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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废寝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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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头无可奈何地把书放回书架,叹了一口气,茫然的目光从书架上滑落。

    当他的眼睛瞟到放在海大叔床上的铜棒时,颓废的情绪找到了出口,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脾性和被家人骄纵留下的恶习。

    他走到床边,拿起铜棒慢悠然自得舞动几下,忽然将棒头朝向《黄帝内经》,煞有介事地大吼一声:“躲到墙角去!”

    他开始从大变医书的游戏中获得快感,对书本的重挫予以补偿。

    “你要是肯听我石头的话,我就让你回去,否则你就待在墙角里吧!”石头严肃庄重地恐吓《黄帝内经》。

    “好,好,我听主人的话!”石头捏着鼻子,尖着嗓子,自作主张替《黄帝内经》选用一副姑娘的嗓音。

    因为在他一时遗漏耿家妇人的争斗的情况下,他估计姑娘会比男人容易驯服。

    石头得意洋洋,就好像他真的收服了一个棘手的对手,他连续舞动铜棒,伴随着又一声呵斥:“到我手上来!”,《黄帝内经》不出意外的端坐在他的手上。

    一个黑影猛扑上来,抢走了《黄帝内经》。石头惊慌的拿起铜棒准备自为。

    “青敏!”他看清了抢东西的人,恐惧被疑惑取而代之,“你干什么?我还以为有贼呢!”

    青敏没有搭理石头,转身跑到前屋。

    石头跟了出来,嚷嚷:“别把我的书弄坏了,我还要看呢!”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看,不过担忧确实存在。

    青敏低头一页页的翻动,心无旁骛,似乎目标明确地所需的东西。

    石头恍然大悟:“哦,你是来找背疽和伤寒的,对不对?小敏,对不起啊,我还以为你……”

    “这里面有什么?”青敏神色怪异,口气强硬。

    “各种……病症……药方,我想应该是这样吧。”石头战战兢兢,仿佛面临父亲严峻的考核。

    “我说的是你从铜棒里拿出来的东西!”青敏眼中喷出火球。

    “铜棒?没东西啊!”石头后退一步。

    “你敢骗我?我看见你在摆弄铜棒!这是海大叔的东西,你敢占为己有?”青敏勃然大怒,从未有过的愤恨神态即使在初见冤枉石头为歹人时也未曾出现。

    “真没东西,哎哟,我那是变戏法呢!”石头捶胸顿足,发觉自己想要补偿也会遭受报应。

    “变戏法?”青敏没有松口,严峻的脸庞像躁动的火山。

    “嗯,我再给你变一遍。”石头拿出比接受师父检验更为敬业的态度,先后展示了各式各样的戏法,终于令青敏相信能变出东西来的不是铜棒而是他石头。

    当石头再次捧起《黄帝内经》的时候,里面的每一页都出乎意料地对他友善起来,或许是因为它们看见了石头的不易,或许是变戏法确实起了良好的调节作用,又或许是青敏的恐吓比父亲的责骂有用的多。

    他发现书本并非他原来想象得那样面目狰狞,发觉读书并非难于上青天,只是书的世界还未曾在他面前打开,他就已落荒而逃,因为他从未获得一个动力。

    石头读了一整夜的书,第二日依旧精神抖擞,手不释卷,对知识的渴求就像新凿开的泉眼里冒出的水源源不绝。

    他为自己身体里蕴藏的巨大潜力瞠目结舌,愧疚曾经将父亲的谆谆教诲置若罔闻,以至于在父亲的脸上皱纹趁虚而入,白发不请自来。

    为了读书,石头忘了一切。青敏好几次想要提醒他探访病人,但最终从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中得到答案,认同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掌握基本药理。

    石头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在伟大的中医药学中寻得沧海一粟。

    或许他治不好伤寒,也治不好背疽,不过他至少了解到基本知识,从而肯定了三件事。

    第一,吴大叔得了背疽,绝不能吃鹅肉。第二,张大叔得了咳血的伤寒,绝不能喝糯米酿造的酒。第三,连同秋儿家,这三户人家行径怪异,没病装病。

    第八天秋高气爽的清晨,石头主动提出要去病人家看看。

    青敏像枯木逢春一样欣喜,在她心目中,聪颖绝伦的石头已经获得制胜法宝,离查出真相,还海大叔清白只有一步之遥。

    “去王大叔家吧。我和你介绍一下他们的情况。王大叔甚是可怜,上有失明的老母,下有八岁小儿。他晚年得子,没高兴多久,娃一岁不到,老婆就死了。他既要照顾老母,又要照顾儿子。如今他病了,得的是痢疾,不知道他家要怎么撑下去?”

    “痢疾?”若不是读了七天七夜的医书,石头恐怕还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更不用说相关的症状和药方。

    “海大叔是这么说的,还说他要慢慢调养。”

    还未到王大叔家门前,远远望去,一个小孩拿了一根长棍爬在树上乱敲乱打。

    “那小孩在做什么?”石头问道。

    “打柿子呀!你看那棵柿子树多大呀,那黄灿灿的柿子馋得我都流口水了。”青敏快步跑到柿子树前,石头紧跟其后。

    “牛子,打柿子呀。你这样不行的,下面要有人接,否则全烂了!”青敏掀起外层的裙子做成一个兜,准备接住掉下来的柿子。

    “小敏姐,那你帮我接着呗。”牛子憨笑,手中的木棍始终没有停歇,它们的准头很差,不是偏了就是歪了或者打空。

    “好好好,我来帮你。”青敏在树下来回晃动,仿佛会纷纷扬扬落下数不胜数的柿子,“来,往这扔。”

    牛子一顿歪打正着,终于打下几十棵柿子。

    “够啦够啦,”青敏捧着衣裙,“你打这么多柿子,你爹和你祖母吃不完啦!”

    “小敏姐,我爹说要做柿饼,让我多打点。”

    “好,那你慢点啊,要不摔在地上,全烂了,可惜了。”青敏把接住的柿子放在一旁,重装上阵。

    “小敏姐,我家柿饼做好了,我给你送一篮去啊。”

    “嘟嘟嘟,嘟嘟嘟”,伴随着拐杖着地清脆的声音,一个八十多岁的白发妇人从里屋走出来跨过门槛来到院中:“牛子,和谁说话呢?有客人呀?”她的眼睛毫无光彩,无神的朝一个没人的地方望着。

    “奶奶,是小敏姐,还有一个大哥哥。”

    青敏走到老人家身边去搀扶她:“婆婆,您慢点。”

    老人抓住小敏的手。

    “婆婆,我们来看王大叔。他的病好点了吗?”

    “在里屋躺着呢!”老人虽然年老,却中气十足,声如洪钟。

    “我们进去看看王大叔。”青敏对石头说。

    “嗯。”石头点点头。

    走了两步,老人趔趄了一下,身体往一边倾斜。幸好青敏搀扶着她,才没摔倒。牛子在树上看见这一幕,着急地大喊:“奶奶,小心点呀。”石头往地上一看,地面平整。

    “牛子,奶奶没事。奶奶老啦,不中用咯!”老人呼呼喘气,在原地休息片刻又拄起拐杖,颤巍巍跨过门槛往里屋走去。

    屋内十分简陋,一张木板搭起来的床看起来随时都会解体,一张窄小的桌子由长短不一的桌腿垫上瓦片勉强保持平衡,两把发黑的竹椅已经褪去了竹子的原来面貌。

    床上躺着一个六十多岁的男子,虽然清瘦,但精神还算可以。他的身上盖了三床被子。见青敏和石头走进屋,他吃力地用双手撑起身子,说道:“有客人啊,我给你们倒杯水吧。”

    青敏急忙摆手:“不用了,王大叔,和我还客气啥呀。我们就是来看看你的病怎么样了?”

    “我这病呀,就这么拖着吧,没钱请大夫。以前海大叔给咱看病不收钱的,海大叔是好人啊。只是后来……”王大叔没有继续往下说,仿佛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王大叔,海大叔给您治病,后来怎么样了?”青敏小心翼翼的探问。

    王大叔只是叹气,不肯再开口。

    “王大叔这是累了,小敏,我们先回去,不要打扰王大叔休息了。”石头笑笑。

    青敏会意的点点头,她已然学会了从石头的眼神里看出探访的进展。

    “王大叔,那您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路上,青敏不再像难缠的孩子讨要玩具一样纠缠石头告诉她王大叔家的情形,她对石头的信任已经超过了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程度。

    “剩下这一个是海大叔在上个月的诊病中唯一一个被他治好的病人,是个孩子,大约三四岁的模样。钱家是我们谷里最有钱的一户。他们家孩子生病可把大人给急坏了,幸亏海大叔把他们家孩子的病给治好了。”

    “但是说也奇怪,以前海大叔给他们家人看病,他们每次都会登门送来厚礼表示感谢。他们知道海大叔喜欢花草,就托他们江湖上的朋友带来中原各地的,甚至还有西域的花草。但这次海大叔治好他们家小孩的病后,也不见他们登门拜访。恐怕是海大叔出了事,他们怕别人说闲话,就躲着咱们吧。”

    青敏摇摇头,对人情冷暖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