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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禔那伸出来的手心里, 红痕触目惊心,康熙略扫过一眼,心里便沉重几分:果真是打太狠了。
心里的悔意也更浓, 加之太子阻止兄弟们拦他, 又道“若不让汗阿玛打到他不会消气的”, 可见是对康熙了解至深,甚至愿意为了让皇父消气,而自愿挨打, 顿时就让老父亲心里留下百般滋味。
苏茉儿老太太还在旁焦急地问:“伤着哪儿了, 胳膊上还是背上, 太子别动, 让老身看看!”
老太太年纪大了, 手还在颤抖,胤礽听说老年人有一种名叫骨质疏松的毛病, 稍稍磕着碰着就骨折,顿时就一动不敢动。
他的脑子疯狂转动, 正想着该怎么蒙混过关,也在脑子里与小美飞快沟通。
胤礽:你倒是想想办法,给孤造一点儿看上去可怕的伤痕。
小美一时陷入为难。
【大朋友, 系统模拟出来的幻觉,正常人看不见。小美能影响周围磁场保护影响到的个体只能是你,作用不到别人身上。】
胤礽:上次孤挨屁股揍的时候, 你不是把握的很好?
【上次那是调整了防护比例,让大朋友挨了部分伤害,这才留下的伤痕。】
小美好心办了坏事,急地像个无头苍蝇。
要留下伤痕,除非让大朋友爸爸再揍他一顿。
胤禔见老太太拉着太子, 忙道:“汗阿玛刚才抽到了太子的胳膊,两只胳膊都有。”
刚打了人,又挨了老人家一顿训斥,康熙正尴尬着。
摆在以往,苏麻喇姑从不管帝王与儿孙之间的事儿,能这般着急,还不是太皇太后临去前,郑重叮咛,反复嘱咐?
太皇太后说:我们这位太子,他一定要好好的,再也没有比他更适合做太子的人选了。上孝敬兄长,下友爱兄弟,你看看如今尚书房那些小阿哥,哪一个提及他不对他敬爱有佳?
太子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连日后时刻会威胁到他的兄弟们都能够和睦相处,甚至是扶持弟弟。若他真是为了拉拢兄弟而做这事,那卫氏所处的八阿哥出身这般低微,不也一样得到了照顾,一碗水端平的照顾,没了他,哪一个阿哥可以做到这个份上,又有哪一个阿哥能有他这般,学问政务样样在行,又有那仙人教授的好名声,在民间还有一些名声。这样的太子,他若是不继任大统,那大清得乱成什么样,他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太皇太后与康熙单独聊的话,康熙至今难忘。
赫舍里皇后,是她为皇上做主迎娶的皇后,这太子,也能够算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立起来的,太皇太后精着呐,别以为她老人家待在后宫里颐养天年,就不知道外头的事儿了。太子做的事情,她是没见过,可她看到了赫舍里一族抛弃了那些不义之财,将身上的污浊全给洗干净了,她看到的是索额图没有影响到太子,反而对太子言听计从呢!
从小跟在皇上身边长大的太子,小小年纪就有主见,有为大清做大事,为国为民的想法,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优秀继承人,她可太喜欢这让人省心,又孝心可嘉的孩子了。也太担忧,唯恐他一朝踏错,底下是粉身碎骨的深渊啊!
苏麻喇姑这毫不犹豫就说要给太子撑腰的话,她这样慈祥和睦,又极懂得谦退守礼,每次太皇太后与皇上想要捧着,她都记住自己本分,从不逾越,令太皇太后心里更加亲近放心的老太太,都能够说出“有祖母为太子撑腰”的硬气话,能流着泪骂帝王“不孝”,可见太皇太后对护太子的态度有多么坚定,那是她老人家临去前最大的遗愿,苏麻喇姑全都谨记,将它当做圣旨一样来奉行。
苏茉儿要掀胤礽的袖子,胤礽忙阻止她,低下头羞腼道:“祖母,等太医来了再看伤势吧,您别看。”语气里带着请求,眼巴巴的,听上去还真有几分可怜。尤其这孩子,长得可真俊,俊且嫩,还惯会哄人,悄悄道:“给汗阿玛留一些面子吧,让兄弟们先离开这儿,孙儿没事,也不想在这儿给兄弟们看到自己的伤势。”
他声音低落,越来越轻。
胤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以太子这辈子的性子,哪会在这事上忍气吞声,还不仗着伤势反击汗阿玛,这会儿却示弱,要把兄弟们赶出现场。
苏茉儿哪儿见识过这样的示弱套路,闻言忙道:“好,好,不看,不看就是了,你别难过。”
她去瞧康熙,那责备的眼神仿佛在说:都这样了,太子仍顾及着皇上颜面,这样的好孩子,你舍得下这重手?
“一金一银,两个拂尘都打断了,”苏茉儿让胤祉将地上的拂尘拿过来,自己去摸那拂尘杆子的硬度,那拂尘上的缺口,还上去骇人得紧。
康熙脸色一变,之前狂风骤雨,这会儿焦急中暗含愧疚:“是朕打重了。”
没多久,太医一到,太子摇摇头,倔强地要求兄弟们不要看,康熙与苏麻喇姑还以为太子这是自尊心作祟,不愿让兄弟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于是便让胤禔、胤禛与胤祉去往门外。
这会儿连胤禔都察觉到一丝古怪,他深深看了一眼胤礽,沉着脸候到殿外去。
胤祉那是一步三回头,又急又忍不住想看。
兄弟三个面面相视,胤禛欲言又止。
胤禔沉吟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保成他没事?”
还有空哄老太太,示弱撒娇,站在那儿也是直挺挺的,原本是当他硬撑着装没事人,可瞧他现在那活泼能折腾的样子,倒真像个没事人。
胤祉才不信:“大哥看看你自己手心的红痕。”
正提到红痕,其中一位太医背着药箱匆匆来寻他们,行礼道:“皇上下令,来为大阿哥诊治伤势。”
胤禔摆了摆手,无所谓道:“这点伤算什么,你给老四看看。”
另一边,太医请示太子:“还请殿下褪去衣裳接受诊治。”
胤礽的头皮硬了,忍不住道:“能不能,能不能单独查看?”
太医愣了愣,去询问屏风外头的康熙。
帝王皱了皱眉:矫情什么?
还是苏茉儿体贴,听太子软乎乎的请求,自己便道:“老身也去外头等着。”
待她也走远,太医这才又进去屏风内,太子扭扭捏捏,褪去衣裳的样子像个欲拒还迎的大姑娘。
老太医瞅着他那么磨蹭,一脸无奈:“殿下若是伤疼,不如让臣来帮您?”
胤礽重重地叹了口气。
康熙在屏风外绕了进来,皱眉道:“难道还要赶朕出去?”
从小把屎把尿养大的儿子,还要避讳着他?
胤礽只能说实话了:“汗阿玛,其实儿臣身上没伤。”
他干脆利落地给他们看被抽打过的背,还有两只胳膊。那后背细皮嫩肉的,瞧着就跟那羊脂玉一样光滑,哪里有半点伤痕?
老太医愣住了,捏捏他胳膊,碰碰他后背,一脸迷惑。
他回复康熙:“皇上,太子身上果真没有伤。”
身体好的很,没伤没痛,白里透红,血气充足,这会儿让殿下再去练武跑圈都没问题。
康熙懵了:“没伤?”
他亲自来检查,果真是一点痕迹都没。
胤礽与他对视,心虚地避开他目光。
康熙:……
他呆呆地回想起了胤礽儿时出天花那会儿,也是这般生龙活虎,太医摸脉象说他凶险,他还能跑能跳。
帝王脑子里的一根弦刷地一亮,顿时就将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都给串联起来了。
他沉下来,命太医先离开,反过来问胤礽:“仙兽还能护着你不受伤?”
胤礽只能老老实实地交代:“能护着,就算儿臣从城门上跳下去,可能也只是砸出一个坑来,自己什么事都没。”
康熙又问他:“那朕以前揍你屁股,你全都是演给朕看得了?”
胤礽后脑勺的汗哗哗流,一时语塞回答不上来:“额……”
帝王的怒火好像又在酝酿起来,他的手在颤抖,连连质问接踵而至。
“你一点都不害怕朕揍你,全都是在哄着朕?!”
这是一道送命题。
胤礽:“怕,还是怕的。”
“你都能毫发无伤,怕什么,怕朕没把你揍坏,把自己手揍坏吗?!”
他想呢,怎么揍人的手感不对劲,几下那两拂尘就断了。
胤礽的背后,还有个护着他的仙兽白泽,而他还自以为是,因为拂尘真能令儿子惊醒,时刻惦记着用它来教育孩子。
都是假的,全都是哄着朕的。
康熙老父亲的自尊受到了严重打击!他颓然地放下了手,越看这糟心的儿子,心里的挫败感越重。
“你走吧,朕现在不想看见你。”
胤礽心生不妙,凑过去狗腿地提议道:“下回汗阿玛要揍儿臣,儿臣不让它护着了,您实实在在下手,可好?”
康熙懒洋洋瞥了他一眼,不回答,还沉浸在被哄了这么多年的打击之中。
就算太子倒贴来再哄他,他都不会回心转意。
胤礽:哦豁,汗阿玛不理孤了。
“该上朝会了。”康熙冷冷道,命他整理好朝服,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胤礽眨忙跟了上去,待在外头的老太太见康熙出来,忙询问:“皇上,太子怎么样了?”
康熙脚步一顿,回答她:“太医说,太子并无大碍。”
帝王转过身来,递给胤礽一个凉凉的眼神。
康熙:你自己看着办。
胤礽不怕汗阿玛揍他,就怕汗阿玛和他闹别扭。
他要是闹气别扭,没个十天半个月哄不好,要哄的难度也上升了许多,这可真难办。
接到指令,胤礽乖乖地先将老太太给哄了回去。
外头还有三个兄弟在等着,康熙显然还在生闷气,谁也不搭理,自顾自就走了。
他们见胤礽也跑出来,忙聚过来问他:“你的伤怎么样了?汗阿玛怎么先走了?”
“稍后再说,孤没事,走了走了,上朝去。”
胤禔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他,把他那袖子往上撩开看,语气冷硬的说道:“爷的手都红成猪蹄了,你还能没事,搁这儿逞强什么?”
这一撩,空气突然沉默下来。
太子胳膊上干干净净一片,果真啥事都没有。
胤祉凑近瞅瞅,拉了拉胤禛:“老四,我没看错吧?太子二哥没伤。”
胤禔与胤礽大眼瞪小眼:真没事?
胤礽摇了摇头:“真没事,孤天生是铜筋铁骨,所以让你们别拦着,这会儿汗阿玛知道了,真伤心着,他说孤前几年挨揍那是故意在哄着他,欺骗他。”
他唉声叹气,一脸孤很心累的模样。
“这回恐怕得哄一阵子才能哄好了,哎~”
兄弟们:“……”
胤禔咬牙切齿,甩袖气哼哼地离开:“爷下次要是再管你,爷就是猪!”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让人听了气得牙痒痒。
一个时辰过去,朝会再次举行,众臣只等着看皇上下令惩罚太子了。
毕竟,临走前皇上虎着脸,回来后还虎着脸,太子灰头土脸的低着头,让人瞧着这对天家父子的反应,就能猜测出他们之间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谁知,康熙坐在上首道:“皇祖母有令,若太子要做与国有利之大事,任何人都不得阻止大清变得更好。”
以孝道压太子行不通,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勒德洪及几位宗室面面相视,心中凝重。
王士禛出列道:“若太子每一过之时上皆直护之,如此,太子将不尊长者,心中失畏,无度,无上……”
康熙冷冷道:“朕为孙,而祖母有令,朕若违,则失孝,如今太子有长辈护着,朕是管不着他了。”
王士禛闻言,忙恭敬道:“微臣惭愧,不敢令皇上失孝于太皇太后。”
群臣面面相视:连皇上都说“朕是管不着他了”,可见当真是太皇太后下了重令啊!
胤礽头皮发麻:啊,开始赌气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大朋友爸爸赌气了怎么哄?!】
胤礽:emmm……哄起来好像很麻烦的样子,要不就不哄了吧?
【???】
胤礽:嗯,不哄了,汗阿玛有良好的自我消化能力,过不久他见没人哄他,那气就赌不起来了。
有那时间哄人,还不如沉迷搞点建设,做做大事呢!
话题又扯回了外洋贸易之上,户部都已经改了,只差朝中政令外洋贸易即可定下,便是顶着没有汗阿玛帮助的巨大压力,胤礽也要将这一块给实行下去。
宗室说,怕亏欠,对与外洋人赚钱的前景看不好。
这种理由,财务部实实在在的账本就足以反驳了,直线上涨的国库曲线,还不足以说明这一块为国带来的巨大利益吗?
朝臣:我国之本在于农耕,岂能重商?
胤礽反驳道:“谁说这是重商了?”
农业部的上涨曲线,这不都准备好了吗?大清目前的农业发展,早已是十年前的两倍!
无论是耕具与耕种辅助方式,科学研究院致力于研究更有效的肥料,更不伤庄稼的农药,不断推出新的产物,屡次精进,这还不算重视吗?
国内生产有富余,亦有短板,富余的销往国外了,不足的引入国内,岂不美哉?
为了这外洋贸易,朝中光扯皮就扯皮了近七天,在这七天里,但凡是反对之人的心声,胤礽都一一记下,皆找到正当理由反驳。
不久,裕亲王带着为太皇太后祭祀完的恭亲王回来了。
福全也是个妙人,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从太子入手,一听太子欲兴外洋贸易,略一思索便可知利大于弊之事,自然是全力支持。
他一回到朝堂便坚定地站在了太子一边,还冠冕堂皇地告知众人:本王可不是一些虚的理由能随意打发的,本王只知道皇祖母她老人家答应了,也知道摆在国库前实实在在的好处。
裕亲王表明态度,恭亲王也支持起了太子的决定。一时之间,宗室在朝上的地位顿时就尴尬起来。
纵使是勒德洪这样有实际权柄的宗室,都架不住两位亲王的联合。
勒德洪肯定,这之后定有皇上的授意,恐怕皇上本身嘴上说着不帮太子,实则早就与两位亲王说通了!
御史也不跳了,皇上都说管不了太子了,他还跳什么?
康熙真冤,听见福全与常宁都支持外洋贸易,脸都绿了。
朕袖手旁观,就等着太子眼巴巴来求朕服软,你们两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