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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悠悠深谙一个道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主要敌人大于次要敌人。小矛盾是可以调和的, 但抢男人绝对不可能调和。
她也不需要张甜生的感谢,只需要张甜生知道, 田清清没拿她当朋友就行。对于一个曾经敌人的善意,和一个曾经是朋友的恶意,想来一般人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哪怕就是给田清清添点堵呢,她也乐意不是。
“甜甜,你考的怎么样?”田清清看到张甜生不理自己,而是去了叶悠悠那一桌,顿觉不妙。就算她不喜欢张甜生, 但是她也不愿意张甜生跟叶悠悠变成一伙的。
张甜生看了一眼田清清, 端着饭碗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只留下一句话,“不如你复习的时间长,肯定考不过你, 放心。”
田清清握了握拳, 愤怒的看了一眼叶悠悠,她敢肯定,是叶悠悠告的密。难怪张甜生不理她了,都是叶悠悠在里头挑拨离间。要不要把张甜生哄回来,自己身边还是缺一个言听计从的玩伴。
算了,等成绩出来再说,田清清决定了。如果张甜生的成绩有望考上大学, 还值得挽回这段友谊,如果不行那她何必浪费这个功夫。等大学毕业,他们就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张甜生永远只有仰望她的份。
大概是怕考生们过年都掂记着分数,无数个老师加班加点,赶在年前公布分数,考生填写志愿,拿到录取通知单。这一届一切从简,但拿到录取通知书时那种喜悦的心情,却一点也不简单。
相反,这一届的录取通知书比任何一届都更沉重,因为这是十年浩劫之后,大家重归正常生活最有力的证明。
许多人号啕大哭,考上的没考上的,都有痛哭的理由。
整整十年,葬送了多少人的青春和梦想,如今重新出发,有多少人已经倒在路上,再也回不到过去。
也许是大家的热情太高,也许是国家太渴望人才,下一届的考试时间立刻公布,就在开春之后,他们的上学时间是夏季。也就是说七七届的考生和七八届的考生,事实上只隔了几个月的时间。
等到考分公布的日期,田清清一早去查到了分数,当时就差点乐的没蹦起来,一路跑回单位给叔叔报喜。
“清清考的怎么样?”田局长的办公室里,不时有人过来办公,看到她从外头进来,知道是去查分数,都赶着问上一句。
“还好吧,也就刚过三百分。”田清清一脸矜持,心里却是得意非凡,这一届能考到三百分以上的,都是有数的。
“哟,这么高呢,今年计划局里的几个考生,清清肯定是最高的吧。”谁听了都是一脸震惊。
田局长乐呵呵道:“这孩子也就学习好一点,人笨着呢。”
都知道是客套话,互相客套几句,再把田清清猛夸一顿。
“先去上班,晚上让你婶给你做好吃的。”田局长说道。
“诶。”田清清可谓是神清气爽,长久以来的憋屈一下子吐了出来。
“清清回来了,成绩怎么样,你怎么还自己去一趟。人事部有人去了,把咱们单位的分数都抄回来了,听说要贴喜报呢。”有同事看到田清清说道。
计划局也是一个小社会,也和外头一样上演着悲欢离合,有人欢喜有人愁。
除了这批年轻人,也有不少年纪大的人报了名,最后,年纪大的这一批里,只有一个年近三十的同事过了招考线。但能够选择的只有外地的学校,而他的妻子没有工作,孩子也不大,全家靠他一个人养。
如果上学,收入怎么办,孩子常年见不到父亲,也无法照顾家庭,最终只好无奈的放弃。决定的那一刻,一个大男人哭的跟个孩子一样,蹲在单位门口吹了半天的冷风。
年轻人这一批,不管考上没考上,都没有年纪大的人那么悲壮,毕竟他们还有时间大不了再来一年。吴新业毫无悬念的落了榜,他自己一点也不在乎,别人就是想嘲笑,也没地下手。
叶悠悠和田清清考上是大家预料中的,毕竟当初招工考试这两个人都是榜上的一二名。周爱华也考上了,大家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一直以来他的成绩也不错。
而且这段时间疯狂复习,还有带着人找田清清交书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全局上下都知道,有个想考大学想疯了的周爱华。
但是张甜生和柳长河就打破大家的想像了,张甜生被调岗到乡下帮扶,工作重条件差是最没有复习环境的一个,更重要的是,她得到的消息也最晚。柳长河就不用说了,都知道柳家有个六十分万岁,不思上进的儿子。咋然一下子考取大学,简直吓掉了一地眼珠子。
不少人借了试卷想看一看,是不是今年考试的内容特别简单,才叫柳长河蒙上了呢?
不管怎么说计划局有五个人考上了大学,这绝对是喜事一件。
有人从外头回来,吧吧吧把局里几个考上的人名一报,还有那个考上了却决定放弃的,都听得人唏嘘不已。
“分数咋样?”老科长问来人。
这人愣了一下,摸摸头,“看我,就扫了一眼,没细看,反正是考上了,管他多少分。”
田清清忍不住了,她排在第一也记不住吗?有没有眼力劲啊。
“走走,咱们看看去。清清肯定是第一,到时候请客啊。”新来的副科长极会来事,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招手叫大家去看。
这种热闹谁不爱凑,哗啦啦一下子跟了出去。
此时叶悠悠正站在宣传栏前头,看着里头红纸黑字的喜报,觉得特别喜感。
很快吴新业和柳长河就到了,吴新业勾着柳长河的肩膀把他往宣传栏前面拖,“我说你考上了就是考上了,骗你是小狗。”
柳长河哪里挣得过人高马大的吴新业,被半拖半抱着弄到宣传栏跟前,等看到自己的名字先闭了闭眼睛,再使劲揉了揉,再定睛看上好半天,才捂着胸口,“真的,真的考上了。”
“看看你,多大点事啊,你看人家叶悠悠,多淡定。”吴新业拍了柳长河的脑袋一下,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也是今年的考生,还落了榜。
忽啦啦来了一堆人,领头的正是稽查科的副科长,田局长提拔起来的人,自然是十分卖力的讨好田清清。
“清清肯定是第一,谁还能考那么高的分。”他说的十分肯定,一堆同事附和,田清清被簇拥在人群中间。
看到了叶悠悠,心里觉得也好,正面击败你,这是第一局,以后还有第二局第三局,你就等着看吧。
吴新业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副科长,“第一还真是你们科里的,恭喜啊。”
副科长拱手道:“同喜同喜。”
说完又傻了,吴新业他根本没考上啊。别人没考上,都是躲在办公室里不吭声,这个时候敢在外头跑的,都是考上的。你这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异类啊。
副科长知道自己嘴快了,赶紧挽救道:“明天开春还有一次,你下回发挥好一点,一准行。”
吴新业牙都快酸死了,他就是死也不愿意再考第二回,顿时黑了脸。
后头被堵住的同事好笑道:“你们赶紧让我们看看呀,清清的第一怎么也得让我们看一眼。”
“还没看呢,怎么就知道田清清第一?”兰大姐从单位外头走进来,正好走得近了,听到他们这一说,立刻就接了口。
“你知道我们清清考了多少分吗?说出来吓死你哟。”稽查科的同事开着玩笑道。
“哟,我正好没被人吓过,快让我感受感受。”兰大姐和稽查科的同事,从两个方向,几乎同时走到了宣传栏的跟前。
而原本站在宣传栏面前的叶悠悠,一下子被挤了出去,干脆退后几步,和柳长河站到了一处。柳长河已经在问叶悠悠的志愿,两个人讨论着学校和专业的事。
田清清得意的抬头,却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身边的人全体一静,包括一直喋喋不休的副科长。
只有兰大姐夸张的声音,“哇,叶悠悠第一,你们科室真好,都来给她加油啊。”
兰大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来自稽查科全体员工的心声。
田清清一脸震惊,她完全不敢相信,她的分数已经很高了,这得益于她提早准备,也买到了新版的丛书。可是叶悠悠足足比她高出五十多分,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无暇去考虑同事的心情,她现在自己有心情要平复,扭过头跑回办公室,埋到一堆文件当中,谁都不想搭理。
“其实第二也很好了。”有同事小声站在宣传栏面前说道。
“别说第二,第五的柳长河又怎么样,能考上就是了不起的事。”同事附和着,看到叶悠悠和柳长河在说话,心里蹦出一个念头,柳长河能考上,不是叶悠悠给辅导的吧。
“没想到张甜生也不错,比周爱华的分还高呢。”反正正主走了,副科长也走了,已经来的同事,倒是没了负担,看着喜报点评起来。
“是啊,张甜生是卯足了劲吧。”多的话也不说了,大家都懂,张甜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人,被发配到了下头帮扶。如果不考上大学,还不知道后头会怎么样呢。这下好了,直接成了大学生,以后还怕什么,大不了换个单位,谁不抢着要啊。
“难怪周爱华不出来,考了第四,心里不得劲吧。”有人小声笑着。
周爱华自从考完就恨不得嚷的全天下都知道,他考的不错。结果单位里总共这么几个人考上,他排第四,就比柳长河高一点。
之前还说可能要和柳长河做同学,当时是嘲笑柳长河,现在看看情况,搞不好一语成谶。
周爱华自己就是人事科的,比任何人都最早知道自己的排名,哪里还好意思出现,一直躲在办公室里,不肯出门呢。
“你准备去哪所学校?”吴新业问叶悠悠,她这个分数基本上什么学校都够了。
“我不是说过吗?”叶悠悠比划了一个五字。
柳长河摸摸头,疑惑道:“真有这所学校吗?”
叶悠悠认真的点点头,“真有。”
吴新业一拍柳长河的脑袋,“傻不傻啊你,看看地址。”
柳长河这才恍然大悟,迟疑道:“要是被人知道了,会不会不太好。”
“你逗呢?”吴新业再拍柳长河一下,取外号的事,谁也没少干。只是象叶悠悠这么清丽脱俗的,少见。
“你放心,这外号不是我取的。”叶悠悠笑道。
柳长河放了心,“那就好。”
“是辛哥取的。”叶悠悠做了个鬼脸,跑了。
柳长河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给学校取外号,这是辛哥做的事吗?怎么看都不像啊。你这样把黑锅推到辛哥头上好吗?
吴新业又勾住柳长河把他往回拖,“真是服死你了,这是你操心的事吗?”
“你之前报的什么学校,干脆调剂一下,去读师范,师范懂不懂,出来当老师,教书育人,太适合你这个老古董了。”吴新业热心的替他出谋划策。
柳长河有些疑惑,“可是我……”
“唉哟你可是什么呀可是,师范的女学生肯定多,到时候一水漂亮妹子喜欢我,我挑谁不挑谁是个问题啊。”吴新业嘴一滑,把真实的意图给暴露出来。
柳长河急忙从他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得了吧,他打死也不能读师范。要是被吴新业当红娘使,他得多丢人啊。
又是忙忙碌碌好几天,拿到各自的录取通知书。只有周爱华稍许折腾了一下,因为报的高需要调剂,最后还真和柳长河成了同学。
这下把周爱华憋屈的啊,恨不得撕了录取通知单才好。可是捏在手里好半天,又舍不得,只得接受了这个现实。
田清清如愿和辛墨浓考入同一所大学,但是,她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叶悠悠也和他们同一所大学,而五道口这个外号也经吴新业的口传到了田清清的耳朵里。知道自己被叶悠悠耍了,这让她更难高兴起来。
但有一件事,她得去做,就是和张甜生修复关系。张甜生的分数固然没有他们高,但也很不错,考到了传播学院。她觉得,张甜生有了值得她修复关系的价值,于是拎着张甜生喜欢吃的点心去了张家。
张甜生看到点倒是很高兴,“难得你还记得,到下头帮扶一年,我都快忘了点心是啥味了。每次回来匆匆忙忙,也没时间去排队。也不好意思为了一点吃的,给我爸妈找麻烦。”
这话说的田清清脸上一热,这是啥意思,怪她平时没想着她咯。
“你知道的,我们科室不停的出事,也忙得不得了。还有亮亮,是个馋嘴的,我这工资啊,大半都成了零嘴进了他的肚子。可是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能不哄着他。”
张甜生心里想笑,每回和田清清因为小矛盾闹别扭的时候,她就拿自己的身世出来说,到底是寄养在叔叔家里,哪里比得上正经父母子女的关系,不得不处处小心,唯恐做错一点事,惹叔婶不高兴。
每回这个时候,张甜生就心疼的不得了,有什么事也都过去了。但这一回,张甜生是彻底死了心,不论她说什么,都不再相信。甚至开始怀疑,她私下说婶婶对她不好的言论,是不是真的。
只不过,一年的工作历练也让她成熟了许多,回想一年前自己做的事,就恨不得臊红了脸,当时的自己简直可笑到了极点。如今她也不会直接拒绝田清清的示好,刺一句就够了,收下点心和她说话。
田清清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告诉张甜生,叶悠悠对她的示好都是针对自己的阴谋,最后气愤道:“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若是换了一年前的张甜生,恐怕早被带到沟里了。现在她只是笑,心里却在替一年以前的自己默哀,她到底有多傻,才会以为田清清拿她当朋友呢。
一直到自己的分数出来,她才上门,不是明摆着看自己考上了大学,有点价值,才来重修旧好吗?如果自己没考上大学呢?恐怕她连买这点点心的钱,都舍不得出吧。
越想越觉得索然无味,耐着性子应付走田清清,张甜生顺手就把点心扔给自己的妹妹,她别说吃,就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七八年的新年,过的格外喜庆,考过的考生要庆祝,没考过的期待着来年。过年的时候叶东方过来吃饭,她最终决定不参加高考,理由也有,她原本就是初中毕业,高中都没读过,复习恐怕也是浪费时间。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读,等夜校开了,我去读个中专,足够用了。”而且夜校不用脱产,白天上班,晚上上课,自己辛苦一点就行了,家庭和学业都能照顾到。
“这也是条路,总不能人人都抛家舍业的去读大学,爱人和孩子就不重要吗?”王桂花很赞成。
叶悠悠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红心不是说要读夜校,我问过她,她也没吱声。”
“她哪儿还有功夫去读书,一谈恋爱心就散了。”叶东方眯着眼笑。
“哦,对了,她对象考上大学了,你知道吗?”叶东方也是接到家里电话才知道的。
“红心怎么没跟我提过。”叶悠悠有些奇怪。
叶悠悠这么一说叶东方也奇怪起来,“是啊,这丫头心里藏不住事,哪儿憋得住话啊。这么大的事,她居然没跟我们提,咋回事呢。”
“问问去。”叶东方和叶悠悠都是急性子,找叶胜利拿了办公室的钥匙,他的办公室有电话,可以打电话回村里。
接通了电话,村那头用大喇叭通知了叶家,叶东方搁下电话,过了十分钟再打过去,叶红心果然已经等在电话那头。
“红心啊,你对象是不是考上了大学,你怎么啥也不跟我们说。”叶东方接了电话问过几句爷爷和父母,还有叔伯们的情况,便问她对象的事。
叶红心没吭声,叶东方气道:“有啥事跟我还不能说,你要是不说,我马上坐火车回去。”
“别,姐,他已经不是我对象了。”叶红心的声音极小,情绪极差,那么乐观开朗,没心没肺的人,这会儿跟受气包一样,还没说完呢,已经控制不住的想流泪。
“啥,那个狗东西,竟然这么靠不住,他父母咋说,就由着他?”叶东方气势汹汹,问都没问,就把锅甩到了对方身上。
不过换了叶悠悠也会一样这么想,叶红心这人,她太了解了,再老实不过的孩子,必然是对方作妖。
叶悠悠打了个手势把话筒要了过来,叶东方太激动了,叶红心恐怕什么都不会说。
“红心啊,我是悠悠。”
“悠悠。”叶红心一听到好友的声音,立刻带上了哭腔。
“分了就分了,多大点事吧,过完年小冷要来京城玩,我让他联系你,你俩一块来玩几天好不好。”电话里哪里说得清,就算可以说清,电话是在村里的办公室,叶红心说完全村都得知道,到时候议论纷纷,她哪里受得了。
“我想想。”叶红心有点犹豫。
“你大伯想吃家里的东西,你妈腌的香肠,你婶做的酱豆,你带点过来。”叶悠悠故意装作没听到她的犹豫,直接说道。
“大伯还记得啊,我一会儿回去就把东西收拾好。”听到大伯想吃家里的东西,叶红心仿佛找到了理由般,松了口气。
“行,你收拾着,我叫小冷买票,过完年就去接你,我估摸着初三初四就得动身。”叶悠悠直接把事情给她敲定下来,买了票可就不能反悔了,一张火车票可得不少钱呢。
叶红心那头想说不急着买票,叶悠悠已经挂了电话。
她一个人站在电话机这头,忽然觉得这样也好,既然有人替自己决定了,也省得她再纠结。反正她一个人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还是你有办法。”叶东方松了口气,又恨恨道:“等人到了跟前,看我怎么说她。”
“说她干什么?这事铁定不是她的错。”叶悠悠白了她一眼。
“瞧你,这就护上了,我又没说是她的错。喂,她可是我妹妹,亲的。”叶东方又好气又好笑,“我是怪她有事干啥不跟家里说,家里这么多男人,怎么也要把他家砸了出口气。”
“她就是不想这样,才不肯说。”叶悠悠觉得猜来猜去没意思,等人来了直接问吧。
“有啥不能说的。”叶东方气呼呼。
“你谈恋爱那会儿跟谁通气了?”叶悠悠直接掐住要害。
叶东方“我”了半天,最后不得不平复了怒气,“得了,都是跟我学的,我没带好头,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叶悠悠哈哈大笑,锁上叶胜利办公室的大门。
回去跟谁也没细说这事,只说过几天辛墨浓的朋友上来玩,把叶红心给带来玩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