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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定情(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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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房间里,林绾眠愉悦的哼着歌,碰到高音,哼不上去,直接高昂的撕破音,也乐在其中。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暖烘烘的房间里回旋着她的歌声,她把画架挪到窗口,手挤颜料,正在调色,准备画雪景。

    她房间窗户正对校道,往外望,能看到宽敞的校道边栽种的两排槐树,夏天葱郁,亭亭如盖;秋天染黄,枯叶掉落,铺在地上,踩上去脆脆的响;冬天,秃枝接着雪,被压弯了腰。

    再远一点,能隐隐约约看到操场,晚上有很多情侣会从校道转入操场,牵着手散步。

    她以树为景,画了无数幅的四季轮回和年岁朝暮。每天和每天的每一个时刻,哪怕一毫秒,光线千变万化,从不同角度欣赏,又成就了另一幅画。

    “扣、扣、扣……”

    林绾眠妈妈——沈亦欢女士轻轻的敲了几次林绾眠的房门,然后推开,没进去,就站在门口说:“眠眠,午饭你自己煮,学校有事,我和你爸爸要去一趟。”

    林绾眠乖巧的“嗯”了一声,看她妈妈一身正装又很急的样子,一瞬联想到谢珩也在学校里,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学校出什么事了吗?”

    她妈妈却连回答都来不及,丢下一句叮嘱——记得吃饭,就匆匆忙忙的和林爸一起出门了。

    因为走得急,门拍在门框上,响声能把树枝上的雪惊落。

    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萦绕在林绾眠脑海里,扰得她无法静心作画。

    每落笔,就想起谢珩,眼前晃过他的脸,明明是画景却勾勒出了他的模样。

    她的慌压在心头上,沉甸甸的,难以舒缓,于是找手机给吴译打电话,刚好吴译的电话进来了。

    吴译三言两语把话说得很简短,她只应了声好,连外套都来不及拿,一边捂着手机,一边直奔出去,还撞翻了颜料盘和画笔,一同啪嗒掉在地上,各色混合在一起,她也无暇顾及。

    她在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强行淡定的跟司机说去警察局。

    吴译在电话里告诉她,谢珩一大早被警察带走了,有人告他强/奸。

    她摇下车窗,伸出头,街边渐远倒退的商店在她眼眸中迅速划过,冷冽的风拍在她脸上,吹得她的眼睛涩涩发痛,披散着的头发胡乱飞舞。

    她很紧张,手指相互勾绞着,指尖析出苍白,嘴巴不消停的催着司机。

    “司机叔叔,能不能快点?”

    “司机叔叔,再快点。”

    “司机叔叔……”

    司机是个和蔼的大叔,他听见后面不断传来的催促声,好笑的说,“小姑娘,已经很快了,再快就要超速了,会罚钱的。”

    前方路口的交通灯还有几秒就要转为红灯,司机远远的就踩住了刹车,车缓缓的停下。

    林绾眠思绪恍惚,她以为到了,二话不说的就伸手要开车门。

    司机叔叔连忙阻止,“诶诶诶,小姑娘,还没到呢。”

    林绾眠怔怔的看向外面,前前后后都是车,原来在等绿灯呀,这才缩回了手。

    她坐立不安,把手机翻来翻去,摁开手机又关上,如此反反复复,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屏幕上的时间数字似乎被卡住了,不会改变。

    司机叔叔回头,瞧见林绾眠神色不太好,眼眶还略红,便关心的问,“小姑娘,你有亲戚还是朋友在警察局里吗?”

    林绾眠抿唇,点头。

    司机叔叔安慰道,“会没事的,很快就到了。”

    林绾眠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车一停在警局前,林绾眠就健步如飞的冲了出去,恰好她的父母和吴译上了林爸的车,前往医院,两队人碰巧错开了。

    林绾眠吊着一颗悬在半崖边上的心,慌慌张张的跑进警局,向一个警察阿姨询问谢珩,然后被带进一个房间。

    房间里略微阴暗,谢珩被包裹在其中,明暗混杂的光线交织在他身上,周身落拓却风骨清高。

    他镇定自若的靠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放在膝前,眼神比黑夜还沉寂,等待警察的下一个问题。

    他听到开门的响声,门被打开了,冷白的灯光从外面倾泄进来,一个人伴着光中走进来,审问的警察出去,门又被关上了,收回了所有的光亮。

    谢珩和林绾眠对视了几分钟,安静被抽泣的声音打破。

    林绾眠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决堤,细细的流出眼眶,在她白净的脸上蜿蜒成溪流。

    她动了动嘴巴,谢珩的名字却哽在喉眼,出不来。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谢珩,视线一刻都不舍得从他脸上移开,步履缓慢的挪到他对面,坐下,只是哭着。

    谢珩没料到林绾眠会来,一时不知所措。

    从早上被警察带到警局到经历的几个小时审讯里,他始终淡定,配合审问,期间他猜测出了对方的动机以及真正的作案者,甚至以保住受害者的尊严为前提谋划出了把作案者绳之以法的对策,一天之内就可以全部解决。

    可林绾眠一出现,他的心乱成了一糟,理智被抛之脑后,害怕和急于解释的心情覆上来,又被强制压下去,浮浮沉沉,像海水涨潮漫过沙滩,退潮潜入大海。

    他抬手,想起这里是审讯室,又放下了,一上午没喝水,喉咙干燥,“你别哭。”

    他害怕林绾眠是在为觉得自己看错了人而流泪,他害怕看到林绾眠失望的表情。

    这句话后,谢珩再也没说话了,而是颓唐的垂下头,甘愿被阴影吞噬,无处搁置的双手又握在了一起,任凭内心呐喊,告诉她,告诉她,让她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人。

    可他用什么来辩解,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谁会相信一个被告强/奸,坐在警察局里被审问了几个小时的人,况且他一无凭无据,二没立场和资格,怎么要求她一定要相信自己。

    他似坐在冰窖里,全身凝冰,四面八方的寒气侵蚀皮骨,冷得心肝脾肺隐隐发痛。

    林绾眠很听话,用手去抹眼泪,可泪珠子不受控制的一直掉,手掌手背都湿哒哒的,但还是抹不完。

    她有点生气,撒起了小孩子脾性,埋怨的说,“他们怎么能乱抓人呢。”

    说完,立马捂住嘴巴,睁着雾蒙蒙的眼睛左顾右盼。

    一句不经大脑过滤的话融化了谢珩身上一大半的寒冰,他依旧忐忑,问,“你就这么确定,我没有错?”

    林绾眠立刻反驳,“不可能。”

    “为什么?”,谢珩掀起眼皮,涩出血丝的眼睛微微透亮,握紧的手渗出了汗,呼吸变得沉重,“我们接触不多,你甚至都不了解我,为什么还要相信我?”

    他一直觉得,人与人的信任是建立在了解基础上的,一个人空说的相信只是带着主观感性的盲目,在将来的某一天,他发现他所相信的那个人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信任的城墙就会倒塌,化为虚无,两人的距离也会越拉越开,甚至形同陌路。

    林绾眠很真诚的说,“没有什么能阻碍我信任你。”

    林绾眠知道自己不了解谢珩,很多所谓的了解都来自于他人,所以她现在对谢珩的信任仅出于自己为数不多的了解,仅出于自身判断。

    “谢珩,我相信你。”,她坚定的说,怕谢珩不信她,以为她在开玩笑,加重了语气,非常郑重。

    谢珩忽而一笑,笑声轻柔,醉了流年,深邃的桃花眼中沉溺着星辰大海,熠熠生辉,“林绾眠,你很特别。”

    荒芜忽逢甘露,贫瘠被滋润,从石头缝里开出了一朵花,一枕春风拂过,漫山遍野的春天,从此一个叫林绾眠的小姑娘深深的住进了一个叫谢珩的冷漠少年心里。

    林青城、沈亦欢、吴译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赶到医院,他们要在事件大范围扩散前,趁早私下协商解决,不要闹到法庭,把对谢珩和萧语歆的负面影响尽可能降到最低。

    医院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三个人商量分工,沈亦欢让林青城和吴译去和萧语歆父母交流,将其间的利害关系以及涉及的法律问题一一告知,自己则独自进去病房,和萧语歆谈谈。

    “沈教授。”,萧语歆无精打采,虚弱的躺在床上,正在挂针。

    她脸颊微凹,漂亮的长发被剪成了参差不齐的短发,从被子底下露出的左手腕缠着白纱布。

    沈亦欢挪了一张凳子,坐到萧语歆床边,怜惜的轻声问,“好点没。”

    萧语歆无言,泪水已经漫了出来,右手把被子拧开了花,她无力的低声嘶吼,“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让我活着?”

    有血涌上针管,沈亦欢见她情绪有些失控,起身捂住她的手,顺势坐上她的床,抱住她,柔声安慰。

    萧语歆低头,泪水滴落在被子上,像气球泄气迅速干瘪从空中坠落般,“我已经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沈亦欢不忍,她是个母亲,她有个正值青春的女儿,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她女儿身上,她会亲自杀了那个禽兽的。

    可这个事件的施暴者是谢珩……

    他们并不是有意包庇和偏袒谢珩,确实是有很多疑点。首先,据警方所说,起诉者即萧语歆的父母咬定谢珩强/奸,而当事人萧语歆却说当时两人都处于醉酒状态,这样的话,酒后乱性和强/奸就难以辨别了。其次,就谢珩个人来说,他品行端正,凡事皆谨慎,从不逾矩,性子又十分清冷,喝醉酒不太可能。第三,学校早有传闻,萧语歆喜欢谢珩,那么谢珩就更没有施暴的动机了。

    沈亦欢抚慰着萧语歆的起伏的情绪,小心的试探,“谢珩已经被抓起来了,他会受到惩罚的。”

    萧语歆哭得更厉害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那天他好像和他女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好,喝醉酒后把我当成了他女朋友,然后就……”

    她扑进被子里,失声痛哭。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可是我怀孕了。”

    萧语歆歪扭出身子,拉开床边柜子的第一个抽屉,翻找出诊断书给沈亦欢看。

    怀孕是沈亦欢始料未及的,她看着诊断书,心里五味杂陈。

    “教授,”,萧语歆拽住沈亦欢的手,哀求道,“你一定要保住谢珩。”

    沈亦欢表情复杂的走出病房,外面的走廊围了一圈人,动静很大。

    “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就这样被糟蹋了,你们还有脸找来这。”

    “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她已经死了。”

    “我女儿才23岁,他怎么下得去手,猪狗不如的畜生。”

    一个衣冠整洁的中年男人痛心疾首的对着林青城和吴译破口大骂。

    吴译愤懑反击道,“你们才不讲道理,凭萧语歆的一面之词就把我朋友告了,让我朋友以后怎么生活。”

    中年男人旁边站着的妇人冲到吴译面前,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指着他,尖利的声音像是要撕开吴译的皮肉,磨牙吮血,“你的朋友没父母教养,才会干出这种事,我们小歆,爹生娘养的女孩子,哪会拿自己的贞洁开玩笑!”

    吴译的牙咬着两颊的肉,他双手攥拳,青筋凸显,颤抖的垂在身侧,在忍着巨大的怒气。

    他将头歪向一边,闭眼,脑海里全是自己挥拳砸在妇女的脸上的画面,可有另一个画面滑过,是旧电影的画质——一个男人挡在他前面,一声枪响,男人在倒下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告诉他,不能冲动,不能冲动,要保持冷静。

    妇人还欲动手,林青城把吴译护到身后,“我希望你们再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提议。私下解决能把我们两方的损失减到最小,法律定罪讲的是证据,而不是单方的控诉,目前证据不足,一旦闹到法庭,事态将会不可控的发展,最后无疑是两败俱伤。”

    林青城一段话处处把人心拿捏得当,分析精确,滴水不漏,语气又十分刚正不阿,萧语歆父母默了声,周围的人见没热闹可看,散去了一大半。

    良久,萧父怒火还是很旺,强硬的说,“要我们原谅也可以,让那小子娶了我女儿,领不了结婚证就先订婚,不然没得商量。”

    说完,一甩手进了病房,萧母瞪了一眼林青城和吴译,抹着泪也跟了进去。

    沈亦欢走向他们,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一趟是白来了。

    林青城拍了拍吴译的肩,转头握住沈亦欢的手,对她说,“回警局,我们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