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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是无戒门的掌法。”白年道长的长眉在风中晃晃悠悠,他一把抓住它们,浑浊的眼珠明亮起来。
“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他的悔恨从枝头纷纷扬扬落下,他的遗憾欣喜若狂地破土而出。
它们全有了着落,它们回到了他的手里。
他要用这双手治好红石,这也是他对莫逆的一种补偿。
白年道长没有耽搁,在他这个年岁能有机会补偿年轻时的遗憾是件幸运的事情。
每日一个时辰,他毫不吝啬,源源不断的把阳气输送到红石体内。
同时,他开始教红石练双蝶戏蜂掌阳式。
“红石,别人传给你的阳气容易耗竭,而你自己体内生发出来的阳气才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师父!”红石跪地拜师。他激动不已,这是他在武学上的第一个师父。
在庆寿寺与江湖之人切磋武艺学到的皮毛岂能和武当的掌门白年道长的武学相提并论?
因祸得福,他知道自己会越来越强大,老天终究还是怜悯的看了他一眼。
“双蝶戏蜂掌有六式:浪蝶游蜂、花须蝶芒、庄生梦蝶、蝶舞花落、雨中扑蝶、断刺折蜂。阳式与阴式的招式相同,运气方法不同,阴阳共济,相辅相成,克敌制胜。”
“红石,以后如果有一个与你心意相通的女子练双蝶戏蜂掌阴式,那么你们俩双掌合璧便所向无敌了。”
白年道长慈祥的笑容里没有恶作剧的意味,但徐妙锦还是红着脸走开了。
“我打一遍给你看,记不住的地方,等明日再看。”白年道长徐徐伸开双臂,张开双腿。
他迅速的挥出右掌,推出左掌,左掌与右掌交叉相背,像是蝴蝶的双翅。双掌忽儿向前,忽儿向后,忽儿向左,忽儿向右。
双掌快的像是风,锐利的像是剑。它好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让圈中的猎物无处逃生;它又好像是万矢齐发,什么都不能幸免。
“红石,双蝶戏蜂掌出掌要快。”白年道长收起双掌双腿,气息匀称,脸色微微比运功之前红润一些。
“这样可以迷幻敌人,他不知道你是从哪个方位出的掌,尤其是两人出掌时,威力无穷。”
“是,师父,徒儿定会用心苦练!”红石欣喜不已。
尽管他连一半的招式都没有记住,但是他知道他以后也会像白年道长一样打的行云流水,神流气鬯。
红石每日从白年道长的掌法中记住一部分,直到一个月之后,他记全了所有的招式。
他知道白年道长用心良苦。白年道长让他从全局去观察这套掌法,而不是一招一式的死记硬背。
他领会了双蝶戏蜂掌的精髓,体内的阳气迅速增长。
徐妙锦的日子过得并不美妙。她从来不敢在红石练双蝶戏蜂掌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
她对双蝶戏蜂掌本能地排斥,并不是因为莫逆师太曾经逼着她学习这套掌法,而是因为双蝶戏蜂掌让她想起莫逆师太苦苦追寻的爱情以失败告终。
她把这种可望而不可得的遗憾反射到了自己身上,隐隐觉得终将有一天她也会尝到这种苦楚。
“红石,你的气色越来越好了,你胸前的掌印是不是变淡了?”
徐妙锦隔三差五就要问同样一个问题。一来她确实关心红石的身体,二来她闲得发慌。
在一群大老爷们中,她连一个能说话的伴都没有。
她打算等到红石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就先行下山,回到京城。
“嗯,淡了一些。”红石假意敷衍,想要等到掌印完全消失的时候,给徐妙锦一个惊喜。
红石在武当山的生活丰富多彩,以至于他提早为将来做好了打算——不管白年道长愿不愿意,报完仇之后就回到武当山过着隐居的生活。
这里有几百种中草药,绞股蓝、黄连、天竺桂、巴戟天……其中还有许多独一无二的品种,他在其他地方从来没有见过。
他喜欢和这些花花草草待在一起,在花丛中练武养息,心旷神怡,悠然自得。
伴着沁入心脾的花草芬芳,日月精华全都无微不至的给予他能量。
他认定自己的身体好的那么快,除了白年道长的救命之恩,全都要归功于这些花草的滋养。
时间过得很快,半年之后,红石的伤完全痊愈。
徐妙锦看到红石给她的惊喜后心满意足地下了山。
这一天,白年道长忽然对红石说:“红石,你的重瞳是上天的恩赐。”
红石惊愕地把手贴在自己的眼睛上。
这世上除了恕妃,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有重瞳。
恕妃因为知道他的身世,才知道他的重瞳,白年道长是怎么发现的?
“师父……”
“呵呵,你想问我,我是怎么知道你有重瞳,是吗?”白年道长满眼慈爱,悠悠抚着充满智慧的长须。
红石点了点头。
“你专心致志练功的时候时常会现出重瞳,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师父!这重瞳好像故意躲着我,我不知它们什么时候会出来?”
“你当然不知道,它们出现的时候,你都无暇顾及。”
“什么意思,师父?”红石咽了一下口水,像是如临大敌。
没错,重瞳就是他的大敌。因为重瞳,他失去了母亲。因为重瞳,他要向自己的父亲复仇。因为重瞳,他变成了一个不正常的人。
“当你的脑子只被一件事情所支配时,重瞳就会出现,比如你极度愤怒,极度难过,极度专心的时候。这个时候你的大脑已经被某一种情绪控制,又怎么会注意那个好像在和你躲迷藏的重瞳呢?”
白年道长的眼神深不可测,通向过去,通向未来,好像无所不知。
红石眼前一亮,忽然看到了希望,摆脱阴霾的希望。
“师父,我可不可以不要重瞳?”
白年道长用一根手指把长须打成了卷:“你要眼睛吗?”
红石愣住了,他的眼睛渐渐暗淡下去。
“哈哈,你看我的胡子,不管是卷的,还是直的,不管它是不是妨碍了我吃饭、睡觉,甚至成为对敌时的阻碍,我都不会舍弃它。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会好好爱惜它。这种爱惜不必勉强,因为我看到了它的好处。它可以帮助我思考问题,可以缓解我的焦虑,它还陪我度过了孤寂的日子。没有它,我还真不习惯!”
红石低着头,白年道长的话没有触动他。白年道长如何知道重瞳给他带来的苦难?如果白年道长的胡子也曾经是罪魁祸首,他不会说得这么轻巧。
“重瞳是灾祸。”红石不知道自己怎么吐出这几个梦魇般的字。
“仓颉四目,生有睿德,上至星宿,下至鸟兽,无一不察,指掌作书,万世流芳。有谁敢说仓帝是灾祸?”
白年仰望天空,像是在寻找仓颉开化愚钝的神力。
红石也抬起了头。他知道这位文字的始祖,不过从来不敢把他同自己联系在一起。
“做个试验,呵呵!”白年道长指着不远处灌木丛中的一棵刺五加:“你看一看那株刺五加的叶柄上有多少根细刺?”
红石不情愿地朝灌木丛看去,完全是出于一个弟子服从师父的本能。
他怎么可能看一眼就知道刺五加叶柄上密密麻麻的细刺有多少根?就是让他一根一根的数,他也数不过来。
他瞥了一眼刺五加,在他的脑子跳出其他信息之前,他先摇了摇头。
“你再看看,专心看!”白年道长沉下脸,拍了一下红石的脊背,和他在教导红石武功时一样严肃。
他对红石了如指掌,就像他知道自己的眉毛有多少根。
红石盯着刺五加,四只瞳仁重叠在一起。
刺五加上的细刺就像士兵一样一个一个站在他的面前。
他开始一个接着一个数,数了半晌后,心焦如焚:“师父,太多了,数不过来!”
“谁让你一个一个数?你可以以两百或者五百为一组,数一数有几组!”
红石的眼前出现了几个区块,他小声嘀咕:“六组,三小组,五个,一共有三千五百零五根!”
“嗯!”白年道长点点头,他的胡须又被他往反方向拧成了麻花,“红石,你在战场上一眼就可以知道敌军有多少数量了。”
“谢师父!我还能知道他们有多少杆铳,多少柄枪,多少支箭!”
红石拍着自己的大腿,欣喜若狂,就像是一无所有的穷鬼发现了金灿灿的珠宝。
“红石,你可以把它运用到武功上。你的四只眼睛比别人的两只眼睛快的可不止一倍,是上百倍,上千倍。”
“武功?”红石伸出双手,看了看手心,又看了看手背。
“试试,我来做你的对手。”白年道长站起身来。
“师父,我,我不行,我只学到师父的一成!”
“少废话,师父不会手下留情!”白年道长从红石侧旁一掌斜劈过来。
红石往后一闪,连人带椅跌在地上。
他一跃而起,这种狼狈样激发了他的斗志,他双掌交叠,像风一样朝白年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