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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元月头一天不该给你找不痛快,”苑月在温室里浇花的时候跟言舜回说,“我还是要说一句,骄兵必败。”
言舜回一愣,苑月接着道:“我遛马的时候会路过军营,虽然不知道追暮营到了什么程度,但是照我的标准,你的兵还差得远······太子支持你是好事,为了这个沾沾自喜就大可不必了。”
言舜回显然也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喝酒上头之后说了些什么,他道:“那依师父的意思,怎样才——”
“治军的事,你比我在行。”苑月放下水壶,道,“多问问朝中老将总是——”
“殿下?”
言舜回有些不悦,正要让苑月说下去,温室的门已经被推开了,苑月示意言舜回先处理那边的事情,言舜回这才问:“什么事?”
“应副将给您拜年来了。”那老仆说道,“还有几位大人,小的不认识。”
苑月看向言舜回,言舜回似乎知道那几位是谁,他道:“一起去?”
苑月净了净手,道:“走。”
大厅里坐着的人,除了应乘帆,就是一个带刀的武者,一位静坐喝茶的二十出头的青年,还有站在那青年身侧的一个小女孩。
见到言舜回,那位青年就站了起来,躬身对言舜回行礼。
应乘帆说道:“他们三个都是拂雪门的人,来请我行个方便。殿下要是觉得麻烦,我现在就把他们赶出去。”
这是拂雪门的规矩。苑月却总觉得奇怪,但是看到那三人腰间刀柄,确实是拂雪门的双鱼衔珠纹样,绝对不会错。
言舜回道:“拂雪门远来是客······只是不知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来本王府上又是有何要事?”
苑月一愣,他猜言舜回是认识这些人的,现在看来······不是?
那青年笑了笑,道:“我是做刀尖舔血的活计,名字说出来怕污了您尊耳,您唤我五郎便好。”说完这个,那青年道:“我来,是带来拂雪门的一点诚意,还请殿下今后也多多照拂拂雪门。”
言舜回只是说:“照拂不敢当。”
苑月却没有放松神经,总觉得这些人来得非常突兀,若说是拂雪门的人,听来也有些牵强。他觉得言舜回的警惕性没有这么差,但是苑月同样没有看到言舜回采取提防的行动,甚至在这一群人说要在这里常住,看看神窟的进程时,言舜回也一口答应下来,安排他们住在楚王府里。
苑月说:“这群人不对劲。”
言舜回的回答是:“你不必担心。”
苑月悄悄留意着这三个人,那五郎身边的武者十分寡言,也很少走动,倒是那个小女孩跳脱得很,每天在楚王府里跑来跑去,不是拿弹弓打鸟就是上树掏鸟蛋,有一回那丫头跑进温室里,正要辣手摧花的时候,被苑月捉住后领拎了起来。
“不准搞破坏。”苑月把她丢出温室,道,“也别乱跑。”
那小女孩看上去只有七八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
苑月心想,也正好是到处乱跑不会被人怀疑的年纪。
小丫头不死心,又往温室里冲,苑月正要拦,那小丫头突然使出了拳脚功夫,一嗞溜就从苑月身边过去,叫苑月愣了一下。
苑月被气得笑了,他想,行吧,忘记你是拂雪门的小丫头了。
他关上温室的门,把她捉住,提到五郎随行的武者面前,请武者管教一下这丫头。
武者二话不说,当着苑月的面,按住那丫头就一顿胖揍。
苑月更加怀疑这三个人有鬼。
他走回温室,迟疑了片刻。
苑月虽然时常来这里浇花,却没有往更深处走,每次都是照顾到了木槿就回来,但是那丫头却好似非要进这里不可······苑月站在木槿花前想了想,最终还是往里走去。
他对这里会有的机关并不是很了解,一路走过去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苑月于是随手搬动了一盆花,又退回原地蹲着巡视一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温室而已。
苑月松一口气,他也不想发现什么,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侧是一棵盆景梅花,苑月看着它枝干上为了做造型而捆扎的草绳,伸手摸了摸梅花的枝桠,发觉有些草绳已经可以解开了,苑月于是就拿来了剪刀,准备给它剪开一些束缚。
他抓着剪刀的时候,只抓着了一只手柄,剪刀的另一叶在半空一晃,竟然掉落了。
苑月以前也见过这种可拆卸的剪刀,一般是厨房里用,到了这边之后就很少见了,他觉得有些新奇,就捡起来看。
他伸手摸了摸剪刀刀背,突然觉得不对。
这不仅是一把剪刀,还是一把钥匙。
制作相当精良,而且不是这个地方会有的设计。苑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曾经说过一把精良的锁要怎么设计,他教给言舜回的东西太多了,一时半刻他回忆不起来······或者说,有人跟他一样在这个世间过路,也认识言舜回。
苑月一直想着机关,却没有想过推开温室最里面储藏室的门。
“师父?”
言舜回的声音传来,他正在关上温室的门,道:“早上不是浇过水了吗?怎么又来了?”
苑月赶在言舜回回头之前藏起了钥匙,笑道:“我来看花啊。”
“我找你许久。”言舜回道,“今晚我不回府吃饭,和应乘帆有些事情要办。”
最近言舜回很少回府,通常都是和应乘帆一起在外面——苑月也不想用这个词,但的确是鬼混,不是在青楼楚馆,就是在赌场或是府邸。苑月听闻,只是说:“少喝点。”
言舜回笑了笑,道:“好。”
说完言舜回就走了,苑月站在原地,推开最内间储藏室的门,翻找半天,他越找就越觉得不对,这个储物间竟然没有积灰,苑月忙碌半天,手上都没有沾上灰尘。
他发现一扇门。
苑月喘了口气,拿钥匙推进去。
门开了。
苑月打开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铁链的响动,他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就握紧了剪刀慢慢往里走,似乎是个活物,太暗了。
这房间四面都没有窗子,却也没有异味,苑月往内走的时候,碰翻了地上的一盆水,盆子被打翻的声音在这间房子里回荡,听起来格外瘆人。
苑月不知道这里面关的是不是人,假若是的话,约莫离疯不远了。
他突然感到脚下一滑。
苑月抬起脚,摸到地上的东西,是头发。
他顺着摸过去,锦缎似的头发,接着他摸到了一个人的侧脸,颤抖的、入手滑腻的侧脸,苑月基本上已经可以分辨是个女人了,所以他收回了手,静静地看着一个很可能已经疯掉的、藏在完全的黑暗中的女人。
那三个人是来救她的,苑月心想。
她到底是谁?那些人为什么要救她?言舜回为什么要用这种拘禁的手段?
苑月皱了皱眉头,退出了这个房间。
将剪刀放回去的时候,正好那个种花的小老太太进来了,看到苑月动了她的小剪刀,老大不乐意,苑月冲她笑了笑,就转身出了温室。
他吩咐府里的暗卫守好温室,翻身上马,去找言舜回。
苑月找了几家言舜回常去的妓院,都没找到人,心里的火气已经有些压不住了,又去军营走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倒是有几个亲兵知道言舜回去了哪。
苑月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发现是一家赌场。
苑月走得很急,脚步落在木板上很响,言舜回身边跟着的小厮知道苑月每次都是来接言舜回的,虽然见苑月脾气不好,却也没有拦。
苑月推门进屋的时候,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
苑月这才冷静了些。
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训孩子,苑月心想,更何况言舜回也不是孩子了。
在场的都知道苑月是言舜回的幕僚,一边口称“苑先生”,苑月就“见过各位大人”,言舜回站起身来,想请苑月坐在他旁边。
苑月推辞了,坐在了自己该坐的位置。
他看着这群人谈事情、押筹码、推杯换盏,在那里沉默着打腹稿,想着自己要从哪里问起。
但其实苑月很心烦。
言舜回才十七岁,以前苑月不知道言舜回在外面是什么样子,或者苑月有意让自己忽略,每次把言舜回接回府里的时候都没有到房间里找他。
可是言舜回才十七岁。
苑月觉得言舜回不该在这里,但是苑月也说不出这样为什么不对。
应乘帆也只有十九岁,照样在赌场的这堆人里混得很开,说实在的,应乘帆比言舜回大的那两岁,好像不能起到什么说服作用。
苑月想,言舜回和应乘帆根本就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除了战场上并肩作战外,私下里言舜回并不应该和应乘帆混在一起,御下也不意味着同流合污。
苑月发觉自己来了之后,言舜回就没有继续喝酒了。
苑月沉默着在那里坐着呆了一个晚上,回府的时候言舜回骑马跟在苑月身后,问他:“你今天怎么了?谁惹你了?”
苑月心想,还是有些眼色,于是他也直接问了:“我看到了那个温室里关着的女人。”
苑月没有回头看,但是他听到言舜回在他身后轻轻地“啊”了一声,言舜回道:“她不是我的东西,是越淮沥的爱妾。”
苑月很想说“那是女人,不是东西”,但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他觉得跟言舜回说不通,以前他不是没和言舜回说过,要是言舜回真的听到心里去了,就不会这样措辞。苑月强压着怒气,或者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他说道:“作人质吗?”
言舜回答得坦荡:“是。我不知道来的三个人里面有没有越淮沥本人,据说越淮沥很是痴情······但是我猜没有。”
苑月沉声道:“你不该那样关着她,她会疯的。”
“应乘帆的主意,应乘帆说,想看看越淮沥救回去一个疯子是什么反应。但是应乘帆最近也很忙,他没办法日夜折磨那女人。”言舜回说道,“我就想起了你教我的这种幽闭法,但是我给她水喝了,只是不给东西她吃。”
言舜回的声音和马蹄声一起落在春末冷雨后的青石板上,听得苑月心里一寒。
苑月不记得教过言舜回这种东西。但是言舜回是个好学生,这点毋庸置疑。苑月只是当作猎奇跟言舜回讲起这些,苑月知道自己这样教大错特错:言舜回学会了,学以致用。
苑月道:“言舜回,你听我一句,给她换一个正常点的牢房。”
言舜回有些讶异,他道:“你就为这个生气?”
苑月没有回答他,言舜回还是喊他:“师父?”
苑月想到,两年前的那个午后,言舜回也是用这样的语气求自己教他那些东西的。
“师父?你别生气啊?”
“师父——”
“别叫我师父!!”苑月突然起了天大的脾气,挥鞭赶走了言舜回座下的马,打完了又觉得自己失败透顶。
我根本就没有为人师表的能力,苑月心想。
“你到底在气什么?!”言舜回的耐心也终于耗尽了,他骂道,“你永远都不满意!!我欠你什么吗?!”
苑月刚刚冷静下来,却冷笑道:“你什么都不欠,我欠你个好老师。”
言舜回沉默片刻,道:“好,好。我给她换一个牢房。”
······
苑镜躲在运输食材的箱子里,美美地睡了一觉,醒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不甚快活的梦,但也说不清梦见了什么。
他虽醒来,面前却还是言舜回的脸。只不过这一次是在楚王府里。
苑镜比上次从容一些,只是冷哼了一声,坐了起来。
言舜回对下人道:“拿药来。”
苑镜浑身是伤。虽然解决三个看守的时候他很得心应手,但是业余的和专业的还是隔着差距,他觉得,或许是流的血从蔬果的箱子里漏出来,这才被发觉了。
言舜回看着苑镜无意识地摸伤口,似乎看出了苑镜的想法,他拉住苑镜的手,对苑镜道:“不是血的问题,我让所有箱子都运到楚王府来,你小看我了。”
苑镜承认自己轻敌,道:“是,您神机妙算。”
言舜回没有理会苑镜的嘲讽,没再坐在床边,起身让侍女给他上药。
苑镜从江心小船逃到楚王府,觉得自己就算活着回去,面子也丢大了。
这个徒弟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苑镜这样安慰自己,楚王府铁桶一个,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显眼,景霆钧他们若是要救,肯定第一个来这里试探,但是苑镜已经被掳四五天了······苑镜想通这点,骂了一句:
着实阴险。
这超出了苑镜的能力范围,他还是等人来救吧。
苑镜发觉自己住的院子里有一个小温室。
有次言舜回回府来的时候看到了苑镜在看那个温室,就问:“好奇?去看看吧。”
苑镜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跟言舜回聊天了,他道:“我刚从江州战场醒来的时候什么也不记得,杨放套我话的时候,用的诱饵就是这个温室。”
苑镜这样说,言舜回也有些兴趣,他道:“杨子旷?”
苑镜道:“楚王殿下也知道他。”
言舜回点点头,道:“寡言君子么,当代名士。”说着,言舜回笑道:“他怎么试探你的?”
苑镜躺在躺椅上,道:“他问我‘为何不去看楚王府里的木槿花,却一定要到迎来送往楼看’。”
“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说,‘楚王府那种地方我高攀不上’。其实我当时都不知道楚王到底是北魏的楚王还是南周的楚王。”
“那你为何那样作答?”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能站错了队。”
言舜回笑了起来。
苑镜突然道:“其实我觉得疫病的主意也不像是我出的。”
言舜回没有说话。
苑镜知道,他是忘记了一些事情,在楚王府呆着,有的时候他竟然也能慢慢地去回想自己刚醒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躺在死人堆里,佩着一把刀,总觉得自己是刚来到这个世上。
但是不是,按照言舜回的说法,他在那之前就来到这里了,教的都还是他以前学到的知识。
他虽然对失忆没什么过多的研究,但是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比较大的刺激或者是脑部的损伤造成的,苑镜记得自己的脑部是没有损伤的,可是要说到刺激······在那之前,如果说言舜回口中的师父真的是自己,唯一可以对他造成刺激的应该就是言舜回。
苑镜和言舜回相处很多天,一点变化也没有。
苑镜百思不得其解。
他最后想到了自己的来处,觉得这件事还是得问问景霆钧或者越淮熙。
他急着回去,有人也急着救他。
苑镜觉得自己被擒也好,被救也好,感觉总是很随意。在秣陵的时候,总是他阴别人,但是到了江州,言舜回毫不客气地就阴了他两回,最后被救走的时候,来的人还不是薄千秋或者景霆钧,偏偏是那个和他最不对付的右王的人。
换句话说,虽然他是被救了,但是他感觉自己是被人拎回去的。
右王救了他,虽然她没有表现出高人一等,但至少表现出了志得意满。苑镜觉得,越淮熙就这一点不好,越淮沥只不过把他当成自己弟弟,他倒好,真把越淮沥的妹妹当自己亲妹妹,宠的跟什么似的,边关重镇,说来就来。
还带着徐凤笙,简直是给人找事做。
苑镜被右王手下的一个大汉从楚王府扛出来,一路颠到南周军营,其间陆路换水路,水路换陆路,苑镜差点把昨晚吃的夜宵吐出来,被放下的时候,苑镜背上的伤口又裂了。
最后是景霆钧给他上的药。
都是徒弟,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苑镜寻思着。
等到景霆钧上完药,苑镜问他:“景霆钧,你刚来这儿的时候多大?”
景霆钧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道:“四五岁吧。”
“那你记事还挺早。”苑镜又问,“你这些年,失忆过吗?”
景霆钧一愣,没理解这个问题。
说实在的,苑镜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些蠢,但是不问又不行,于是他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景霆钧如实回答:“我自己如何得知?”
说得也是,苑镜觉得自己是急糊涂了,道:“行吧,至少没人明确告诉你你失忆过,对吧?”
景霆钧点头。
景霆钧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越淮熙却是一个出了什么大事都要跟自己商量一番的,想来这么大的事情要是发生了,自己也不会不知道。
如果这个思路是对的话,那为什么景霆钧和越淮熙都没事,自己却失忆了呢?
苑镜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他和言舜回的对答来。
言舜回问他为何那样作答,他的回答是怕站错了队。
站错了队?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有其原本的历史走向的话,能不能轻易改变?还是说从一开始他把这个时代当做进行时就是错的?譬如,原本的走向就是南周灭北魏,他们这些人的到来是为了纠偏,而不是,兴风作浪?
他原来如果真是帮了言舜回不少忙的话,是不是采取了“错误”的行动?
苑镜回到南周这边之后,言舜回的进攻更加频繁,苑镜也终于能有些事做,而不是整日胡想乱想,他虽然不管这些小年轻在战术上的大见解,但是拾遗补缺的活儿总还是可以做的,有的时候腰不酸背不疼的还能爬上马跟景霆钧一块儿巡营。
他给自己做了一把复合弓,比楚王府里的那把更具威力,时不时猎只兔子什么的练练手,算是复健。
除夕那天,他还是照旧和景霆钧一块巡营,因为刚打了场胜仗,军营里的巡防没人督着难免薄弱,景霆钧正按辔缓行,突然对他道:“暗处有人。”
苑镜抽了一支羽箭,没勒住马,也未曾开弓,只是低声问:“哪个方向?”
“震位。”景霆钧道。
苑镜愣了一下,觉得这人真是完全被这儿同化了,好歹他听得懂八卦,不然这会儿完全就是摸瞎,苑镜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就发现了远处正在逼近的一支队伍。
苑镜觉得奇怪,问:“不是我们的人?”
景霆钧道:“不是。”
那这么有勇无谋地冲过来,是送人头来的吗?
苑镜没有手软,开弓放箭,冲在最前的三个骑兵立刻人仰马翻,苑镜他们身后的瞭望台也发现了不对,军营内部开始集结了。
景霆钧不是好勇之徒,调转马头就道:“回营再说。”
苑镜正要回身,突然身下的马步子一歪,苑镜知道战马中箭,赶紧跳下马来,景霆钧催马过来拉他,苑镜虽然动态视力不如景霆钧,但是被瞄准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他用力一拉,趁着景霆钧没防备,一把将他扯下马来,一根羽箭立刻就破开虚空,夺的一声落在岩石上。
景霆钧知道躲不过,就没再上马给人当靶子,拔出了刀来,那一队人马却没再靠近了。
不知道为何,苑镜总觉得那群人中有一个人盯着自己,他心里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淹没隔绝了他的眼耳,他拉弓,瞄准了很久,但是总觉得这一箭出去要落空,他也就没有放弦。
景霆钧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问道:“老师?”
苑镜定了定神,弦拉紧的声音炸响在耳畔,突然一支羽箭过来,箭啸声响得吓人,苑镜知道,自己原本是可以躲过去的,但是没有。
他全想起来了。
他听到自己喉咙里血液流动的声音,像咳嗽似的,他最后有意识的时候,伸手摸了摸箭尾羽,触手是箭尾雕刻的花纹,苑镜下意识地把那支箭从脖颈间抽了出来。
他再也不想跟木槿花有什么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