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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午后,涿州官道缓缓行来一老一少两骑。老者年过六旬,身着宽博青衫,头戴儒士方巾,两鬓斑白,颌下花白短须,面上一团和善之气。身旁少年十六、七岁年纪,白净脸庞,眉墨如画,一双星目隐射寒光。白色窄袖罗袍,腰扎玉带,登革靴、青葱马,一身英武气概。不一刻,二人已到涿州城下。
老少二人正轻提缰绳准备入城。忽见城内一阵喧闹,夹杂跌撞哭闹之声,正犹疑间,一道白光“嗖”的一下飞上城楼,紧接着一阵刺耳如枭啼的声响从空中传来:“且念尔等无知,略作薄惩,俺去也!”城楼上白光闪得一闪,已是杳无人影,只留下城下十来个皂衣大汉横七竖八,铺开一地,以及周遭一众百姓在指指点点。
少年眼见城楼上空无一物,不禁赞道:“师父,此人轻功竟是恁般了得”,老者摆摆手,紧催两步坐骑,到一众大汉近前,侧身下马察看众人。只见众汉目赤脸涨,额角青筋暴起,张大嘴巴“啊、啊”作声,却是口不能言。
老者微微点头,道声“是了”。轻舒臂膊,在众人肋下略略一拂,众汉才“啊咿啊呀”醒过神来,在地上滚作一团。
少倾,一人爬了起来,深施一礼:“多谢老人家搭救,小人在此有礼了”,言毕欲磕头拜谢。
老者一摆手:“无须多礼,敢问各位可是福盛镖局裴府中人?”
“正是,老人家却是如何知道?”
老者一指大汉袖角一块黄色绣记,“这不是我那裴贤弟福盛镖局的徽记么”。
大汉连连点头:“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家师正是江湖人称侠义赛孟尝的裴老爷子”。
老者手捻胡须道:“如此甚是巧遇,我正是要去福盛镖局看我那裴贤弟,你等若是还能行走,可往头前带路”,回身招呼同行少年:“飞儿,此处是你裴师叔的福盛镖局所在,你我应去府上拜望”。少年点头应诺。俄倾,地上众汉都已起身,有人牵过马缰绳,一汉在前领路,一行众人往福盛镖局而去。
这老少二人原是自山西北天池山而来,老者正是江湖人称“北七剑”之一的“一剑飞芒”余清远老剑客。少年则是当年余老剑客行侠江湖,路过北天池山之时,从响马手中救下的劫后余孤。其时秦飞尚是襁褓婴儿,父母皆为响马所害,余清远赶到之时,秦父已是奄奄一息,将孩子托付给余清远之后即溘然而逝。老剑客掩埋了秦飞父母,背上秦飞,连夜赶上近旁的北天池山响马大寨,诛杀了响马首领,发散了众喽啰,又一把火烧了山寨。此后,即息隐江湖,在北天池后山结庐而居,专一调教秦飞。
余老剑客年少时亦是饱读诗书,文武双全。武林中屈指可数的饱学名士。秦飞自小聪颖过人,习文过目不忘,习武一点就透。得余老剑客倾囊相授,仅十余年光景,已是被调教得文武双全,同辈翘楚。此番余老剑客正是带着爱徒游历江湖,也为参与北方绿林道十年一度的盛会---泰山会盟,共同推举北方绿林道首领。
众人约莫行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来在一座高大府邸门前,门楼上悬着“福盛镖局”牌匾,门前空地上一根高高竖起的旗杆,挑着镖局的镖旗。早有大汉入内通报。少倾,一通爽朗大笑声传来:“莫不是我那余老哥哥大驾光临了么?”,门内快步走出一肥胖老者相迎,圆圆脸盘,红鼻头,颚下几缕稀疏的胡须,身后跟着数名皂衣家人。
“裴贤弟,昔年华山一别,可是有些年头了。现如今你也发福了。”
胖老者正是福盛镖局总镖头,“侠义赛孟尝”裴万忠。
“哎呀,老哥哥,你可想煞愚弟了,这是哪阵风把老哥哥你吹来了?请请请,快请里间厅堂叙话。”
二老携手,身后一行众人,来到里间厅堂。
裴万忠将余老剑客让至上座,早有家人奉上茶水。落座后,裴万忠问道:“老哥哥,这些年江湖上甚少听到老哥哥讯息,小弟正时常挂念。”
余老剑客微微一笑,抬手唤过秦飞:“飞儿,快来见过师叔。”
秦飞快步向前,磕头在地:“师叔在上,飞儿给您老磕头。”
裴万忠急忙用手相搀:“贤侄快快请起,不必多礼。”仔细看秦飞,正是少年英雄英气逼人,不由得暗暗点头。
“贤弟,这是飞儿。愚兄当年与你华山一别,路过北天池山时收的徒儿。这十数年未闻世事,算得是野鹤闲云,自甘田园了。”
裴万忠颔首称羡:“老哥哥,你确是闲情逸致,安于田园了。可如今这一入世只怕不得再有往日清闲了。”
余老剑客讶然道:“贤弟,此话怎讲?”
裴万忠道:“此事说来话长。老哥哥,方才镖局弟子说在城楼遭人暗算,幸得您老出手搭救,”
余老剑客道:“正是。适才在城门口看见镖局众人仿佛与人争执,难道是草上飞叶无痕?此人早已隐迹江湖,怎么会在此现身?”
裴世光叹口气道:“老哥哥,正是那叶无青与叶无痕。此二人搅闹府中,已有数日。现在在这涿州城内,但凡与福盛镖局有干系的所在,都遭此二人戏耍。”
余老剑客问道:“既如此,却又为何故?”
“老哥哥此番东来,想也是为了九月初九泰山会盟之事?”
余老剑客点首道:“正是,此番也是带飞儿历练江湖。”
裴世光道:“那就是了。”说罢缓缓呷了口茶:“旬月前,那白面判官叶无青与其弟草上飞叶无痕登门传青木令。一干江湖人等不得前往九月初九泰山会盟,如不奉令,日后北境再不得行镖。我因面露迟疑,他二人掷下青木令不忿离去。”说着自怀内摸出一只乌黑铁牌递与余老剑客。
“竟有这样事?那青木令是何来头?”余老剑客接过铁牌,只见乌漆漆一块圆牌,面上是一只獠牙兽头,背面刻有几个小字:青木为青,一体同心。
“青木令主人却也未曾见过,只是近年来却做出天大案子。前年定州“神拳镇三山”马元良一家十余口被害,去年泰安“断门刀”连老侠客一家二十余口被灭门,都与青木令主人有莫大干系。死者通身无伤,唯心脉俱断。大门上都被内力钉入青木令牌,只是令牌兽头为金色。”
“江湖传言:青木为青,一体同心。青木为金,一掌摧心。”裴世光说罢,面露忧色。
“世上还有如此霸道之人,难道北绿林盟主金刀大侠章远山也不管吗?”
“老哥哥退隐江湖有所不知,章大侠身为北绿林盟主,岂有不管之理。只是五年前章大侠夜探幽州府南枢密院八宝楼之后,音信杳无,自此再未现身江湖。江湖有传言章大侠已经遇害。北道绿林这几年可谓是群龙无首。此番十年一度泰山会盟,原就指望推举一位德高望重的盟主主事,北拒契丹。只是青木令一出,此事看来要付诸东流了。”
余老剑客听罢,亦是默然。忽然老剑客眉头一挑,喝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