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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二雨走后,握瑜迫不及待询问:“你们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啊!”他心中郁闷,担心自己成为一个外人。
“你刚才不是自己要出去避嫌的吗?”
“那……那我以为你们俩有点什么事,我不好在这里打搅你们嘛!”
“哦,舅舅真是明白事理。”红石落落大方,因为他从来没有对马二雨产生过男女之情。
“就是,你们天朝有句话叫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舅舅,没这么严重吧。你骂我是狗啊?那你也是……”
“唉呀,不是,不是,你不是狗,我也不是狗,这是你们天朝的俗语嘛!”
“俗语、谚语、成语可不能乱用,以后我再多教教你。”
“好啦!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事?”
“陈理要和李芳远联手对付大明,我劝二雨破坏他们的联盟。李芳远如果踏上我们的国土必将生灵涂炭。他连自己的兄弟和父亲都要杀,更何况是他要征服的汉人。他就是一个没有血性,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我告诉二雨不能引狼入室。”
“嗯,说的有道理。怎么破坏?”握瑜托起腮帮,饶有兴致地想出一份力。
“还没想出来。”
“红石,我能帮上忙吗?”
“嗯,你能。”红石百感交集,拍拍舅舅的肩膀,涌上一种与道衍和朱棣并心同力的时候也未曾有过的欣喜。
“太好了,红石,你可不能嫌我又老又笨,我,我总有可以用上的地方!”握瑜很高兴自己也是这个计划的参与者,怀着对哥哥姐姐的歉疚,他决心突破自己懦弱与退缩的天性,在一条与家人同心协力的道路上付出曾经逃避的努力。
两天之后的傍晚,天色阴沉,细雨绵绵,马二雨来到客栈。
红石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详细阐述了一遍,马二雨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她的信赖坚如磐石,从未受到一丝困扰。
自从她向红石表明了隐藏多年的的身分,与他进行了一次促膝深谈,并得到了他为她报仇的承诺,马二雨忽然间觉得好像卸下了肩头重任,在一种安心的依靠下,深埋了十几年的青春悸动跃跃欲试,她悬悬而望的东西从仇恨变成了爱情。
红石注意到了马二雨的变化,她的眼神、她的语调、她的姿态,但红石不知道马二雨的变化因何而起,也没有深加思考,在这种全力以赴的时候,他关注的只是马二雨的安危和自己的计划。
红石交代马二雨首先要实施的步骤之后,马二雨匆匆离去,她不能再引起陈理的怀疑。
马二雨回到景福宫时,陈理待在房内,一直没有出来。
她今日要完成的任务是到尚衣院偷出李芳远和侍从的衣服,这是下一步计划的前提。
除了偷偷隐藏她的秘密十几年,她从未做过偷鸡摸狗的事,她的不在行首先表现在她不知道该不该换成夜行人的衣服。
她来到景福宫没有几日,对这里的地形很不熟悉。
如果换成夜行人的衣服,尽管在黑夜,从她所住的万春殿到尚衣院一路上未必不会被人发现。
如果她以平日的着装在宫中行走倒不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宫里除了陈理、李芳远和李芳远的侍从再也没有人认识她。陈理在屋里练功,李芳远也不可能突然出现。
宫里的宫女、太监、女官行色匆匆,大多半低着头,除非看见摆驾而来的妃子才会行之以礼。
思前想后,马二雨最终决定以平常的着装走到尚衣院,如若路上遇人探问,只说将衣服送往尚衣院浆洗。
她收拾了两件旧衣服,打成一个包袱,问了侍候她的宫女尚衣院的地点,匆匆赶了过去。
一路安稳,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马二雨就来到了尚衣院。
这里灯火通明,好像院里的人都不需要休息,从院墙外面就可以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
马二雨在门口徘徊片刻,思索着面临各种情况的应对之策,没有留心迎面走来一人,差点与她撞上。
马二雨抬起头来瞟了一眼,来人是一个宫女模样的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身材窈窕,面容清丽。
她悬起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因为这个女子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应该不会对她加以盘问。
马二雨朝她点了点头,往门槛里走去。
“站住!”女子从马二雨身后发出与她的外貌及其不相称的声音,那声音苍老浑厚,抑扬顿挫,像是戏剧里的老生。
马二雨顿感浑身颤栗,因为开口用蹩脚的朝鲜语说话就会给她带来麻烦。
她拼命稳住自己的身体,想起红石说要为她报仇时明亮的眼睛,一股战胜一切的强大欲望涌上心头,她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你是在叫我吗?”
“你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女子的眼睛死死盯着马二雨的脸,就像一个分赃的窃贼盯着罐子里的珠宝,生怕漏掉任何一件。
“哦,我是汉帝的下属,前两日才到宫中。”马二雨掂量着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它们都没有什么可让人怀疑的地方。
“汉帝?你住在万春殿?”女人显露出领导者的气质,她知晓宫中大小事务,甚至是发生在这里的最尊贵的人身边的事。
“是的。”马二雨微微一笑,拿出了礼仪大邦的气魄。
“你到这来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女人忽然意识到一股威胁,绝不容许自己受到半点欺骗的警惕再次从她的眼中射出。
“知道,这里是尚衣院,我送衣服过来洗。”马二雨轻松却又不失礼貌的拍了拍挂在肩上的包袱。
“这是宫女做的活,你怎么自己把衣服送过来了?”女人咄咄逼人的口吻可以令寻常女子昏厥,她正是以这种在当时只有男子才会拥有的特殊气质在这个年轻的年纪取得了瞩目的成就。
“哦,她们可能在忙其他的事,我没见到人,所以就自己把衣服送过来了,反正也没多少路,举手之劳。”马二雨一边对答如流,一边躬身向那个女子施礼,表明自己把她当作了有官阶的女官。
女子露出得意的笑容,同时不忘斥责宫女:“现在这些宫女怎么这么不像话,尽偷懒!你以后要是遇到这种事可以到掌事堂去找我。”
“哦,谢谢掌事大人!”马二雨机敏的称呼女子为“掌事大人”,掌事是掌事堂最大的官阶,如此奉承绝不会出错。
“嗯。”女子转身离去,马二雨如释重负,一场灾难就此轻易化解,她信心大增,快步走进院子。
院子里几十个空盆并列排得整整齐齐,它们的主人在一旁嬉闹玩笑,这是一天之中难得的休闲时光。
没有人注意到马二雨的到来,她们沉浸在劳累之后的欢愉中,即使发现了被打扰也会置之不理。
马二雨心花怒放,蹑手蹑脚不敢发出声响,边向前摸索,边盯着每一间屋子上挂的牌子。
最后她找到了净衣房,顾名思议,这里是放置干净衣服的地方。
马二雨走进净衣房,屋里没有人。
她不敢点灯,借着从院子投进屋中的暗淡光影,她看到每一个柜子上都贴着字条,它们注明了衣服的去向。
她很快找到了御前侍卫的柜子,打开柜子,抓了一件塞进包袱,然后开始找李芳远的衣服柜子。
看完所有贴条,马二雨都没有发现李芳远的柜子,她猜想国王的衣服柜子可能与其他柜子隔开以显示尊贵。
于是,她借着椅子登上一排从天花板延伸下来的空中楼阁般的长柜子,终于找到了“康宁殿”的字样,这正是国王的寝殿。
马二雨暗自欣喜,朝院子里望了一眼。
洗衣宫女们围成一个圈尽情欢乐,忘乎所以,完全无视其他角落的动静。
马二雨拉开柜门,一摞摞散发出淡淡檀香味的青色龙袍整齐地摆放着,粲然可观的五爪龙图案即使在最微弱的灯光下也一目了然。
她抓起一件塞到自己的包袱里,关上柜门,走出净衣房。
“喂,你们看,那里有个人自己来取衣服呢!”一个轻快的声音说道。
马二雨心里一惊,情不自禁搂紧挎在肩上的包袱。她没有抬头四望,假装没有听到那句话,快步朝门口走去。
伴随着欢快的笑声,宫女们继续畅聊,显然只把这当成了笑料。
“太好了,就不用我们送去了,宫里要多些这样的人该有多好呀,那我们可省事了!”
“嘻嘻嘻,你就知道省事,被掌事骂得还不够吗?”
“她骂我,我打她!看招!”
“别别别,我投降!”
“有招往我身上使,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宫女挥拳蹬腿,又跑又跳,始终在以某一个点为中心的圈内嬉闹,没有人对马二雨起疑,甚至没有人记得她的存在。
马二雨走出尚衣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即又无奈地摇头叹气,为自己的惊魂不定感到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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