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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怎么好好问起他了?”释沙竹好奇的望着主上,他没有从道衍身上嗅到和九黎帮一丝半毫的联系。
“因为石头。”
“哦,石头与他认识吗?”
“道衍搅了我的局。”主上阴森的眼色似乎正在盘算除掉道衍的计划。
“主上说的是浴佛的香汤水?”
“对,我让你去换了浴佛的香汤水,本来就是为了将石头陷于危境,再出手救他,没想到叫道衍抢了机会。石头现在应当把他当做亲大哥了吧?”
主上使劲揉搓手上的棋子,看准位置,落下最后一子。
“主上何苦对石头……”
“欸,你不知道,他将会是对我最有用的人。”主上指了指棋盘,释沙竹已经无路可退。
“来,干了!”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沙竹,酒也喝完了,棋也下完了,领任务吧!”
“主上请吩咐!”
“立即让农青云对农青山动手!一个废人留着只会碍事。”
“是,主上!”
主上独自一人坐在房中。
他在威武的蚩尤面具后面大放悲声:“玉露,你放心,爹会为你报仇的。害死你的人,一个都活不了!农青山很快就要去见你了,别再被他迷惑!还有农青云,爹会把他撕成碎片!”
黎玉露,他的女儿,唯一还能让他流泪的人。
农青云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在水陆法会结束之后,立即离开轩辕寺。
当他一遍又一遍地要求雍门广复述林贤的口信后,他从其中的“尽快”两个字推测,林贤说不定会按他提出的建议那样,到轩辕寺找他,再与他同往神农宫。他决定再等几天。
焦虑又充满期盼的三个日日夜夜过去了。这一天夜里,农青云在床上坐了半个时辰。
他把自己目前所面临的事情按轻重缓急的顺序又排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他在轩辕寺的坚守是正确的。
四岔门的无端威胁也好,丐帮的盛情邀请也好,所有帮派都会在他得到神农鞭之后,对他礼让三分。四岔门不敢再与他争夺地盘,丐帮也不敢因他的无奈缺席将他视为小人。
打定决心之后,农青云一头倒在枕头上。尽管睡意全无,他还是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一炷香之后,他更加清醒。
他觉得自己紧闭的眼皮因为太过用力十分疲劳,他睁开了眼睛。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他开始搜索和他一样无法安眠的同伴。他的眼珠转来转去,几只枯瘦的手指向他伸来,像是溺水的人伸到河面上的手指。
“啊!”农青云从床上弹跳起来。
当真有同伴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感受到的不是温馨的陪伴而是惊魂的恐惧,即使他身怀绝技。
农青云首先打开了门以便随时逃跑,然后摸索着点亮蜡烛。
黑暗被驱赶的无影无踪,一切在黑暗中逞凶的家伙都原形毕露。
几根干枯的枝叶塞在枕头下,露出了一小截,这就是农青云看到的手指。
“呼!”农青云舒了一口气,慢慢走到床边,伸手取出枕头下的枯枝。未定的惊魂再次像巨浪一样翻滚起来。
黑乌海!
黑乌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把它放在我的房里?农青云深呼吸了几下,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
黑乌海在中原没有种植,是他二十年多前从漠北带回来的品种。他偷偷的把它培育在后山一小块无人踏足的地方。
接管神农宫之后,他把黑乌海移进了后山禁地。他用黑乌海研制新型毒药,发现黑乌海的毒性和中原毒草的毒性相结合可以发挥出大好几十倍的功效。
结合后的毒药不但可以更加迅速的扩散毒性,而且这种毒性即使被清除之后,中毒者仍然难以恢复强健的身体。
黑乌海成为了他的一个新型利器。
黑乌海怎么会出现在轩辕寺?后山禁地除了他,从来没有人进去过,不会有人知道黑乌海的存在。难道江湖上还有其他人在种植黑乌海?
农青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些和他作对的帮派。那些酒囊饭袋只会在打打杀杀上逞凶,哪里会懂得药理这等高深的学问。他们在刀剑上抹的毒都是最普通,最廉价的毒药。
他们不可能种出黑乌海。
农青云举起黑乌海翻来覆去地察看,试图找出他曾经精心呵护过的枝叶。会不会有人背着他偷偷跑进后山禁地?
农青山!农青云想起来了,他曾经带农青山进过后山禁地!那一次他们谈话的地方正是在黑乌海的前面!
农青云焦躁的在房间中踱来踱去。他怎么会那么大意,竟然把农青山带到那个位置?
他忘了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了吗?难道他会如此幼稚,以为所有事情都会永不见天日?
一种被别人暗地里窥视的羞辱感和被嘲笑的愤怒感油然而生。
他把一个黑暗的秘密小心的掩埋在地里,如今这个秘密已经破土而出,在他背后张牙舞爪,可是他却全然不知。
农青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二十多年前的一幕并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某些记忆会被他永久的封存在角落里。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该如何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农青山也和他一起留在轩辕寺。这几天他出人意料地友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农青云多在轩辕寺留几天,并且会随他一起回神农宫。
看来他一直在看自己的笑话,并且很有可能在出乎意料的时候把自己杀死。
先下手为强的强烈渴望没有让农青云失去理智。
他觉得这其中还有蹊跷。
农青山既然要杀他,为什么还会把黑乌海放在他的枕头下,让他发现?难道他在挑衅?这不太可能。
农青山势单力薄,而他拥有整个神农宫,农青山若是想要除掉他,就必须暗地里下手,怎么可能还会让他知道?
到底是谁这么做?这个人很明显是在挑起他们师兄弟的仇恨。
难道又是哪个不怀好意的帮派?
一夜无眠。农青云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不过他做出了一个决定:除掉农青山。
不管那个让他发现黑乌海的人是什么用心,他都必须除掉农青山。
他必须掩盖他的罪恶。
农铁舒端了一盆水走进屋来:“爹,洗把脸,我们吃早饭去。”
“嗯。”农青云缓缓站起身来,一夜的思索在他脸上蒙上了一层灰影。
“爹,你怎么了?精神这么不好,昨夜没睡好吗?”农铁舒拧了一块毛巾,递给农青云。
“嗯。”农青云的眼皮好像沉重的张不开。
“爹,我来给你擦。”农铁舒抓过毛巾,仔仔细细的把农青云的脸擦了一遍。
“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来,坐下。”农青云把一个竹筒放在桌上。
“铁舒,你能不能帮爹办一件事?”
“可以啊,爹,什么事?”
“这里面装的是马蜂,”农青云指了指竹筒,“我在它们的刺上涂了毒药。你趁师伯在房里的时候,把竹筒放入房中,打开盖子,并反锁上门……你千万别进门!”
农铁舒瞪大了眼睛。
父亲突如其来的话把她吓蒙了。
师伯手上没有了神农鞭,父亲也不至于要杀人灭口吧?
“铁舒,这件事本来我可以自己做,可是我怕你师伯看见我会起防范之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师伯?”农铁舒从椅子上跳起来,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大。
“坐下,别急,爹会慢慢告诉你的。”
农青云把黑乌海放在农铁舒面前。
“这是什么?”农铁舒没有伸手接过黑乌海,她从那些枯萎的黑色脉络中发现了难以名状的丑恶。
“这是一种有毒的植物,叫黑乌海。昨夜爹在枕头底下发现了这支黑乌海。中原除了爹,恐怕就只有你师伯知道黑乌海。”
“师伯把这黑乌海放在你的枕头下?”
“嗯,这是我和你师伯二十多年前的恩怨了。”
农青云把目光移向了门口,好像在阳光下飞舞的尘埃正在把他的思绪带回到过去。
“我们师兄弟有三人,我排行第二。大师兄功夫最厉害,三师弟药理最厉害,我则是两者兼具,却又不是顶尖。”
“单论功夫,没有大师兄厉害,单论药理,没有三师弟厉害。可师父偏偏觉得我这样的人最适合做神农宫宫主。他说,无论是大师兄,还是三师弟都会把神农宫的另一项技艺丢失,只有我才可以让神农宫在功夫和药理方面得到双重发展。”
“大师兄自然不服,他一直以为师父会把宫主之位传给他。于是他便把我从漠北带回来的黑乌海放进师父的茶水里栽赃于我。师父中毒后以为是我害了他。在师父没来得及把我赶出神农宫之前,便毒发身亡。大师兄和三师弟也离奇失踪……”
泪水在农青云眼眶里打转。
“爹!”农铁舒递上一块绢帕。父亲的眼泪变成了她眼中的泪,她用衣角抹了抹眼睛。
农青云深吸了一口气,收回放在尘埃里的目光,看着农铁舒:“铁舒,爹不恨你师伯。他也是个可怜之人,至今都没能和女儿相见。”
“师伯为什么要把黑乌海放在您的房间里?”
“他要向我报仇,他认为是我夺走了神农宫,他要把它夺回去!”
“师伯要杀了爹?”农铁舒大惊失色。
农青云凝重的点了点头,哀伤的眼神仿佛失去了世上的至亲。
农铁舒心如刀绞,她看出父亲锥心刺骨,看出父亲多希望这不是事实。
然而,师伯一定会杀了爹!
“爹,我去!”农铁舒把黑乌海拍在地上,一脚踏上去,将它碾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