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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天翼找了一家小店,点了一盘酸辣白菜一碗米饭,一路上回忆了很多过去的事,那些乱糟糟的往事让他感到压抑,令他一时提不起精神。他一边吃一边开解着自己:
“不能让过去的事影响现在的情绪,不值得,我没什么大错,却经受着最严酷的现实来惩罚,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既然已经走出来了,为的就是放下,别想太多,往前看,前面的一切都是充满希望的未知。应该去买个速写本,画几张画调剂一下单调的生活,有点事情做,总比想那些不开心的事要好。”
他默默地把自己喂饱,心情也好了许多。回到房间,打开电脑,点上一支烟,边抽烟边查看着股市一天的走势。他没有急于上线QQ,虽然知道QQ里有人在等他,他却慢慢地把烟抽完,他隐隐的感觉,自己的生活可能会发生改变,只是一点点预感……渴望与人交流的急切心情得到突然的满足,却让他感到需要重新适应……
片刻后,他添加了夏彩云为好友,两个人通过文字寒暄着,相互问候又互报了姓名,寒暄过后,夏彩云主动介绍自己在公司的工作:
“我在公司参与行政管理,工作虽然不复杂,但很琐碎,每天忙忙碌碌的不停,尽管累点,还是很充实。”
对于程天翼来说,能与人交往,已经是非常幸福非常开心的事,更何况还是个美女;他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友谊,并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这份情感,甚至不愿意对她想入非非,生怕亵渎了这份真挚……即便是已经看出来夏彩云的爱慕之意,也不敢多想,他不确定那是不是夏彩云待人的常态……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现状即便是与她做个普通朋友都显得突兀,想太多了不但会辜负了人家的好意,也会伤害到自己……
程天翼不想过早的把自己的经历说得太详细,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细聊,他就简单的把自己近况介绍了一下,还在有意无意的在话语中说出了自己的年龄,46岁。夏彩云对年龄的话题一闪而过,她更关心他的生活现状,询问他的租房有没有卫生间,是否能做饭,还问他能不能适应阳朔的气候,并告诉他南方不比北方,霉雨季节要关上窗户,不然屋里的墙上都会淌水。还关切地询问他身体怎么样,等等,等等。夏彩云的关心更像个婆婆妈妈的家庭主妇,事无巨细,体贴入微,这让程天翼的心里暖暖的。
夏彩云嘱咐他:
“要注意身体,一个人漂泊在外,没人照顾,要知道照顾好自己,吃饭要及时,不要总在外面吃,外面的不卫生;还有、现在的天气阴冷潮湿要多穿点衣服,南方的冷不比北方,不能等感到冷了才找衣服,那就晚啦……”
她像在嘱咐孩子一样唠唠叨叨说个不停。程天翼说:
“还好,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冷冷热热,到现在连个感冒都没得过。如果不是你问,我还真没考虑过身体的问题。”
程天翼不愿意接受别人太多的关心,特别是当面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体贴和关怀,这对于他来说更像是撕下他伪装的利爪,或者像一只温柔的点穴手,直接戳中他最脆弱的神经……他自己很清楚,那坚强的外表一旦被撕下,就没法再坚强了……他是个不善于伪装的人,也说不了假话,可在与人相处时又难免提及过去和现在。他非常渴望能有个可以倾诉的人,可以让他敞开心扉,无所顾忌的诉说。可他又恐惧,恐惧不敢释放,恐惧自己的真心袒露后反被嘲笑,甚至成为人家日后的笑柄和谈资……这样的事在他过往的生活中屡屡发生,苦不堪言!倒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只是苦于那被戏弄的真心……
他能感受到夏彩云那话语中的温存与亲近,她是真诚的,是善意的,夏彩云的关心程度好像超越了普通的朋友关系,有着爱人般的疼爱与有家人般的牵挂;这“温柔的点穴手”让程天翼又看到了自己的脆弱,他那冰冷的心都快被融化了,这一刻,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有一肚子的话要倾诉……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夏彩云感到自己情绪上的波动,就说:
“你还在工作中,不好意思长时间打扰,咱们有空儿再聊。”
“好。”
俩人都挂了线。程天翼感叹着仰面躺在床上,思来想去:
“这女人的温存与善良,那没有丝毫虚假之感的真诚,好美!和她的美貌一样!
男女不期而遇如萍水相逢,可近可远,根本用不着虚情假意,那真诚的背后一定是一颗爱慕之心……模模糊糊的感觉……太多的不确定……如果能有这样的女人相伴,那生活该有多美妙啊!
可别自作多情!”
他提醒着自己,一阵胡思乱想之后,昏昏欲睡。
又是那冰冷的过去。黑夜里,寒风飞雪,他踉跄着脚步走进了家门,进门后就醉倒在地板上,他努力想爬起来,可四肢已经不听指挥,没有一点力气。他知道家里有人,他想:“她会帮我一把吗?!帮我回到我的房间,回到我的床上!”意识开始模糊,吐,是在吐,在不停地呕吐,什么都消失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冷!真冷!感觉是躺在冰封的湖面上,到处是白茫茫的冰雪,身上覆盖着一层雪花,身体已经冻透了……伸手摸不到被子……突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地板上,身下是醉酒后的呕吐物。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环顾四周,努力回想着发生了什么。天已经亮了,他摇晃着身体脱下外衣,扔到洗手间冲洗,又拿出拖布开始擦洗地板。女人从房间里出来,路人一样从身边经过,上班去了……
电脑里响起了滴滴滴的信息声,把半梦半醒的程天翼惊醒,他揉着眼睛起身坐在电脑前,是夏彩云发来的信息:
“我们下班了,你也该做饭了,晚上聊。”
程天翼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成了有娘管的孩子,心里既兴奋又温暖,身边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他兴致勃勃地出去吃了一顿快餐,又买回来几瓶啤酒。他喜欢饭后喝啤酒,像喝水一样,这是他多年来的准单身生活养成的习惯。洗完澡,喝着啤酒坐在电脑前,浏览着一天的新闻,听着博客里的背景音乐,等待夏彩云的信息。他不能主动与夏彩云联系,他不了解夏彩云的家庭结构,怕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王菲的《传奇》一直在房间里回荡,他喜欢这首歌,喜欢王菲那空灵的嗓音,喜欢乐曲那哀怨中的缠绵: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
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快十点了,QQ里传来了敲门声,夏彩云上线了,并主动给他发来问候:
“晚上好!”
程天翼回复道:
“晚上好。”
她说:
“去公司打气排球,差不多每天晚上都去玩一会儿。”
程天翼问:
“什么是气排球?”
夏彩云给他介绍道:
“这是广西特有的一项群众性体育活动,用羽毛球的场地,排球的规则,球是橡胶的,很软,打在身上也不疼,在广西很受欢迎。”
夏彩云接着问:
“你晚饭吃的什么?”
“出去吃的快餐。”
“不能总是出去吃呀!外面的饭不卫生,买点青菜自己做饭也不麻烦。”
“好,以后试着自己做。”
“你以前做什么工作的?”
夏彩云的话题突然一转。
程天翼回答:
“在一家国企工作了25年,后来国企改制,下岗了;自己也尝试着搞了一家贸易公司,不但没赚到钱,还赔了一些,虽然赔的不多,可还是做不下去了。当时的家庭生活也走到了终点,索性放弃了一切,一个人出来漂泊。”
“看来这中间还有很多的故事呀!”
“是,说来话长。”
“如果不介意,能说说你过去的家庭情况吗?”
程天翼知道,她一定会这样问,女人天性就喜欢刨根问底,更喜欢了解另外一个女人的事儿……他不愿把过去的事讲的太细,那是他的耻辱,他想把那些龌龊的记忆从大脑中抹掉,恨不得把那个人也从记忆中彻底删除,如果能的话。他感叹道:
“一言难尽啊!我这打字功夫很难表达清楚,等有机会我们再细聊……”
“好!周六你过来我们一起吃顿饭。”
她的话是不假思索的痛快!也没有一点商量的口吻,好像就在那等着说这句话一样。程天翼没想到她能主动邀请,他虽然渴望着与她多交流,可还是顾忌会不会给人家带了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是男女往来。就委婉的说:
“这样是不是太打扰了?”
“没关系,周六我们也没事做,你过来我们一起吃饭喝茶聊天。”
夏彩云说话坚决肯定没有丝毫的顾忌。程天翼不好再推辞,就说:
“好,我周六过去。”
两人道了晚安,结束了今天的聊天。程天翼端起啤酒瓶,扬起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又仰身躺在床上,对着天棚暗暗的感叹:
“真他妈的难以启齿啊!”
程天翼知道,聊天必然会聊到过去,这是无法回避的,可又不好遮遮掩掩,懊恼中思绪又被带到那烦乱的记忆中。
一起在饭店吃饭,平时她很少喝酒,最多只喝一杯啤酒,那次吃饭程天翼照例给她倒上一杯啤酒,他们也不说话,各自吃自己的。当程天翼抬头时她的杯子已经空了,就又给她倒上了一杯,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杯子又空了,程天翼感到纳闷儿,今天她是怎么啦,再给她倒上一杯,这次程天翼虽然低头吃菜,但眼睛的余光却关注着她的举动,只见她把杯子举到了鼻子的高度,向着程天翼身后的方向,好像是在敬酒,程天翼不由自主的回头往身后看,却发现身后桌的一个男子正举杯与她对饮……程天翼的突然回头把那个男子给吓住了,那人红着脸低下了头……等程天翼回过头来时她已经起身去了洗手间……
程天翼心里清楚:“她是看到了自己的丑态败露才赶紧躲开,等她回来你若责问起此事,她会死不承认,甚至会反过来说你有精神病,小心眼儿,多疑症。这种烂事不但说不清,还惹一身骚;她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还会把你的精神病、小心眼、多疑等等病态说得熟人皆知,让你百口难辩;这黑锅想不背都不行,这类黑锅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口啦……说什么都多余……”
程天翼越想越气:
“人生!人生都过半啦!就他妈的没有一件顺利的事儿!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还活着!好像活着就是为了经历磨难!后面还有什么他妈的倒霉事儿!统统都来吧!可着我这条烂命祸害!我撑得住!”
程天翼恶狠狠的在心里抱怨着!
他一阵恼火,猛然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啤酒,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酒,然后把空酒瓶、嗵!的一声重重的砸在桌子上,一伸脖子打了个大大的酒嗝,穿上衣服散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