清风一样,可与天下人共享。

    姚府,姚尊儒对少年说:“她喜欢您,愿与您亲近,殿下为何拒人千里之外?”

    少年,也就是当朝太子,垂眸:“孤与她素不相识,她的喜欢从何而来?”

    “五郎一表人才,她一见倾心也是难免的。”

    太子不悦:“好色而已,卿不觉得肤浅吗?”

    姚尊儒像写策论一般分析:“臣倒认为这钱氏女,是世间鲜有的通透人。女人嫁男人,或看重钱权、或看重才学、或看重德行、或看重感情、或看重相貌。”

    “方才殿下说自己是普通人,她依旧愿跟您相交,是个不在意权势钱财的;钱公教女比教子还费心,钱氏女素有女中诸葛之称,许多男人未必及她才高,不看重男人才华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德行与感情,那是最易变的东西。人们都说青春易逝,容颜易老,可在青丝变白发之前,许多人已经从刚正不阿走向见风使舵,眷侣间的海誓山盟,转瞬就做了笑谈。”

    太子惊讶地看着姚尊儒,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还,还能这样诡辩?孤说不过你,反正孤不接受。”

    姚尊儒也没办法,元贞帝的要求就是这:太子若厌恶钱氏女,就要劝着他接受;太子若钟情钱明月,他就要为太子的热情泼冷水。

    “殿下,钱氏女虽然不甚美,但待您一片赤诚,您,莫要如此抗拒。”

    “钱明月对太子一见钟情,太子却厌恶钱明月”,这个消息是元贞帝最想听到的,当即吩咐:“去拟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