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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微闭着眼睛没反应。
季听风又说:“微微,其实沈叔很疼你,姓顾的杀了小猫,要不是因为你,他早就死一百回了。”
沈知微卷翘的睫毛在眼睛下投下一片黑影,微微颤了下缓缓扬起,漆黑的眼珠子盯着他。
“那我可真要谢谢他,谢谢他全家。”声音干涩沙哑。
季听风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露出温煦的笑容,“微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十恶不赦,丧尽天良?”
沈知微沉默一瞬,低声道:“我只是没想过学长会是这样的人。”
季听风一愣,随之露出淡雅笑容,“虽然我不是心理医生,但好歹也是一名精神科医生,如果你想从心理防线入手,选错人了。”
沈知微的眼珠子很黑,如玄武石会反光,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看,“学长,我还没有天真到以为可以用情感来感化一群罪犯。”
季听风身子往前倾,双手交叉放在一起,镜片后的眼睛深邃的令人看不透。
“微微,等离开了这儿,时间久了你会慢慢明白的,我们不过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将制止罪恶。”
沈知微垂下眼帘,“我累了,睡了。”
转身背对着他,拒绝交流的意思很强烈。
季听风脱掉外套躺在床上,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冷清的月亮,身边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行走在黑暗里的人不都是这样,没有伙伴,负重前行。
翌日一早,沈知微就被叫起来洗漱后就被推上了车子。
季听风买完早餐回来他们就出发了。
沿路的风景不错,可惜谁也没有心情欣赏,不像来这边自驾游的人随时可以停车在路边拍照片发朋友圈。
沈知微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但一路上经过青海湖,晚上睡在了黑马河,她隐约察觉到了他们的方向。
黑马河再往前就是德令哈,再往前是大柴旦,再往前可就是雅丹,那是古罗布泊的一部分。
雅丹又名魔鬼城,那是一个生人进去就再也出不来的地方。
他们的目标会是魔鬼城吗?
又在路上过了三天,终于抵达了雅丹魔鬼城,一路放眼望去全是耸立的雅丹,连绵不绝,寸草不生的荒凉。
即便是白天看着也会有几分阴森骇人。
沈知微察觉到他们没有要停车的意思,难道他们还要往前?
再往前就是敦煌了,他们要去敦煌做什么?
沈知微想着想着车子忽然一个急刹车,她猝不及防的往前撞了下。
鼻梁撞到前座上,疼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丁利回头歉疚道:“对不起,义父,车子车胎好像爆了。”
沈现皱眉,虽然不悦但也没说什么,“换好,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敦煌。”
丁利立刻下车了,季听风下去帮忙。
“我下车透透气。”沈知微说完不等沈现同意就推开车门,双脚踩在地面上终于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丁利一看到她下车,立刻变得警惕起来,好像怕她随时跑掉。
沈知微心里冷笑,这里可是雅丹魔鬼城,一到夜间温度急剧下降,风沙又大,自己选择在这里跑不是自寻死路吗?
丁利不了解沈知微的心思,但季听风很了解,所以他很放松,一点也不担心沈知微会跑了。
雅丹魔鬼城距离敦煌70多公里,所以也是有不少人慕名而来,虽然他们没有走常用的观光道,偶尔还是能遇到一些自驾游的人。
他们下车拍照,兴奋的像是发现新大陆。
季听风拿了一瓶水递给她,“喝点水,很快我们就能到敦煌了。”
这一路颠簸,生活条件艰辛,等到敦煌就可以好好休整一番,也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食物。
沈知微接过瓶子喝了一口,没接话,视线看向不远处玩闹的那群人。
季听风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丁利和我们不一样,他之前在菲律宾是雇佣兵,杀人不眨眼。你要是不想见血最好不要跟任何人有接触。”
沈知微扭头看他,“学长,我只是羡慕他们来这里旅游,不像我跟着一群亡命之徒,说不准哪天就没命了。”
季听风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知微,你不会死,我们也不会死,我们会创造出属于我们的新国度。”
沈知微睫毛轻颤,想到什么,说:“国王指得是沈现,骑士是丁利,侍女指得是林小猫,公主指的就是我了吧!”
季听风没有说话,耳边听到她凉薄的嗓音嘲讽道:“那你呢?你是什么?”
“我只是季听风。”他回答,顿了下又纠正道:“知微,你应该叫他父亲。”
沈知微冷嗤一声,“你见过哪个父亲会让亲生女儿目睹自己惨死?”
“沈叔是为了你好。”季听风为沈现辩解,“当时要不那样做,他就脱不了身。”
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假死脱身,真的已经不能用“卑劣”两个字形容了。
“你知道吗?”沈知微轻抿的绯唇翕动,声音麻木道,“我被警察带回去后,整整三个月没有一个晚上敢闭上眼睛睡觉的,因为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就是我爸爸被丢那个巨大的充满鲜血的搅拌机里,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充满不甘
我妈每天哭,差点把眼睛哭瞎了,后来我看了心理医生,虽然渐渐好起来,但是我每晚都会做梦,梦到的场景都一样。”
她扭头看向季听风,眸波映着阳光却没有一丝的温度,“所以在我心里我爸爸早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个跟他长的一样,同名同姓的人罢了。”
季听风剑眉微皱,刚准备开口,她转身上了车子。
她可以跟沈现示弱,可以哀求,可以将自尊骄傲都被他踩得粉碎,但也因此无法再将沈现视为父亲。
穿过雅丹他们在傍晚的时候抵达了敦煌。
丁利带他们去了一家旅馆,不需要身份证。
沈知微不知道他们要在敦煌留下还只是暂住,但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总该要做点什么了。
晚上沈知微不愿意吃丁利买回来的外卖,要出去吃东西。
沈现没说话,丁利看着沈知微丢在地上的外卖,脸色阴郁的能滴墨。
季听风犹豫了下,打破了僵持的气氛,“沈叔,我们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的确没有好好吃一顿,不如出去吃一顿吧。”
沈现闻言,犹豫了片刻,看向丁利,“有没有好点的吃饭地方?”
“有!”丁利回答完,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沈知微。
沈知微不为所动,转身就往门外走。
季听风跟上她,趁沈现他们还没跟上来,小声跟她解释。
“丁利喜欢小猫,小猫是被顾修辞弄死的,所以他对你有些不满也正常,你以后少惹他。”
沈知微步伐一顿,好笑道:“学长,你这逻辑不太对吧。”
季听风一愣,便听到她凉凉的嗓音道:“顾修辞的确是射中了林小猫一枪,可她当时没死,还被我们送进医院抢救,要不是你换了她的药,她现在医院好好躺着呢。”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像是故意让出来的沈现和丁利听到,看到丁利额头爆出的青筋,心里莫名一爽。
憋了一路可算给她到机会了。
“说起来他可是恨错人了。”沈知微说完转身就进电梯了。
季听风脸色也有些不好,迎上沈现和丁利的眼神,欲言又止:“沈叔”
沈现没拿拐杖,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很淡,“小猫走了是解脱,谁也不要放在心里。”
丁利没说话,可是放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很显然是对林小猫的死耿耿于怀。
沈现和季听风都没有发现,可是沈知微发现了。
原来他们也不是团结一心的没有一丝裂缝,林小猫的死就是他们之间的裂缝。
只要有了裂缝,她就有机会从内部瓦解他们。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私人菜馆,丁利和老板似乎认识,一进门就被带进了一个包厢里。
这边蔬菜比牛羊肉稀罕,点菜的时候很多蔬菜都没有了,倒是当地种植的蔬菜有两个。
沈现要了一大盆的炖羊肉,也不知道厨师怎么处理的,羊肉的膻味全去除了,吃起来味道不错。
原本没什么胃口的沈知微也不由的多吃了几块。
沈现又为她多夹了几块,“羊肉暖胃,你多吃点对身体好。”
沈知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直接将他夹的羊肉丢地上,自己重新夹。
沈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关心自己身体好不好的问题,不过是在暗示丁利不要动自己罢了。
既然如此,她何不借此机会加剧对自己的不满。
沈现见此也没什么反应,倒是丁利握着筷子的手收紧,手面的青筋暴跳,刀子般的眼神瞪着她。
沈知微像是不知道,自顾的吃自己的。
吃完就回宾馆了,第二天又在宾馆呆了一天,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沈现带他们出门。
沈知微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离开敦煌,随口道:“我不去昨晚那家店了。”
沈现余光睨了她,“我们先去办点事,办完再去吃饭。”
车子开出敦煌市区,驶入村庄,黑夜里有狗吠声,七拐八拐的好一会才在停下。
狗吠声逐渐小了,四处静悄悄的。
丁利下车为沈现开门,沈知微从另外一边下车。
沈现拿着拐杖走到木门前,用拐杖推开门,院子里没有光,倒是有两个葡萄架上,此刻正是葡萄丰收的时候,一串串的葡萄挂在藤子上,在月光下像是紫色的宝石,空气里都弥散着淡淡的葡萄味。
沈现带他们进屋,屋子里没有开灯,可一进门沈知微就察觉到不对劲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鲜血味,她借着身后洒进来的月光看到地上暗黑色的液体,顺着液体看过去地上躺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女人的脸上被划了无数刀,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原本的样子了。
沈现他们没有任何反应,带着她走向二楼,在走廊的护栏上坐着一个人,寸头土黄色棉麻衫,手里握着一把刀。
月光下刀尖的血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男人看到他们没有一点的惊慌失措,反而笑起来,“老师,我做到了!我杀了那个贱女人和她的姘头!!”
沈现点头,低沉的嗓音满载着欣慰,“你做的很好,你继续吧。”
男人眼瞳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笑道:“老师,你会为我骄傲吧。”
“当然。”沈现回答。
下一秒男人手里的刀子利落的刺进自己的皮肤里,四周很安全,刀刃刺破肌肤的声音很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沈知微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涌上诧异的时候,他已经从二楼摔下去了。
沈现转身看向呆愣的沈知微,低沉的嗓音悠悠道:“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归宿,杀人偿命。”
沈知微只感觉到心底深处有一股巨大的寒意不断冒出来,蔓延四肢百骸,冻得她几乎快没知觉了。
“人应该遵从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愿望,错的就亲手去了结而不是等着所谓的法律和正义来裁决。”
沈知微抬眸看向他,幽幽的挤出三个字:“那你呢?”
沈现语重心长道:“微微,我是在帮助他们。”
沈知微低头笑了,要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真想骂一句,去你大爷的双标狗。
最让她憋屈的人还是这个双标狗是自己的父亲!!!
离开这里回到市区,丁利带他们去了另外一家餐馆,环境不好,人也少,但沈现和季听风都没什么意见。
沈知微没什么胃口,甚至恶心的干呕。
季听风没吃了,拿了一杯水出来看她,“没事吧?”
“有事。”沈知微止住呕吐,擦了擦脸上的泪,一本正经道:“你们恶心到我了。”
季听风没有生气,依旧文雅的嗓音道:“知微,时间久了你就会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沈知微掠眸看他,眼睛红红的,讥讽道:“学长,你做精神科医生就是为了给你们的变态找借口洗白吗?”
“我做精神科医生只是因为这样好帮助更多的人自我解救。”季听风解释完问她,“那你为什么要做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