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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
“天虞山地处东荒和北荒的交界处,气场混乱,所以天帝才将此地划与师父打理。师父仁善睿智将天虞山保护得很好,可离天虞山不远的红溪涧便没有这么好的命运。世人都道,天虞山瑞气充盈是修道的好地方,很多小妖小怪便慕名而来,却因为法身无法得道抑或是道行不够等诸多原因无法长期忍受天虞山的精纯之气,只能委身于红溪涧,或多或少吸一些外围的精气来修炼。长此以往,红溪涧里藏了太多妖魔鬼怪,他们身上背负着那么多的杀戮,自然不会潜心修道,便想着称王。师父第一次踏入红溪涧时,这条溪里淌满了血水。”
澜嫣捂住了嘴,生怕自己的惊讶盈出指缝。她不可思议地望向此刻潺潺的流水,很难想象那情景。
“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师父看到这里宛如人间地狱,便每百年做法一次,净化此地的戾气和杀戮之气。在我上山之前,一直都是师父独自一人承担。花神族在炼精方面一向无人能及,我们族内的秘药玉蕊清液对于饱受摧残的植物精来讲简直是救命的良药。师父听闻后,在做法之时便带上我,以便安抚这里的植物精。没有见过那个场面的人无法想象,在每个百年交替之时,红溪涧的白天比夜晚还要黑,瑟瑟的风刮在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风声呜咽似是动物嚎叫,除了地府的血池地狱,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幽暗阴冷之所。下个百年即将来临,妖怪们又按捺不住欲望想要冲破牢笼为非作歹了。”
原来肇鸢默默无闻地陪了师父做了这么多事,澜嫣顿时心生敬佩。她刻意压下心中的难过,偏过头问他,“今日怎的和我说了这么多?你不是最不愿理我的吗?”
明显一滞,“可能是想起师父了。看到你,跟你说这些,就跟当年师父跟我说这些事的那样,历历在目。”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她,眼神里有着她熟悉的气息,那是师父的慈爱和宽容。可此时在她面前的是肇鸢,怎是一个尴尬了得?她微微红了脸,佯装生气道,“那你岂不是在占我便宜?”
见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肇鸢竟然笑了,笑得那样恣意,他们就像两个好友在笑闹一般。虽说师兄弟们都知道红溪涧里有妖怪,却不知个中细节。他是第一次与他人说起,一方面是师父交待,再有就是那样的情景太过沉重,他甚至于不愿意想起。如今能与他人分享,虽说倾诉的对象不那么尽如人意,却也让他如释重负。
澜嫣学他捞起一片树叶放在手心,突然听到他说,“二师兄不知道红溪涧的危险,怕是没有预料。虽说百年交替还未到,妖怪们的戾气和邪气仍然在师父的镇压之下。可你体内的那股邪气也不是善茬,若你有察觉到任何异样,须得立刻说与我知。”
“好啦好啦,”她笑着撇撇嘴,话音还未落突然心口一滞,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胸口的衣襟,面露痛苦之色。
肇鸢也察觉到戾气逼近,他将澜嫣护在身后,往她嘴里塞了丹药。自从澜嫣在天界闯了祸,韶歌便给各个师兄弟镇气凝神的丹药以防万一。二人退到了一棵巨木旁,她靠着树干坐下,潜心念着静心咒,借助丹药的药力硬生生将邪气压制下来。毕竟只是小妖小怪,即便带着浑身的杀气,也不至于催动她体内的邪气压制元神。
“如何了?”
肇鸢手中的剑发出莹润的蓝光,剑身几近透明,寒光闪现。
“没事了。”
澜嫣站起身,冰凌剑悬在身侧,呼之欲出。
“那就好。”肇鸢冷笑一声,转头向着空旷的林间大声叫喊,“畜生,有本事就出来,躲着算什么?让爷好好会会你,识相的赶紧出来下跪磕几个响头,兴许爷还能饶你一命。”
微风徐徐,落叶扫过。在刚才他们坐着休息的溪边传来沙沙的微响。那是狗头狮身的怪物,狗嘴里长出尖尖的獠牙,眼珠猩红,浑身的棕毛已经被血染过,沾满了泥巴看上去像是得了皮癣一般一块一块的令人作呕。
它慢悠悠地踏过溪流朝他们走来,待站定,沉闷的低吼在耳边乍起。肇鸢早已扑了上去,泛着蓝光的剑击碎了空中的暴戾之气,直直冲向那怪物。想那怪物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知吸了多少人血才能有如此厚重的血戾之气,定是身经百战了的。
只见那怪物往边上一跳便躲过了肇鸢的第一剑,他怕是早已算到,扑空后将剑锋一转又往那怪物身上招呼过去,不给它喘息的机会。畜生哪能比得上他这般凌厉,就这样生生挨了一剑。剑身全部没入它的背,痛楚激发了它的脾气,一脚将肇鸢踢得凌空飞起,重重地撞在树干上。
澜嫣落了空,那畜生也不是完全无知,它恼怒地朝她冲了过来。冰凌剑在指法的催动下与之奋力打斗,所幸她近日来潜心修习法术,冰凌剑尚能牵绊住它,未能给它近身的机会。肇鸢此刻也缓了口气,提起剑再次投入战斗。妖怪分身乏术,一边是冰凌剑的牵制,另一面是肇鸢招招制敌的剑法,不多时它便再也站不起来,躺倒在血泊中。
澜嫣熟稔地掐了指法,化了火符将那怪物焚烧了。才刚收了冰凌剑,肇鸢便止不住跪坐下来。剑身已失去蓝光,只是仍锋利无比,半截插进土里,以至于不让他倒在地上失了颜面。
“肇鸢师兄,你怎么了?”
他侧头朝她惨笑,冷汗涔涔,“怕是方才被那畜生伤到了,背上像火烧一般疼痛。”
她将手掌覆在他背上被血水渗透的外衣上,轻轻地掀开察看,那伤口深可见骨。还不容她开口安慰,他便笑道,“我就说你这个闯祸精在身边,我定然碰不到什么好事。你们女仙啊,确实是麻烦,以后我还是得离得远点。”
澜嫣哭笑不得,哼了声,“师兄你这是偏见。还能逞一时口舌之快,想必没有伤及性命。我们快些回山上吧。”说罢她搀扶着他缓缓起身,一步步地走出这红溪涧,朝天虞山去。
而秋吾和莯姈行走在红溪涧的另一面,除了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二人丝毫没有交流。莯姈在心里打算着不知要说些什么,可秋吾走在她身前并无任何转身交谈的欲望。他很专注,察看树干上的刮痕草的长势,还会时不时停下来倾听附耳而过的细微风声,每当此时,莯姈总是大气不敢出一个,生怕扰了他的正事。
想来她贵为天界公主,自出生起就没有如此看过他人的脸色,可不知为何,在秋吾面前她就着了魔一般的,只想讨他的欢心。奈何神女有意君子无情,秋吾对着她毫无波澜,还不如对着天虞山的小童子那样,最起码还能攀谈上一两句话。
直到出了红溪涧,林中没有妖怪的踪迹,自然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进展。
众弟子回到天虞山,才得知肇鸢澜嫣早已合力灭了那孽畜。贺连命小童子前往药王山,韶歌应邀前来看诊。他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皮外伤,敷一些草药并加以静心修炼,不日便能恢复如初。寻常的小兽戾气虽重,在仙人面前也只是供小打小闹的玩物罢了,澜嫣总算是放下心,缓步退出肇鸢的厢房。
没离开多远,她便看见静候在山崖边的韶歌。以为肇鸢的病情有变故,她小跑上前询问,却惹来他的轻笑。
“怎的,平日里你俩恨不得将对方拆骨入腹,此刻倒是挺关心他的伤势。”
澜嫣傻笑,“再怎么说,他受伤定然也是我拖后腿的缘故。若是秋哥哥与他一组,想必二人能毫发无伤的回来。”
“我就知道嫣儿是最善良的姑娘,”韶歌目光灼灼地望进她的眼眸,那一刻便有拥她入怀的冲动。随着她的长大,他愈发喜欢她那娇俏水灵的模样,也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情感,于是他顺从自己的内心,轻轻地拥住了她。
澜嫣有些懵,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心里腾起异样的情绪。以往的日子里,与四海的殿下公主撒娇玩耍是再平常不过之事,可凝芷与她说过,这样毫不避嫌是会令别人误会的。韶歌也是四海八荒内闻名遐迩的翩翩上仙,她若如此没羞没臊地受他疼爱,怕是会让东海和西海落入别人的口实。
她不着痕迹地抽身而出,虽动作自然,却也引起了韶歌的疑问。他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她忙摆手,不敢正眼看他,“韶哥哥,既然不是为了肇鸢师兄,你在这里等我作甚?”
他抓起她柔嫩的小手,摊开后将新炼好的丹药放在她手心,不厌其烦嘱咐道,“最近魔族在各地生事,天界的分支部族大多受到不明缘故的攻击,我和师父得不出空来。没有我的照顾,你一定要按时服药好好习道,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了。澜倾秋吾恐怕也得回龙宫守着,你只能自己照顾自己。等过了这段时日,我有话与你说。在这之前,你定要好好的。知道了吗?”
他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掌心的灼热使得她不安,耳边是他温柔的叮嘱,澜嫣却有些恍惚。天虞山的美景不再,她羞怯得想要逃离。见她害羞,韶歌不再多言,再依依不舍也只能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