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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染第二天就被小白杨接走了,出乎意料地。
原本今时还以为,自己得照看照看染染起码再多一些日子,毕竟小白杨和他现任老婆的离婚程序还没办成功,这个时候把染染接回去似乎也还不是时候。再加上染染在他们这儿住的挺开心的,她实在有点,唔,舍不得了吧。
白杨说染染的学习耽误了许多,幼儿园那里不好交代。毕竟染染今年四岁,正是学习的大好时光,要错过了这段年华还真就什么都弥补不了了。再说,如果平白无故无端让染染停学那么久,后头的课业跟不上了,辛苦的毕竟也只是孩子。
她觉得也是,毕竟是两个大人的事,没道理还要连累上孩子的学业,得不偿失啊。
背着来时带着的小黄鸭小背包的小染染走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不哭不闹也不说话,今时将他送走前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她想,染染也是舍不得他的吧。
据今时和小白杨了解,小白杨和染染妈目前早就分居了,两人目前为染染的抚养权一事闹得不可开交,再同住一个屋檐下毕竟也不太合适,更何况极大可能会影响孩子的心理成长情况。虽然今时觉得,爸妈不住在一起且感情不大好对染染来说也仍然会影响到他的心理成长情况,这着实没什么必要。
可叹的是白杨还是找不到染染妈出轨的确切证据,毕竟他从前对染染妈的关注本就不够,要查也不知道该从何查起。照白杨口中所说,染染妈那个德行,要让他相信她绝无可能出轨的话是绝无可能的,这简直比让冰山融化还要绝无可能。虽说今时觉得要让冰山融化想必也是件极大的工程,比如说随时随地一张死人脸的冰山真人付良尘。
可目前开庭的话情形对小白杨极为不利,自己出轨的证据甚至于出轨的对象都牢牢攥在对方手里,指不定对方还要拿这件事情来怎样攻击他呢。可要是染染的抚养权交给了染染妈,那无论是对白杨还是对染染,那后果简直让人想都不敢想。
这又让今时有了感慨。唔,感情这男人出轨出的嚣张出的轰轰烈理工不怕没地儿查起啊。像染染妈这样,同为出轨的人,做丈夫的却连个有影的事儿也没法掌握,实在太悲凉了些。
白杨走了之后白袁袁倒是破天荒的回来了,那一张脸惨白如纸,何其悲催。问她出了什么事也不说,就这样径直地走回房里去了。今时想,这一个个的,也未免太闹腾了些。
到了棚里,她自认到的挺早,却不想开了门发现付良尘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里面,见她进来的时候抬了一眼。
她满脸满心欢喜地走过去:“呀,付先生,早上好啊。”
“一般般吧。”付良尘抬眼,盯着她瞧他的时候喜滋滋的脸看了一眼:“今天心情不错啊。”
“是吗?还好吧。”她笑笑,逢迎上前道:“您今天心情也不错啊。”
付良尘抬眼看进了她的眼睛,戏谑地:“是不错。怎么,今天没带你那小侄儿来了?”
“没啊。染染被他爹给接走了。”她转头,闲聊之余手里也不闲着,倒腾起拍摄的准备工作来:“他们家最近事情可多了,染染爸妈又出了许多事……总之,对染染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啊,您不要总对染染抱有偏见嘛,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染染又那么可怜。”她转过头,手里还捧着文件夹,模样倒是认认真真地,然后又突如其来地深深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染染怎么样了,现在过得好吗,吃得上饭吗。”
她这个模样,刚刚还一派欢喜笑得眼睛都亮了起来,下一秒又一会儿感慨一会儿感叹的,她都不知道矛盾得很,却矛盾得有点可爱。
今时眉眼轻轻弯弯:“不过昨天还是要谢谢您,谢谢您肯暂时放下对染染的偏见配合我们,我实在是对您感激不尽。”
付良尘扶额:“行了,客套话就别说了,你这句话我都听腻了。”
“怎么会呢?客套话还是要说说的,毕竟您是真的帮了我啊。”今时说:“对了,临哥去哪儿了?怎么没看见他啊?我还得郑重地再谢他一次呢。”
“你谢他什么?”
“谢他帮我劝您啊,也不知道临哥是怎样劝的您的,要不然您怎么会那么轻易地答应啊……”她踌躇了一会儿,低下头绞着自己的衣摆:“您都不知道您昨天在我提到染染的时候给我摆的那张脸,脸黑的,眉皱的,唔,怪渗人的。”
付良尘一顿,又皱起眉来:“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大营拍摄,是因为许临劝我?”
今时猛地抬头,不好,才刚说,这厮眉头怎么又皱了起来了呢?
“不不不,怎么会呢。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您自己想通了啊。”她连忙道:“您看,虽然临哥有帮我劝您吧,可最重要的当然是还要您自个儿也想通想明白嘛。我心里当然是最感激您的。”
她这话说得何其亲切何其拍马屁,她自己听了都忍不住颤上一颤抖上一抖,更何况付良尘。他原本以为他听了她这番话之后会重现今日好不容易的笑颜,却没想到,她这话一出,付良尘的脸更黑了,眉更皱了,气场更低了。
刚刚还晴空万里阳光普照,怎么下一秒就阴云密布风雨欲来了?她又没说错什么……反而是句句拍他马匹好吧。
“呀,今时?”正在她不知所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棚里还只有他们俩人的时候,门突然开了,临哥欢天喜地地拎了两杯豆浆进来:“你来了啊?我还想说买了豆浆要是你还没来待会儿凉了怎么办,你来了就好啊。”
注意力成功转到临哥的手中,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还冒着热气的豆浆。
她一喜:“豆浆?给我的?”
“对啊,是付老师说……”
“谁说给她了?”临哥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那边付良尘说时迟那时快接了过去,眼角还狠狠地瞟了她一眼:“既然她觉得,昨天你帮她劝了我,算是帮她了个大忙,是她的恩人,那她怎么敢喝恩人买的东西?”
临哥刚刚好不容易带着满心的欢脱进来,那好不容易从缝缝里省出来的欢脱又立马灭了下去,也掐灭了今时心里的小火苗。
她哈哈干笑了两声,朝在原地呆如木鸡的临哥摆摆手表示拒绝:“啊哈哈哈,对啊对啊,我怎么能喝啊,临哥你喝就好了,啊哈哈哈哈……”
“那你们先忙,先忙,啊哈哈哈哈,我还有事,先忙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拔腿就走。
今时今天刚到棚里看见付良尘的时候还想着,这付良尘今天的心情还真是前无先例的晴空万里好得很,连带着她和他说话也轻松了许多,不用句句提心吊胆忐忑不安。却不知道她是那句话说的不对了,惹他不高兴了,下一秒又摆出了那个让人看了都对他敬而远之不敢亵玩的一张让人退避三舍的脸,又皱起了她见不得的眉,又黑起了她见不得的脸。
到后来总算有人来打破这尴尬的低气压了,她就只好不仗义地将那阎王祖宗不仗义地交给临哥了。说来也是,这么一个脾气大又成天阎王脸的阎王祖宗,临哥还能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边那么久,唔,这该有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啊。今时不禁在心里对临哥的敬佩之情又多了几分。
棚里的工作事业渐入佳境,日复一日应该她今时负责的她也渐渐轻车熟路,无论是和付良尘亦或是棚里其他工作人员都配合得还算默契,起码没闹出什么不可开交的事情来。
不过付良尘嘛,恕她无福消受,唯有高高端起,敬而远之才好。
今天半天的拍摄过程依然十分顺利毫无波澜,唯独付良尘周身上下的气息更冷肃了些,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了些。连摄影老师也说,隐隐感觉得出来今天的付良尘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从头发尖尖到脚趾尖尖都是无端端让人不寒而栗退避三舍,又不知道人家付老师究竟是怎么了,自己也不好去问,摄影老师的一张脸纠结成什么似的。
午休的时候她捧着盒饭靠了过去,本意是想要去开解开解成天一直冷着一张俊俏的脸的付良尘。可付良尘全程一点都没看她,自顾自地吃他自个儿的,她刚要开口,又心虚得将就要说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用饭时候,她们俩就这样并排坐着,吃着。她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再抬眼望去众人堆里和工作人员围在一块儿一边吃饭一边说说笑笑打趣玩闹的临哥。这样一来二去,原本说是要开解,原本斗志昂扬的今时居然到最后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难怪没人愿意和他一块儿吃饭,看他那样,好端端的都全没胃口了。
“叮铃铃……”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咽下盒饭里的最后一块红烧肉,按下接听。
电话那头是一个温柔好听的女声:“喂,您好。请问是白染的家长吗?”
“白染?”她皱起眉,白染?这名字好熟啊……白染,白染。难道,是染染?
下一秒反应过来:“染染吗?是啊。他怎么啦?”
“您好,这里是虹光幼稚园,我是染染的老师。”电话那头说:“是这样,染染在学校出事了,需要您过来一趟。”
“染染出事了?!”她一惊,瞪圆了眼睛下一秒就冲了出去。
那边红光幼稚园里染染的老师似乎和她又说了什么,具体内容好似是要她别慌别急,染染现在没事了。可今时的脑海里自从老师那句“染染出事了”以后就一片空白,半点都听不进去。
她只知道,染染的老师说他出事了。今时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可能性里有的是染染也许在幼稚园做活动的时候摔了,也可能是突如其来的生病了,也有可能是幼稚园的小孩欺负他了。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可能性她都想了一遍,老师说他出事了,可又不说他究竟出了什么事,真真让她急死了。
非要她过去,那用膝盖想都知道染染一定出了大事才会专门打电话让她过去。她没时间也没心思想那么多,俗话说关心则乱,她觉得她现在浑身上下都乱套了。
窗外呼啸而过的车辆和建筑物,她却丝毫都没有看进眼底,望前座探了探头:“临哥,你能不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许临深深踩下油门,安慰道:“今时啊,我这已经是极限了。你看,车上坐的是三个人呢,也要为咱们自个儿的安全着想啊,你说是不?”
刚刚在摄影棚里,她接了那通电话下一秒就扔下盒饭火急火燎的往外赶,谁也不知道她接的那通电话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内容,说了什么才能让一贯在公司里出了名的佛系且云淡风轻的小丫头今时急成这个样子。就连一贯冷若冰霜阴沉迫人的付良尘,也难免好奇。
那个时候,她语带哭腔地站在他跟前。一张脸沮丧得,慌得都快哭了出来。
付良尘一怔。他从没见过她这个模样。
她强忍着蜂拥直上的鼻酸,对他说:“染染的老师说他在幼儿园里出事了,打电话给我要我过去,我得过去。”
“你怎么过去?打车?还是等公交?”他站到她面前,将她的身影锁紧自己的眼睛,语气略略有些难得的温柔:“你别急。”
“怎么不急?我怎么能不急……”她喃喃道:“不行,我得赶紧过去。现在这个点……打车。对,我要打车。”说完就要拔腿往门的方向冲出去。
眼前的付良尘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别急,我送你。”说完转身去将椅子上随意披着的外套捞在手里,另一只手拉着她走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棚里的众人呆愣在原地许久,最先反应过来的果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临哥。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临哥只不过是小愣了一下,下一秒抄起了兜里的车钥匙拔腿就跟了出去,徒留棚里一地将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的一行人。
望不到边际的长廊上,付良尘宽大的背挡住她小小的身影,为她挡在人前。今时用眼角余光瞥见他拉她的一只手,掌心里传来温热的触感,轻轻柔柔的,让她觉得她没那么孤单,没那么孤立无援。
这次,今时破天荒的没有拒绝,跟在付良尘的身后,一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