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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间,沈府和傅府都遭逢剧变,所有的人都面临着未知的危险。
林祁垂下眼,目不斜视地跟在路案身后,走近了仵作和尸体前。
那具尸体——是阿三。
尸身正静静躺在那里。
仵作取出薄皮手套戴上,检查着阿三的尸身,一边向万利民拱手,一边张口说道:“大人,小人开始验了。”
县丞身边的师爷早已准备好了笔墨,在纸上飞快地写了下来。
阿三遗容尚安详,肌肉有些微扭曲状,双目口唇俱闭。遗体长六尺许,体型偏瘦,肌肤匀白,心口有一血洞,初断定为致死因。身着灰色棉麻,躯体平展舒缓。背后与关节处略显青色尸斑,指压可褪色,似现皮纹纸样斑,眼目开始混浊,口腔黏膜微溶。
死亡时间初断:今日寅时左右。
死亡原因初断:利刃刺中心脏,心脉破损而死。
伤口形状……
师爷捧着册子看向那个伤口,问:“怎么样?”
仵作的目光看向堂上的县丞和万利民,见他们也正在关切地看着自己,便又转头看着靳仄缕,张了张嘴,一脸犹豫。
师爷手中的笔在砚台中蘸饱了墨,平静地看着仵作,点了一下头。
仵作见堂上各位大人神情无异,才凝重地说道:“伤口狭长,应为短剑或匕首所伤,方向……以小人所处方位来看,微朝左下。”
师爷将原句一字不漏写上,然后搁下笔,轻轻吹干墨迹。
沈冰妍不动声色地往尸体看去,在胸上的伤口停留许久。
林祁走过去,焦急地看着沈冰妍,压低声音问:“有什么异常吗?”只见她轻轻点了点头。
林祁看着被抓起来的靳仄缕,从被带进来到此刻,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眉头紧锁。
林祁能看出仵作的犹豫,便蹲下身仔细观察;看了许久后,她发现了一丝端倪。
“你看,这个伤口,它……”林祁正想轻声跟身边的路案说自己的发现,说到此处,只觉得衣袖被人轻轻一拉,她微一侧头,看见了身旁的路案,虽然他一直注视着万利民,只侧头瞥了她一眼,但那张目光中的忧虑和凝重,却让她迅速闭上了嘴巴。
她看见他嘴唇微启,以低若不闻的声音说:“沉默为上,切勿多言。”
林祁在心中嚼着他这句话,忽然在瞬间明白过来。
她又如何能在此时一口说穿?这真相一说出口,阿妍和靳仄缕,便被动了不少;且先看万利民要如何定罪,她再应对。
仵作只略一迟疑,林祁便听他说:“这伤口看来,应该是用十分锋利的刀子所伤,各位大人请看,伤口如此平整,定是一招击中,这应该就是致命伤了。”
沈冰妍只觉得自己的手微微颤抖,她抬眼便看见万利民示意师爷递上验尸单子。
万利民接过扫了一眼,见上面清清楚楚,记得与仵作所说的一字不差,示意仵作先签字,然后自己提笔在右边写了,县丞也在旁边押了自己名字。
“来人,传捕头夏来风。”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之中,万利民才气定神闲地开口,像是一切尽在掌握,已成定局。
“方才你曾去本官府上找本官,说亲眼目睹堂下这女子在城隍废庙中杀了傅昀近侍阿三,且带人在庙里搜到了傅昀的尸体,现已送往傅家,可有此事?”
万利民食指向靳仄缕随意一指,神色不明。
沈冰妍的脸色顿时转为苍白,她愕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万利民,许久,惨然抿着嘴唇,喃喃自语:“不会的……”
“是……我当时,刚好就在旁边。”夏来风洪声说道。
傅昀……死了?
沈冰妍觉得胸口隐隐阵痛,只能茫然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林祁神情恍惚地皱着眉头,失控地喊了出来:“怎么可能?”
她连忙去看被绑着的靳仄缕,见她还是低着头,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愤怒,她突然意识到不对,立刻上前在她的背部点了一点,靳仄缕急躁的声音就在刹那响起。
“胡说!是他自己撞过来的!我是被阿三引过去的。”
路案此时已经缓步走回座位,坐下,才淡声问:“万大人,何意?”
万利民并没有理他,只是掀了掀茶盏,一派悠闲地问夏来风:“你确定么?有没有看错?”
夏来风立刻回道:“没看错,绝对的!我当时是接到县丞大人的命令跟踪保护阿三,跟丢了一段时间;然后有线人来报,说是看见阿三往城外城隍庙去了。当我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女子将剑刺入阿三的胸口,我与众兄弟好不容易将这女子制服,怕她逃走,于是让吕捕头帮忙点了她的穴道,整个过程,我看得很仔细,记得很牢靠!”
“胡说八道,分明是你们设的一个圈套,阴我!你们全都沆瀣一……”
林祁用手狠狠捏了她一下,阻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又看了看沈冰妍,只呆呆在原地,一言不发。
阿妍此时定是被傅昀的死讯打击到了。
“万巡抚,即使如此,也无权将人点上哑穴吧?这难免有枉顾真相,逼人认罪的嫌疑?”
万利民冷笑:“路小姐,本官办案,还轮不到你置喙!”
他目光阴狠地看向靳仄缕,手往身旁立侍的县丞拍了拍,那县丞立即明白,沉声向靳仄缕吼道:“堂下刁民,还不速速报上名来?若再敢在公堂上出言不逊,那就是万大人能容忍,本官也不能容忍!”
路案看了一眼脸上满是愤然的林祁,不动声色地暗示她稍安勿躁;林祁便也轻轻拍了下靳仄缕,以示安抚。
靳仄缕此时心里其实除了被人算计后的不忿,更多的是后悔,虽说是无心的,可阿三就是死在了自己的剑下,她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当进来看见沈冰妍,她就意识到,
自己不但没帮上忙,把自己搭了进去,还会拖累沈冰妍。
“靳仄缕,禹州人。”她木木地答道。
万利民这才不紧不慢地问她:“对于夏来风的指控,你可认?”
靳仄缕此时虽心里慌乱,但也不傻,只反问:“不知大人所指是何指控?”
她可以认下失手错杀了阿三,但她就这样认了,也就等同默认了傅昀尸体出现在那也与她有关;昨日,有不少人见过她与沈冰妍是一起的,如此,她们二人就更加洗脱不了。
万利民自如地转问:“夏来风,你指控靳仄缕什么?”
“靳仄缕杀人灭口,被我和各位兄弟撞个正着。而靳仄缕和沈冰妍是一伙的,说不定就是沈冰妍指示的。”
沈冰妍并不言语,让所有人看去,只觉她像是灵魂出窍了,听到什么都没反应。
“难道说……”众衙役心中不约而同都起了一个念头,顿时静默,无法出声。
沈冰妍在此刻蓦然抬头,看向万利民,许久,才问:“所以,怀疑我是凶手?还是想我为凶手?”
听到这群人想要把沈冰妍也扯进来,靳仄缕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尖锐起来:“你们怀疑我,是想要借调查之名,拉满口谎言的人做沈冰妍的替死鬼,换得她逍遥法外?真是可笑!我说了,是阿三故意往我剑上撞的,我躲不及,我跟着他,不过是觉得他可疑,想探寻傅昀下落。此事跟沈冰妍无关!”
路案在旁边听了许久,没听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便也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只坐在椅上,表面安安静静,心里思索着这个案子的各条线索纠葛关联。
而此时,他忽而出口问夏来风:“你亲眼目睹她杀了谁?”
夏来风一时摸不清路案是何人,只记得按照指示是要把阿三和傅昀的死全都推到那两个女子身上,于是连忙答道:“阿三和傅家少爷。”
路案闻言冷笑。
万利民在心中骂了声夏来风蠢货,此时也忙开口:“靳仄缕杀人证据确凿,还有受人指使之嫌疑,先压入大牢,听候审判。”
他本来以为今日只需对付偶知故友死讯,会方寸大乱的沈冰妍和洪邢皖,根本不足为惧,能限日结案;可没料到路案来插一脚,现在也只有先关起来,再慢慢谋划。
不过,他并不担心,反正死无对证,证据在手,不愁定不了罪。
“沈冰妍下毒谋害傅昀证据确凿,亦有指使靳仄缕杀人灭口的嫌疑,先关押至密牢,没有本官命令,谁都不许探监。”
路案定定地看着有一丝慌乱的万利民,严肃地问:“我倒想知道,所谓的证据确凿,是怎样的确凿?所谓的无可辩驳,又如何无法辩解?”
林祁闻言扭头正视着他,目光坚定而明亮,他嗓音沉稳,未曾有丝毫动摇,“万大人,断案如此有失公允,可算失察?”
万利民也不打算粉饰,眸色阴鸷看着路案:“你有权质疑我,但无权干涉我;如果你能找到确凿证据,证明我办案不公,大可参我一本。”
“退堂!”万利民猛地拍响惊堂木,又补充:“两个犯人都收监,分开关在密牢,不准她们与任何人接触。”
林祁与路案回到沈府院落之中,华沉甯守候在门边。
华沉甯告诉林祁,他已经给甘州去信,过不了多久,他们会来救二小姐的。
林祁听完之后,并没有轻松半点,看着也满是忧虑的华沉甯,不禁安慰他,说她已经有办法能救阿妍,让他别担心。
华沉甯走了。
沈冰妍书房院前,两人俱不言语。
天气朦胧阴暗,笼罩在薜荔低垂的游廊之上,夏末最后几朵荷花在亭亭翠盖之上孤挺,一种异常鲜明夺目的艳红。
长风带着夏日最后的热气,从荷塘上滚过,向着林祁扑去,笼罩了她的身躯。
她身上有薄薄的汗,针尖一般颗颗刺在肌肤上。又迅即被热风蒸发殆尽,唯留一丝难以察觉的疼痛。
只剩得水面风来,斜晖脉脉。林祁靠在栏杆上,许久缓过气来,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路案。
而路案也看着她,没有任何言语。阳光笼罩在他们身上,整个沈府一片死寂。
艳阳如同碎金一般洒落在远远近近的水面之上,波光跳跃,粼粼刺目。
林祁此刻不想理任何人,包括路案。
她一个人经过游廊,斜阳从柱子外照进,她穿过柱子的阴影,出现在日光之下,很快下一步又被柱子的影子掩盖。
她茫然无觉地往前走着,在乍明乍暗的光线之中,不知自己该前往何处,又不知自己可以做什么。毫无头绪,毫无方法。
在煎熬中,她自己也不知如何挨过一个个未知的时辰。
已过午时。
路安不知所踪,林祁也懒得例会。
她已经站在长廊了几个时辰了,心中还是没有任何办法能解这死局,可她回想起今日公堂上阿妍的神态,总觉得阿妍虽然也是一头雾水,措手不及,对傅昀的死难以接受,但心里必是有想法的;如果能知道阿妍的想法,说不定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她恨自己无能为力。
忽然听得有人在她身后问:“林祁,只要是你在意的人,不管是对是错、有没有道理,你都鼎力相助吗?”
林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只觉得心跳骤然一停,有些厌烦。
她缓缓回过头,看见满廊橘光之下,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路案。
他依然是一身清和温柔的模样,自然低头看着林祁,询问地“嗯?”了一声。
林祁转过头去不看他,慢慢地说:“我只是想给自己、给一直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的人——寻找一个公正的交待而已。”
“所以,若没有解救办法,你要劫狱么?”路案从她身后缓步上前,与她并肩同立。
林祁几乎毫不犹豫拍了下脑袋,看向路案:“对啊,可以劫狱!”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她,一寸一寸地审视她的神情,许久,才笑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如何才会对自己最有利。”
林祁默然抿唇,低声说:“世间有些事,纵然明知螳臂当车,纵然万千人在前,我亦不得不往。”
阳光刺眼,如芒在背。
路案望着她低沉而决绝的神情,只觉得自己的气息哽在喉口,淡淡笑了一声。
“还记得,有人曾说,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
林祁看着他,目光中无甚波澜:“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含冤待白的人被关在黑漆漆的牢狱里,是多么无助与绝望。”
微风拂过,她衣袖翩起,路案不由正色。
“我方才去看过沈姑娘和靳姑娘了。”
林祁愕然,又焦急带有期待问他:“她们还好吗?能带我进去看吗?”
路案避开了她炙热的眼神,如实告知:“我一个人尚且可以;但要带上你,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有些困难。密牢,并不是说说而已。”
林祁目光暗淡下来,但还是有所期待,又问:“阿妍和靳仄缕有没有危险?”
“有我在,没人敢在未结案之前动她们。”
路案的眼神坚定,让林祁不自觉放下心来。过了半晌,才想起来,若路案见了阿妍,阿妍必会与他说些什么。
随即问道:“阿妍和仄缕说了什么没有?发现傅昀失踪后,阿妍曾看过那酒杯;况且,以她的能力,应该能察觉酒中有药。阿妍明明能闻出酒杯里掺和了什么,为什么没有阻止他?”
“沈姑娘说,进门就被傅昀扔过去的酒杯洒了一身,发觉在有人给她递帕子时偷了她的玉珏;她没有立即揭穿;而后,又发现酒中有药,不过那种剂量不会有毒,顶多致幻。
傅昀想顺水推舟,让她先离开,看看暗里作祟的人究竟想做什么。
傅昀让她走,她便走了;沈姑娘说,想着傅昀当年虽然武功尽失,但如今已是飞靖镖局的大当家,那必是恢复了;于是就离开了。
可当她看到地上血迹之后,开始担心;又发现桌上有水渍,将酒杯端起一看,便发觉酒水的浑浊程度不与之前不同;当捕头银针插入取出变黑,她才想明白为何酒味不变,颜色不变,单是浑浊度变了;唯一的可能便是里面加了汞。
而看到留下的血渍不是黑色,她一时搞不清到底是不是傅昀留下的,一时间也理不清头绪。”
路案接着补充:“靳姑娘则是昨日趁夜前去一品香查探,她说她不信一品香所有人。
她以为,一切线索,案发现场都可以说话;于是在看到阿三出现后就一直跟着,跟到城隍庙,她刚进去就遭遇暗器偷袭,然后才发现阿三是会武功的。
在与他打斗的过程中,夏来风带人闯了进来,就在他们进来的一瞬间,阿三故意撞上她的剑口;最后她才发觉自己在未察觉时吸入了迷药,可是来不及了,晕倒之后醒来就已经被人带到了公堂。”
林祁听完之后,便在心中梳理线索。
“那也就是说,傅昀可能没有中毒?”说到此处,林祁才想起来:“去看傅昀。”
在血色泼阳里,他们见到了傅昀。
整个傅府都沉浸在迷茫的悲痛之中,他们进去没有人拦,也没有人理。
傅剑洗只静静地守在傅昀床前,众人都知道傅昀此时脉搏全无,没了呼吸,但就是没有人想承认这个事实。
背阴中生长的苔藓,遇见了日光下肆意绽放的花朵。
林祁与路案轻轻走近傅昀。
林祁被安静坐在床沿的人迷了眼睛,几乎无法直视艳阳的光彩。
艳阳透过狭小的铁窗照在傅剑洗微笑惨淡的面容上,也透过镂雕五蝠的窗棂照在林祁的身上。
她想开口对傅剑洗说,节哀顺变;但,说不出口。
躺在眼前的傅昀,苍白的面容如同冰雪,白色肌肤上唯有两点黑色的眼眸,一痕淡青的唇色。
就像是描绘于粉壁上的人物,徒具了完美无缺的线条形状,却失却所有的颜色,没有任何活人气息。
林祁身体颤抖,思绪紊乱,喉口嗬嗬作响,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来,混乱中,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傅昀的场景。
他静静地帮阿妍捡拾怀中掉落的青梅,碰触到她沾了荷塘淤泥的裙角,他忍不住开怀大笑,抬头仰望着阿妍。
那时,他抬头看着从远处跑过来找阿妍的自己,笑容灿烂地问:“你就是这丫头常提到的小七吧?”
他走了,阿妍该多伤心。
林祁缓缓看向狭小的铁窗,让染红的光彩在自己的面容上徐徐滑过。
路案见她沉默不语,在她耳边轻轻说:“沈姑娘,不相信傅昀会轻易被人暗算。”
林祁轻轻地“哦”了一声,仿佛没听到一般,神情平静。
只是,片刻后,她的眼前忽然亮了下来,远处流云,近处花树,全都在一瞬间清晰起来。
她转向路案,定定地看着他;在日光的照耀下,周围璀璨生辉,令她眼睛都不由有些灼痛。
她抬起左手,用手肘仓促地挡住了自己的双眼,让眼里尚未流出来的东西被衣裳迅速吸走。
她强自压抑住自己的气息,后知后觉地上前仔细端详傅昀。
一瞬间,断续的回忆浮现眼前。过了许久,她的眼神闪出明晃晃的光,对一直视周遭一切若无物的傅剑洗轻声而又颤抖地说:“傅叔,傅昀还有救。”
路案站在她的对面,默然看着她,却什么也没说。
傅剑洗怔怔望着林祁,那一张惨白的脸上,黑洞洞的眸子毫无亮光。半晌,他才缓缓开口,用喑哑的声音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林祁听着自己颤抖的呼吸声,张大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她只能狠狠地看着着傅昀,急促呼吸。
其实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傅剑洗捂着自己的眼睛,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就连近在咫尺的路案,也只听到他的呼吸声,长长的,压抑而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傅剑洗放下自己搭在被褥上的手,面容已经平静了下来,连眼睛也唯有一痕微红。
他望着林祁,慢慢的,用干涩的声音说:“我就知道,我一直知道的……”
“您先别太激动,容我想想办法。”林祁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站起来。
早年间,她曾撞见过傅昀试药,十几种药性非常徐疾的偏方药材浓缩成一碗喝下去,傅昀差点无力回天,还好她发现的及时,岳姨又用了险方,这才救回了他。
后来,她一直缠着岳姨,才得知,傅昀是为了沈臻而试药的;这便能说得通了,毕竟良心难安。
看傅昀的情况,大概是那些歹人见他已经中毒,又看他气息全无,以为他死了,才将他仍在庙中设计陷害靳仄缕;却没料到傅昀体质不若常人;当年的经历已经练就了他百毒不侵的体魄,只是此时可能药性冲突,造成了假死的症状。
现在只要找到岳姨当时用的药方便能救他了。
岳姨告诉她,她当时给傅昀服用之前,将药喂给了误食她园中毒花而奄奄一息的兔子,结果那兔子活了。
如此,她才下定决心放手一搏。
“傅叔,我能到岳姨房间看看吗?”林祁想,岳姨明知那药偏得很,可能会有后遗症,定会留下,为傅昀以后的生活做个保障。
“我带你们去。”
林祁和路案在岳姨的房间找了许久也没寻到。按理说,自岳姨走后,傅叔日日亲自打理她的房间,且没有让其他人进来过,应该不会有被人拿走或是丢失的可能。
林祁一转头看到路案手里捧着一本书,皱着眉,面色严峻地挨个翻着,突然眼神定在一张上,静静地看着。
她注意到路案的反应,开口发问:“路案,有什么不妥吗?”
路案忽而听她喊自己的名字,只愣了一瞬,一边浏览文字一边“唔”了一声:“这里有张药方,你看看。”
说着从书中抽出了一张纸,递给她。
“这个药方有十几种药材,名贵的上至天山雪莲,铁皮石斛,普通的连金银菊、马齿苋也有,有些奇怪。”
只一句话,一张药方,却让林祁的目光有些变化。
像是从冷漠冰原里盛开了簇簇火花,她眼中的惊喜溢于言表:“就是这个,太好了。”
路案沉默地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后,他才开口:“去试试吧。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先下更难解。”
被吞噬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林祁终于明白了。
傅府宅院,当晚月明下,傅剑洗进院子时,心情尚不错。
明月起于长空暗夜,终将铺满阴霾肘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