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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誓不重回组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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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雨季的阳光,格外明媚。

    这天早饭后,叶纹梦依旧独自站在门前的人行路上发呆。

    路边有口鱼塘,是当年她被柴虎老爷丢进去的那口鱼塘。一群小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唤着,在那棵梨树上跳来跳去,影儿倒映在鱼塘里。叶纹梦不经意间,从鱼塘的倒影里看见有一位老人正向自己走过来。她觉得好面熟的,就把目光转移到老人身上,目不转睛地望着老人走过来。

    “爷爷!”老人走到丈把远时,叶纹梦不禁惊呼。但是,她发愣了,没有迎上去,呆呆地站立着,看着爷爷一步步挪近。

    “纹梦!”叶纹梦的惊呼,让还未到面前的爷爷突然向她张开双臂,伸出双手。

    “叭”的一声,爷爷栽倒了!

    她冲上去,忙去扶爷爷,但她怎么也扶不起来。好在李大妈望见了这一幕,忙跑来帮忙。

    爷爷因激动摔跤,没有受伤。

    叶纹梦扶着爷爷进了碾子铺。爷爷老泪横流。

    李大妈、李大伯知道是爷爷来接叶纹梦回家了,都激动得流出了眼泪。

    叶纹梦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揩干眼泪后对李大妈说:“妈,您做饭,我去接姐姐回来。”

    “好!”突然一声“妈”,让李大妈好激动的,流出了热泪。

    不到三个小时,叶纹梦就接来了姐姐。

    李大妈好酒好菜招待,大家一起吃中饭。

    李大伯对爷爷说:“柴虎老爷留了稻谷在我家里的,我派人给您送上去。”

    爷爷哪里敢接受,感谢还来不及哩。叶纹梦就开始收拾行礼,装了两袋子新布鞋。她不忘送给李大伯和李大妈各一双。

    中饭后,爷爷欲带着孙女起程回家,容秀要求送爷孙俩回去,爷爷含泪点头。

    三人上路了,李大伯和李大妈就远送。他俩送了一程又一程。分手时,叶纹梦抱住李大妈。流泪眼对流泪眼,两人抱了很久很久。

    上了那座山,过了那个界,再下山,走了约四个小时就到了家里!原来,柴虎老爷家离自己家里就这么近啊!这是叶纹梦做梦都想不到的。

    到家乡了!到家了!

    “爷爷,先到您那里去!”走在后面的叶纹梦突然钻到前面,径直走向爷爷那个盖着芦苇的批夏。这也正合爷爷的心意。

    爷爷为了接孙女回来,特地给叶纹梦摊好了床铺。给叶纹梦摊的床铺在里面的那间房子里,爷爷的床铺在外面的灶屋里。还准备了白米、鸡、鱼、肉、白菜四样菜来给孙女洗尘。

    进屋后,爷爷把叶纹梦两姊妹让进里面的房子里,要她们到床上躺一会儿。给她们各倒了一碗凉茶后,爷爷就生火做起饭菜来。

    姐姐倒床睡了,叶纹梦又爬起来了,走出批厦,她要望一望自已家里的房子。

    自己家里的房子还是那栋正屋加批厦的板屋,屋顶依旧盖着木皮。不一会儿,妈妈跑上来了,口中“我的崽我的崽······”边哭边喊。

    叶纹梦却不回应,一动也不动,呆若木鸡,仿佛没有眼泪也没有悲伤。

    妈妈一把搂住叶纹梦,哭了,叶纹梦忍不住“哇”的一声也哭了。

    爷爷很快做好了饭菜,留叶纹梦妈妈也吃了晚饭。

    晚饭后,伯父、叔父们的家人都跑来看叶纹梦,中间两栋屋的邻居也跑来看叶纹梦,把小小的批厦挤得水泄不通。

    “崽······”妈妈泣不成声,要带叶纹梦回家。

    叶纹梦不声不响,却打开布袋,搬出几双新布鞋给妈妈,说给妈妈、继父和几个兄弟姐妹各制了一双新布鞋。

    见叶纹梦没有送她妈妈回去的意思。容秀通情达理:“妹妹,姐姐陪你送妈妈回家。”

    叶纹梦就提着新布鞋送妈妈回家。但她在自已家里没有坐,站一会就拉姐姐出门,回到了爷爷的批厦里。

    整个晚上,爷爷的两间小屋子很是热闹,特别那些小孩子,见突然出现了一个漂亮小女孩叶纹梦,而且穿着也好看,都很羡慕。

    当晚,叶纹梦一直没有看到继父和哥哥来看自已。原来,继父去了他的老家,哥哥外去做篾匠去了。

    哥哥成家了,有了一个小孩,已经分家立了门户。他的住房就是把原来的猪栏批厦推出一丈,在其地址上搭正屋加了一个木扇。这个小变化,叶纹梦在爷爷家望自家板屋时,还是没有看出来哩。

    爷爷当着容秀的面对叶纹梦作了交待:“崽,你是爷爷送给柴虎老爷的,让你受苦了。你走后,爷爷的最大心愿是能活到接你回来。现在把你接回来了,爷爷就是现在死了也会闭上眼睛了!”说完,爷爷又老泪横秋。

    叶纹梦给爷爷揩干了眼泪。

    爷爷说:“为了你,我积了些杂粮。崽,你就跟着我,肚子是不会饿的了。”讲得叶纹梦心酸落泪,容秀也动容地流出了眼泪。

    第二天,爷爷派了两位孙女送容秀回家,还打发了容秀一块腊肉。

    送走姐姐,叶纹梦就动手给爷爷的两间房子进行整理,她把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把爷爷的所有衣服都洗了。衣服凉干后,她给每个烂地方打了补丁。这让爷爷打心底里高兴。

    叶纹梦问爷爷:“上头奶奶还在吗?”上头奶奶是继父的妈妈。

    爷爷说:“还在,但双目失明了。”

    叶纹梦说:“我想去看看。”

    爷爷说:“你去看吧,带块腊肉。”

    叶纹梦翻出布鞋,送给爷爷一双后说:“我不带腊肉,送一双自已做的布鞋给上头奶奶。”

    “好啊!”

    叶纹梦看上头奶奶去了。她走进上头奶奶屋前,房屋依旧,只是奶奶变了!老人坐在门槛上,像是望着远方。

    叶纹梦喊了一句:“奶奶!”

    “谁啊?”奶奶应了。

    叶纹梦不禁这样回答:“那个‘消食货’看您来了。”

    老人没有想起来:“哪个‘消食货’啊?”

    叶纹梦说:“我,叶纹梦。”

    “哦,你!”奶奶陷入了沉思。

    “奶奶,我回来了!”叶纹梦自我介绍。

    “回来了!回来了好啊!”奶奶说。

    “我送您一双布鞋。”叶纹梦就给老人脱了脚上的破鞋子,给她穿上自己制作的新布鞋。明显地,奶奶也流出了眼泪。真是人老了,心肠自然慈善了。

    叶纹梦回到家里,又翻出了一双自己制作的新布鞋给嫂子补礼。嫂子正在做晚饭,她用背带背着孩子。嫂子说:“妹妹,我正想呷了黑饭上来看你哩!”

    她递给嫂子一双布鞋,嫂子接过后说:“听说你做了好多布鞋,哪来那么多破布?”

    “柴虎老爷家里的,大娘给了我很多旧衣衫。”叶纹梦告诉嫂子。

    嫂子不禁问:“打地主,分田土,也给你分了一份吗?”

    “分了啊。不过,和李大妈家分到一起。”叶纹梦如实告诉嫂子。

    “你还要走的吗?”这让叶纹梦不知如何回答,她想了好一会,才说:“我是爷爷接回来的,听爷爷的。”

    嫂子深情地说:“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已的狗窝’,我想还是家里好,我希望你跟我一起生活。”这话,让叶纹梦激动得流出了热泪。

    当晚,叶纹梦跟着嫂子吃晚饭,嫂子弄出最好的菜来招待她。

    第二天,叶纹梦翻出两双新布鞋,用袋子提着,去了茶亭。茶亭里的老婆婆是自已的救命恩人呀!

    但是,叶纹梦扑了空,茶亭已经异主。通过询问茶亭新主人,叶纹梦得到了老婆婆的家庭地址。叶纹梦就下山,就去找老婆婆。通过连路打听,叶纹梦终于找到了老婆婆家里。老婆婆已经白发苍苍,她丈夫也健在。

    叶纹梦通过自我介绍,老婆婆才回忆起她来。

    老婆婆连连说:“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解放了,我回来了!”叶纹梦恭恭敬敬地送上谢恩的两双布鞋。老婆婆接过,揣在怀里,要留叶纹梦吃中饭。叶纹梦怎么也不吃饭,她不忍心再让老人家做饭自已吃呀。她了却心愿后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爷爷,我们也喂头猪,好吗?”叶纹梦向爷爷提出,爷爷爽快地答应了。

    好几年没有喂猪了,猪栏烂了。第二天,叶纹梦和爷爷就去屋后的山里砍了些楠竹,修补起猪栏来。煮猪食的锅子穿了孔,爷爷就喊来补锅匠给补好,还添了一口煮猪食的灶。爷爷赊来一头小猪,给叶纹梦喂养。

    妈妈一直疾病缠身,每当季节变化,病情就会加重。表现在心绞痛,出气困难。而春天是播种的季节,继父要带着兄弟姐妹春耕春播,妈妈就很累。叶纹梦每天都会给妈妈送一蓝猪草下去,有时还会把猪草洗干净、砍碎再送下去。妈妈留她吃饭,她总是拒绝。

    一天晚上,妈妈弄泥鳅呷。继父看见叶纹梦,说:“你呷了泥鳅再上去!”她想了想,又想起继父当年那鼓得牛卵子一样的眼珠,便说:“我得给爷爷做晚饭哩!”说完,出门走了。

    叶纹梦的勤快和无私奉献,让嫂子动了心。嫂子要外去干活,就会把儿子送给叶纹梦看管,叶纹梦总是微笑着接住侄子,精心看护。

    叶纹梦回家后不到一个月,爷爷进山挖笋,摔倒了。一摔倒就断了气!

    叶纹梦哭得死去活来。

    送过爷爷,不是叶纹梦的事,也不需要叶纹梦出力。但对他感情上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爷爷看到她生疮动弹不得,看到她挨饿受冻,估计继父无法养活她,就把她送进柴府老爷家里当婢女。为了让她在柴府安心活下去,爷爷让人绕道把她送进柴虎老爷家里,使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方。全国解放后,爷爷通过当区长的内弟,了解了叶纹梦的全部情况,又亲自把她接进自已屋里······

    爷爷去世,这是让叶纹梦难以接受的现实。但是,人死不能复活。她得化悲恸为力量,得颃强地活下去。继父同意叶纹梦回家,让妈妈来接她回家。提起继父,叶纹梦就会想到他鼓的那对牛卵子一般的眼珠,就不想见到他。她对妈妈说:“我一个人生活,对你的名声不好,我就跟着嫂子生活吧!”妈妈流泪答应了。

    安葬爷爷后,叶纹梦就住进了嫂子家里。她让哥哥把自已喂的那头猪也赶下来了,关进哥哥家的猪栏里。哥哥有篾匠手艺,家里便有吃有穿。

    社里有个文艺宣传队,嫂子是队员。叶纹梦没有回来之前,要演练或演出,嫂子就把小孩交给婆婆,如今可好了,三个人一起进社里,嫂子排练,叶纹梦就带着侄子观看。

    有天排练后,社里的妇女主任叫住嫂子,问了叶纹梦一些情况,主要是问叶纹梦找了婆家没有,嫂子直说没有。于是,妇女主任约叶纹梦去了自已家里,做最好的饭菜招待,还特意让自已的哥哥陪叶纹梦聊天。

    妇女主任的哥哥高大,英俊帅气,一表人才。叶纹梦第一次进妇女主任家做客,妇女主任没有对她说什么,只留她吃了一餐晚饭,只让她与哥哥见个面。几次进妇女主任家门后,叶纹梦也视妇女主任为好朋友了。应妇女主任要求,叶纹梦参加了社里的文艺宣传队。

    征兵工作开始后,妇女主任的哥哥报了名。接着,哥哥身体合格,经政审后被批准应征入伍,光荣地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这好让叶纹梦羡慕啊!叶纹梦已经懂得了是***、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全中国等道理。叶纹梦不禁拿出一双自己精心制作的布鞋,双手捧着送给妇女主任,要求转送她哥哥,妇女主任高兴地接受了。

    社里组织了欢送新兵入伍仪式。妇女主任和叶纹梦送新兵步行去区里集训,送了一程又一程。

    目送妇女主任哥哥走远,直到身影消失。叶纹梦心潮起伏,好想成为一只小鸟,也飞到军营中去,成为一名飒爽英姿的女军人。

    头顶,一群喜鹊飞过。

    后记

    叶纹梦成为叶老奶奶,有曾孙三个,曾孙女四个。她曾跟着小女进北京市住了一段时间。小女进城,也是为了带曾孙子。叶老奶奶每当面对自已摸不得曾孙子,孙媳妇对曾孙子的衣食太过铺张浪费,曾孙子要星星孙子就去摘星星,等等,就站立阳台,仰望天空,自言自语:“现在的孩子真是的······”

    但是,叶奶奶从未向任何一个后代讲过自已出身婢女的历史。

    叶奶奶二0一八年辞世,享年八十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