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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桌子很小,与寻常百姓家用的四脚方桌一般无二,只是稍微大了些,上面只摆了六道菜,三荤三素。
两人相对而坐,有番子给露期呈上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些字,待露期阅后,对着那番子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两个番子各牵着一个小孩走了过来。
魏南絮疑惑的大眼睛看着对面人儿眨啊又眨,目光在露期和那两个孩童身上漂移不定。
说实在的,露期心中是紧张的,他不知姐姐喜不喜欢小孩子,但又感觉她应是喜欢的,要不然又为何救他呢……
露期抚平了内心的情绪,没急着解释,而是接过番子递来的糖葫芦,摸着纸袋还是冰的,感觉里面的糖葫芦定是没化。
他将两支包着纸的糖葫芦递给魏南絮,润声道:“这是糖葫芦,极好吃的,我想你应爱吃,一下朝便去北市买来了,路上正巧碰见这两个孩子,他们没有家,便带回来了。”
“留在庄子么?”
“给他们换身衣服你再瞧瞧,若喜欢便留下。”
魏南絮眉眼弯弯,看着两个紧张兮兮缩在一起的小孩,柔声问:“你们要不要留在庄子里?”
两个小孩没有回答,而是紧张不安地看向露期。
露期背对着他们,自然是没有看见,但听到对面的人儿说:“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他也不是。”
魏南絮说完,叫露期身后的两个番子去拿两把椅子来。
番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突然感觉有一道凉飕飕的目光刺来,一看正是司公,连忙小跑着去搬椅子拿碗筷,办完放在桌边立刻告退了。
“坐下吃饭吧,看你们那么瘦,要养好久才能胖起来。”
小四和小五有些犹豫,但还是照做了。
但他们只是坐在那儿,像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魏南絮眉眼含笑给他们夹菜,露期则是不动声色地坐在一边静静吃饭。
约莫过去一盏茶的时间,两个小孩子才彻底放开吃饭。一是他们确实饿坏了,二是他们瞧着庄子里的人不像坏人,要说图谋他们什么,就只有命了,可既然进来了,若庄子里的人图谋他们的命,动手便是,没必要给他们饭吃,而且和他们一起吃饭的好似两个大人物。
他们不是不识趣的人。
两个小孩儿吃得正欢,露期却放下了筷子,缓缓道:”“今天晚餐不用等我,朝中有人邀我赴宴,我应下了。”
魏南絮眨巴着大眼睛,问:“谁呀?”
“镇北候爷,孙琅。”
闻言,魏南絮起身,手指轻点在露期的眉心,闭上了眼睛,不久又睁开,问:“鸿门宴?”
露期一怔,苦笑了下,“你都知道了?”
魏南絮点了点头,继续吃着饭。
露期叹了口气,“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魏南絮继续点了点头,嘴里嘟囔道:“没事,我陪你去。”
别小看孩子的感觉,小四和小五见气氛有些沉闷,也放下了筷子。
魏南絮看着眼里,一边夹菜一边道:“吃啊,这菜的味道有点淡哎。”
转而又道:“放心好了,就算是鸿门宴我也能把你救回来。”
露期苦笑了下:“不敢劳烦姐姐出手,我自己去便可,您要是露了面儿,就入了官家的眼了,想脱身就难了。”
“没什么好麻烦的,我长那么大就认了你这一个弟弟,我也不怕你的官家,事后你给我找几个厨艺好的厨子送来便可。”魏南絮笑眯眯地看着他,应是想到了好吃的,差点流出口水来。
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最好能找来一个会做包子的厨子,我忘记是哪里了,有一种小包子,里面灌了汤,吃起来特香。”
“会做小食的厨子也成,南方有一种米,那米做成的面儿是黏的,春天用青草榨汁,放点糖,和面和在一起,用它能包很多东西,都特好吃。”
魏南絮的功德之力最近获取了不少,露期将魏家庄子给她,让她第一次感觉到功德之力上涨,看来露期打理的庄子有功德,她替他收下了;后来招佃户,收的租子比平均要交的租子少三层,第二笔功德之力到账;今天发现的地霜,功德之力涨了一大截;加之面前的两个小孩,也给她提供了一点点功德。
虽然少,但积少成多。
现在她膨胀了,别说救一个露期,十个露期她都能救回来。
“咳咳咳——”想着想着她吃饭突然呛住了。
露期忙上前轻拍她的背,可魏南絮咳得更厉害了,她一手推开露期,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脯,顺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看见露期担心的神色,魏南絮莫名觉得尴尬。
虽说自己刚刚说的是事实,她会去救的死人应只有一个——露期。但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她是不是不应该拿露期来当例子……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晚上赴宴的时刻。
魏南絮换了一身浅紫色长裙,白玉首饰在头上点缀,既衬出了皮肤的白皙,又将温柔高贵的气质表达得淋淋尽致。
露期将青袍换成了紫色的长衫,金色纹路勾勒出几只青鸟的模样,颇有一番脱离世俗又略带倨傲的味道。
他用手指不断摩挲着赤金錾花的扳指,人却走向后方的马车,抬着胳膊小心翼翼地将魏南絮扶下马车。
镇北候早便侯在门口迎接,见露期一行人来,却只是站着,并没有迎接的意思。
露期也不恼,走到镇北候身前,身体微躬行礼:“臣参见镇北侯爷。”
魏南絮也跟着行了一礼:“小女子参见镇北候爷。”
看到魏南絮温柔可人儿的模样,孙琅的眼睛微眯,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两人身上。
突然,他的嘴角勾起,眼中含笑,神色像是见了老友,上前道好。好似刚刚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那人不是他一样。
他朗声问道:“这是?”
“此臣之姊,愿得多顾。”
露期和魏南絮各自乘坐马车而来,明显不是对食。
“吾曾未闻提督大人有如姊,今视,如是则美,天上之仙子常,不可以言状。见,是吾之幸。”
孙琅打起来官腔,听得魏南絮云里雾里,但也稍稍明白,这人无非是在谈论自己,应是官场上通用的赞美之词,说出来也是客套话,信不得,何况这厮还觊觎他的小露期不放。
但魏南絮丝毫不吝啬笑容,投之以情报之以礼,哪怕都是虚情假意。
说着,众人便入了宴席。
如同久别老友重逢所设之宴席。
孙琅坐在厅堂正中央的主位之上,露期坐在一阶下的左位。大燕奉左为尊,这一点,镇北候倒是没有再怠慢。
露期自是明白孙琅的心意,左右不过是陛下授意,镇北候明里暗里的敲打,左右旁敲的询问,大部分是头顶官家的想法。
坐到了这个位置,说些不好听的,露期自然不可能是生硬冰冷之人,将逢场做戏的手段展现得炉火纯青。整场宴席仅有五人——孙琅、孙滨、孙夫人、以及露期和魏南絮。
孙滨是小侯爷,孙琅的独子,如今不过黄口之年,被孙夫人照看着,当个背景板,表明这不是鸿门宴。
孙琅与露期的双人戏一直没有停,从年少谈到未来、从战场谈到官场、从朝堂谈到家事。后来,孙琅一直将话题往魏南絮身上扯,事先探探口风,说不准能抓到露期的软肋,谁知,那女子一直没放下筷子,起初孙琅心中还有些不快,后来看她一直吃吃吃,这种不快感渐渐消失了,可能是认了命。
孙琅只从露期口中得知那名一直在吃……的年轻女子名叫魏南絮之后,有用的信息一概没有,都被露期草草敷衍了事。
“令姊如今可有婚配?”
魏南絮在吃,露期道:“心悦之人难求,不曾婚配。”
“尔岁几何?”
“臣二十又二。”
孙琅微微怔住,“此小女是尔长姊否?”
“然。”露期轻抿着酒,很少夹菜。
镇北候好似找到了机会,“令姊为何还没有寻到良人?提督入宫当差之前可姓魏?如若可行,本侯这里可有不少良婿的人选。”
露期放下酒杯,笑着应道:“家门不幸,臣家中只余臣与长姊二人,无父母之命,长姊选婿当选心悦之人。”
孙琅叹了口气,“吾谓汝家门遭惊哀,但汝门之脉应传下,宜早择一良人。”
露期古井无波,直接回绝道:“此吾家事,汝不以忧。”
倒不是心里作祟,只是怕把姐姐牵扯入官场,言官成了媒人,天天谈论此事,即使不觉荒唐也觉心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