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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混沌中沉沦太久,一切,惶惶如大梦一场。
最后的记忆是嗜血的晚霞,是饕餮的深渊,是走马观花的半生地狱。
纵观这一生,尽是遗憾。
囚于混沌之中,亲眼目睹至亲至爱坎坷半生,陪伴至亲骨肉历尽千般挫折,悲鸣泣血纵观这一生。
她与混沌中醒来,又在混沌中死去。
曾于地狱中歇斯底里,绝望悲鸣,却只能幽幽默然一生。
她醒来过,又几经沉沦。
后来,与沉沦中,她听到了小公主的哭声。
那是…她和京墨的小公主。
她亏欠了一辈子的小公主。
她于一片深渊中看到小公主坐困愁城,被困地狱。她曾歇斯底里,想抱抱她,想保护她。
可她不是神。
神不入地狱。
当年她救不了京墨,如今她也救不了和京墨的小公主。
容倾于地狱中歇斯底里,几欲疯魔。
然后,她听到了小公主的哭声。
她睁开眼,看到了小公主红肿一片的眼眶,看到她趴在一个少年的怀里,哭得歇斯底里,悲痛欲绝,眼底盛满不甘和惊恐。
像在低泣,更像悲鸣,正如她一般。
心脏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仿佛松了口气,又好像痛得窒息。
内心的抽痛和心疼大过此刻的惶惑和不解,她一眼不眨的看着悲鸣委屈的小公主,看着紧紧抱住小公主的那位少年。
在黑暗中陪伴小公主走过了蹉跎的二十年,她自然知道那位少年是谁。
小公主短短的二十几年,那位少年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生命。
那是南城傅家的小公子。受天之祜,於万斯年。本该…是上帝的宠儿。
正如京墨一般。
心脏又狠狠地抽痛起来,她几乎觉得自己精神错乱了,与混沌中纵观一生,几乎用掉了她所有的精力。
头疼欲裂,可她不敢闭眼,不敢再入沉沦。
小公主翻下山崖的那一幕,就像凌迟一般,刺痛她的双目。
她始终看着。
看着小公主重返十八岁,看着她重入爱河,再入时间轮回。看着她不顾一切奔向那位傅家少年,看着她再入地狱之门。
她与黑暗中挣扎,想要出声,想要阻拦。
可是爱意自有力量。
小公主再次选择了自己的所爱,然后…义无反顾。
所幸,这一次小公主得到了自己的所爱,慢慢的,好像得到了一切。
小公主,好厉害。
她总是看着小公主,于静默中给予万般祝福,看着她长到十八岁,长到十九岁,长到风华绝代,容色倾城。
长到…青出于蓝,终于有能力亲自把她的父亲救了回来。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她又看到了那位少年。
时隔…
她又听到了少年喊她,倾倾。
【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痛悔……】
【第一次,是在我十岁那年,父母在一场行动中牺牲,身为人子,我痛恨自己年少无为,不能为之分担。】
【第二次,是在我十九岁那年,我没有来得及告诉奶奶,告诉倾倾,我真的,很爱,很爱,她们。】
【年少时负有盛名,让我一度轻狂妄为,以为心有乾坤,能做这世间地藏,于浩劫中拯救诸苦。】
【我人生中仅有两次的悔恨,让我失去了父母至亲,心中挚爱。】
【我于浩劫中拯救罪苦众生,却失去了一切。】
【……轻狂,无为。】
【……妄做地藏笔,墨写世间功德,何其浅薄。】
【……不过沧海一粟罢了。】
【……囡囡,我害死了奶奶,害死了倾倾。】
【……囡囡,我谁都拯救不了。】
于混沌中几度沉沦,几度醒来,这是她再一次,第一次看到时京墨,听到时京墨。
可是她,心疼得快要撕裂了。
神祇,在耳边哭泣。
曾在她记忆中疯狂吞噬的嗜血残阳,饕餮深渊,在少年的眼泪中全都模糊了。
一点一点,雾散了。
她和京墨的小公主,把当年那位名满京华的少年,接回家了。
当年她没有做到的事情,终于。
在地狱中挣扎半生,于混沌中纵观始末,尽是遗憾。
而今,于静默中陪伴两世,再观始末……好像,不再遗憾。
小公主于地狱中被救赎,得大解脱。如今,算是功德圆满。
她陪伴着小公主走马观花两辈子,神思已然筋疲力尽,油尽灯枯。
好累,好困。
可她不想再入沉沦。
想多留恋。
看一看京墨,看一看父亲,看一看弟弟。
还有,小墨。
她和京墨曾经抱过,亲亲过的小墨。
想多清醒一刻,想多陪伴一刻。
她看到了小公主不一样的人生,她看到小公主有了小宝宝,她听到小公主幸福的轻笑:“我和斯年都觉得是个女孩儿呢……”
她不禁莞尔,看不到自己眉眼温柔。
和小公主一样,她也觉得小公主的宝宝也会是个小公主呢。
没有遗憾了。
不再遗憾。
眼梢轻垂,仿佛要再入沉沦,已然累到神思困怠,眼睫半阖间恍惚听到……
【……傅倾回。】
她恍然抬眼,无声呢喃:“……倾回。”
心脏深处,仿佛感受到了一阵悲天悯人的慈悲与救赎。
而后,陷入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