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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老头点点头, 大孙子结婚是大事,举全家之力也得办得风风光光, 他倒没有推诿,只说知道了, 等女方的父母开了口,再来想办法。
金翠见公爹应了,这才重新露出笑脸,殊不知石雨花在老太太屋里伺候着,耳朵早竖起来听了个清楚。
晚上便跟叶贵咬耳朵,意思很明白,既然没有分家, 钱都给了大孙子, 其他人怎么办。
没想到叶贵根本不当一回事,“建国是老大,当然先紧着他,下头几个隔着好几岁, 一个个来不就行了。”
“你傻啊, 也不看看你爹娘的年纪。”石雨花急了,建国要靠全家供,那是爹娘当家,建华有个城里上班的爹,等过个十年,爹娘估计都还在。但是他们家的建设,十八年后, 爹娘还不知道在不在,就是在,家里也不可能象现在这样一直不分家。
“你说,我们建设以后怎么办。”石雨花气势汹汹,她现在有了儿子底气十足,根本不怕闹大。
“说是不分家,老大和建国的工资拿回来了?叶祥和胡艳艳的工资拿回来了?统统奉献出来的,只有你这个傻子。”
石雨花恨铁不成钢,大骂叶贵,铁了心一定要闹出个分晓来。
时间从春走到夏,叶悠悠的高一生活也结束了。她下半年读高二,明年就能高中毕业,出来找工作。
搓了搓自己的脸,总算把基础教育补齐了。开始憧憬未来的生活,之前对再经历一次高考没有太当一回事。不过随着对这个年代的越来越了解,她偷偷算了算,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恐怕有几百万人参加,而录取率可想而知有多低。
她也不能太吊以轻心,小看天下英雄。
拿到考试成绩正式开始放假,叶悠悠第一件事就是把叶红心接到家里来玩。
叶红心也很努力,硬是压缩了一年时间,争取到今年小学毕业。下半年叶悠悠读高二,她也准备在镇中学读初一。
“我姐想我来市里读初一,说学费和生活费她来供,可是爸妈不同意,说她到这个年纪该给自己攒点嫁妆。再说家里的债都还清了,这两年情况越发好了,爸妈说他们供我读书,就在镇里。”
叶红心家里的条件,本来一直很好,当然是在穷人堆里比,一家子男人扛工分,又有叶老爹盯着,个个肯下力气苦干,哪里会不好。
说起来也是被一场病拖垮的,叶老爹当初离家去当兵,叶奶奶一个人在家照顾公婆和孩子,个中艰辛无法细叙。等叶老爹回来,她的身子便垮了,却也不是大病,需得长期养着慢慢调理。
一家子攒的钱都投进去,好多人在背后议论叶老爹傻,包括叶奶奶也哭着说不活了,不想连累家里。但叶老爹不为所动,说她不治了,两个人就一块走。
最后家里越来越穷,还上公社里借了钱。眼看叶奶奶的身体好了,能够起身了,忽然又来了一场大病。
叶红心还有一个大伯在京城当兵,已经准备结婚了,遇到这事把自己攒的钱全送回来,婚也没有结成。
叶老爹把叶奶奶从镇里的卫生所转送到市医院,再转到省医院,后头已经不是为了治病,只为了让叶奶奶可以走的不那么痛苦,可以走的有尊严一点,可算是有情有义。
叶奶奶最后还是走了,本来这些年日子就不好过,叶家还背着债,更是不好过。也就是这几年情况好转,他们家又把债还清了,才慢慢缓过来。
叶悠悠自然是一早就知道这些事的,听得叶红心准备读初中,不管上哪儿读,她都高兴的很。
“对了,你们家真的分家了,这一回,可不是假分。”叶红心带的消息,叶悠悠其实已经知道了,不过个中详情不是那么清楚,全指着叶红心来当个说书人了。
不过,叶悠悠关心的其实不是分家,是叶建国的媳妇儿究竟是个多了不起的仙女儿,能搅得叶家翻天覆地,这媳妇娶得好,真是相当好。
“说起来,你们家老太太可是遭了大罪了,就连我妈去看了一回,回来都摇头说作孽哟。”按理红心妈对老太太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老太太受罪她顶天不笑话,能够叹一句说明真是看不下去。
老太太伤口化了脓,因为没人在医院看护只好回了家,在家两个儿媳妇整天跟个斗鸡一样,哪儿有心理照顾老太太。
再加上烫伤的部分在下巴脖子到胸口,化脓之后一说话都会扯动伤口,疼痛难忍。所以老太太一直没法开口,一个瘦小的老太太,躺在床上昏睡,偶尔醒了还不能说话。就象没了爪牙的老虎,没人害怕自然谈不上多用心。
化脓的地方时好时坏,严重时高烧不退,大半夜去隔壁请了赤脚大夫过来打退烧针,刚好一点老太太非要下地,结果搞到伤口感染,又折腾到镇卫生所,这一折腾就是三四个月。
本来就瘦小的老太太,已经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好像随时快要断气似的。叶茂回来看上一眼,就跟老头子拿主意,是不是该准备后事。
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后事的事刺激到了老太太,反正莫名其妙之下,她的伤口迅速结痂,飞快的好了起来。
除了留下一大块恐怖的伤口,老太太的性子是变本加厉的坏了。原本对金翠和石雨花还算优容,毕竟是生了儿子的,是他们叶家的大功臣。
这一回生病躺在床上,嫌他们伺候的不够尽心,老太太好了怎么饶得过,作天作地,三天两头和两个儿媳妇骂架。
“金翠和石雨花怎么会怕她,真闹起来,他们反而如意了,一个不下地也不干活,另一个直接回了镇上,压根不跟你照面。”叶红心捂了嘴笑。
然后就是叶建国对象的父母来了,开口便是二百块的彩礼钱和一块女式手表。但是也说了,等他们结了婚,就想办法把叶建国调到省城的供销社当正式工。
叶茂回来,让家里至少出一百块钱,还让叶祥出二百块,说当是伤了老太太的赔偿。石雨花当时就闹开了,据说是闹的不可开交。骂战延续了整整一天,吵的叶家鸡飞狗跳,石雨花还把儿子塞到叶贵手里,不许他下地。
“闹的太厉害了,支书和妇女主任都去了。最后协调起来,村里拿一块宅基地给叶贵,从叶家分出去。叶家拿二百块给二房,算是分家的钱。家里的宅子留给老大,以后老头老太太养老就归老大家的伺候。老宅子原先叶祥的屋子还是留给他,不管以后叶祥回来住还是叶建华成家,都有用处。然后叶建华还是由老头老太太带在身边,但费用由叶祥负担。”
分的还算是比较彻底,特别是石雨花,能闹到一块宅基地,再从老头老太太手里抠出二百块钱来,还真是个狠角色。
“不过,叶建国对象的父母有能力把他调到省城,还是正式工?”这才是整件事中,叶悠悠觉得最玄妙的一点。整个叶家那么多人,真就没一个人怀疑吗?被骗走三百块钱的前车之鉴,也不过在几年前吧,这么快就忘了?
“他们家深信不疑,谁知道呢?”叶红心耸耸肩,撇嘴道:“我也不信,这种人家的姑娘,能看得中他叶建国。”
除了叶家老头老太太觉得他天下第一外,其他人叶建国的评价不外乎是眼高手低或是更接地气一点的穷家养娇儿。
“不过你是不知道,那姑娘长的,还真是漂亮。”叶红心见过一次,确实是漂亮,不然也不会迷得叶建国转转团。
叶建国的婚礼就摆在暑假里头,叶贵又来请了一趟,柳满红自然是不肯去的,但奈何叶红心的爷爷要做七十大寿,他们一家子都说好了去叶家玩上两天。两桩事几乎是前后脚,要说刻意的似乎有点过,反正就是赶了巧了。
王桂花和柳满红都没什么,但总不能叶悠悠去隔壁给叶老爹祝寿,自家堂哥的婚礼却不参加吧。
“这样,我和满红就不去了,到时候叫悠悠去坐个宴席回来就是了。”王桂花也有点无奈,只能这样安排。
“放心吧,红心一大家子都在呢,还怕他们敢把我怎么样啊。我早跟红心爷爷说了,我这个没爹的孩子,他得多疼我一点。”
叶悠悠当着叶贵的面说着,看叶贵一脸红白交错,抽了抽嘴角,还知道不好意思呢,真难得。
“送个礼金坐一坐,露个面就行了。”王桂花关了门,把叶贵关在门外,对外孙女说道。
叶建国的新媳妇的确长的很美,尖尖的下巴,眼尾上挑的眼睛,别有一股子妩媚的劲儿。叶悠悠从叶红心家里出来,直接上叶家递了礼金,随大流的一块钱。这两年大家手头稍微宽裕一点,送礼的价格也水涨船高。
关系一般的送五毛,关系亲近的送一块,长辈送的最厚,和一般的礼金又不一样。叶悠悠是堂妹,送一块完全说的过去。
叶大妞过来吃喜酒,抢在叶悠悠送了礼金后,递上五块钱,得意的看了一眼叶悠悠,嘲笑道:“说的好听去了城里,怎么送个礼还抠抠嗖嗖的。”
“谁叫你亲哥哥心疼妹妹呢,给你找了门好亲事,你投桃报李是应该的。”叶悠悠气定神闲,她早看到叶大妞守在旁边,估摸着是等她。结果也就这么点道行,这张嘴也就能跟柳满红比划比划了,找谁都是个输字。
叶大妞恨恨不已,嫁的不好是她最大的忌讳,听到叶悠悠拿出来说嘴,气的一扭头往里走。
叶建国的新媳妇坐在屋里,手腕上戴着一块上海牌的女式手表,叶大妞很得意的跟旁人介绍,“这块表一百二十块呢。”
村里人听着全都咋舌,有调侃的便说,“这可是把一间房子给戴手上了。”
新媳妇并不怕羞,一个个的跟村里人打招呼,轮到叶悠悠,特意多看了她一眼,“好漂亮的小姑娘,听说你和你妈住在城里,以后还是要常来常往呀。”
客气话谁不会说啊,叶悠悠笑着应了,“你进城玩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好呀,你住在什么地方,到时候带我逛逛公园好不好。对了,听说三叔也住在城里,你们两家住得近吗?”
贾明明也就是叶建国的新媳妇,干脆拉着叶悠悠坐到她的旁边,一个劲的跟她说话亲近的很。
叶大妞眼睛都快要冒火了,自己才是正经小姑子好吗?新媳妇进门不讨好她这个正经小姑子,跟叶悠悠说啥呢?
可是贾明明就跟没有看到叶大妞一样,只和叶悠悠说话。村里人看着,心里暗笑叶大妞看不穿,城里的堂妹和乡下嫁了傻子的小姑子,谁都知道跟谁交好比较划算吧。
亲小姑子又怎么样,嫁了个大傻子还有什么前途,赶紧讨好大嫂,以后让娘家人帮衬都来不及,还指望着大嫂来讨好你呀。
叶悠悠的手被贾明明抓住,想走都走不了,只好继续敷衍。说着说着,叶悠悠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这贾明明的口条不一般啊,听着真跟后世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推销员有得一拼。
无论是微笑的程度,还是选的话题,都恰到好处。
这样的人,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是受过训练。贾明明呢?会是前者,还是后者。叶悠悠分辨不出来,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女人有危险。
她的直觉很少出错,所以叶悠悠假装害羞的抽出自己的手,“嫂子都快夸得我不好意思了,我得赶紧过去了。”
“好好,以后咱们再找机会一块玩。”贾明明送走叶悠悠,回头看到叶大妞的脸色,无所谓的笑笑,压根不打算浪费时间去哄她。
叶悠悠回了隔壁叶红心家里,中午的酒席她都不准备去吃,在村里人面前露个面,省得叶家在村里造不好听的舆论,也就足够了。
“回来了,没遇着啥事吧。”柳满红一直在大门口等着呢。
“能有啥事啊,我是去送钱的,他们还敢说不好听的呀。”叶悠悠嘻嘻哈哈把话题绕开。
“叶文举家里的电报,来人拿一下。”村里的广播传来村支书的声音,明明大家说的都是乡音,偏偏念广播的时候,要拗成普通话,每次广播里传来这一口乡普,都充满了喜感。
“我家的电报。”叶红心从屋里出来,和堂弟一块往村支书的办公室跑去,小孩子跑的快嘛,又特别喜欢干这种活。
最后是叶红心的堂弟抢到了电报,一路跑一路喊,“大伯要回来了,今天晚上的火车。”
叶红心在后头追的气喘嘘嘘,“你给我站住,明明是我先拿到的。”结果一把被堂弟抢走了,气死她了。
“多大个人了,你以为自己还小啊。”红心妈一掌拍到女儿的背上,转头对柳满红道:“真是拿她没有办法,别人这个年纪至少知道爱美,她还跟个孩子一样,只知道吃吃吃。”
穿的都是叶东方的旧衣服,也完全不在乎,说给她买新衣服,她还嫌浪费钱,一个劲说不要。
“她大伯也要回来呀,可真是好久没见了,老婆孩子是不是也该带回来看看了。”柳满红笑道,她只在好多年前见过一回,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没知道红心妈听了叹了口气,“老头子对他一直有愧,这么些年没结婚,还是一个人呢。”
“啊,这都多大岁数了?”柳满红心想,怎么着也得四十出头了吧。
“刚好四十,本来就因为工作的原因,一直没办法考虑个人的事。到了三十岁组织上给他介绍了个对象,谈的也挺好。女方要求有点高,那个时候就要自行车和手表,还点名要上海牌的。”
红心妈苦笑,当时大伯子也工作了些年,但一直寄钱回家手里没有余钱,只好从头开始攒。
好不容易攒到了,刚买了一块手表,红心的奶奶得了大病需要钱。大伯子二话没说把手表卖了,把钱寄回来,对象的事也因为这样黄了。
再后头,大约是受的打击太重,对成家的事意兴阑珊。这么一拖,便一直一个人到如今。
“唉,不容易啊,大家都不容易。”柳满红以前没打听过,这还是头一回知道这些事,不由心生感慨。
“是啊,全家都觉得愧对大伯子。”红心妈看柳满红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又转过头去。
柳满红没看出来,叶悠悠却看出名堂来了,摸了摸下巴,这事不简单呐。
一天之内遇到两桩不简单的事,有意思,真有意思。
“悠悠,今年你还去不去京城?”叶红心进屋跟爷爷报了信,过来拉着叶悠悠去她屋里说话。
“不去了吧。”叶悠悠有点丧气的低着头。
“那辛哥会来看你吗?”
“应该,不会吧。”叶悠悠惆怅的倒到叶红心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她跟辛墨浓失去联系已经有半年时间了。
她没法跟任何人说出口,不敢说也不能说。
她尽力让自己去忘掉这件事,不让自己往不好的方向去想。而是每天翻出她的信,从第一封,一直看到最近一封。
担心受怕日夜不安,这样的生活,难道要过一辈子?叶悠悠有时候会这么想,可是每当这么想的时候,电影院里的那一幕就会回到自己的脑海里。
这个世上,总是有些事,是需要人去做的。总是有些事,是需要人去承担的。
难道这个担子落到别人的肩膀上,她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享受成果,落到了辛墨浓的肩膀上,她就要抱怨和算计得失吗?
“我不是因为危险才嫌弃你,我是因为不能和你一起承担危险才嫌弃你的。”叶悠悠在心里默默吐槽。
“等你毕业了怎么办?辛哥会回来吗?”叶红心都替她操心上了以后的事。
“不会,先在市里找个地方上班,过两年再考虑别的。”叶悠悠甚至都不打算考正式工,只打算在纺织厂或者电厂考个临时工,这样离家近,恢复高考之后,也方便随时辞了工作去读书。
“唉,为什么都要找个外地的处对象呢,真难啊。”
“都?还有谁啊,难不成是你……”叶悠悠指着叶红心,“哦,这么大的事,你竟然都不告诉我。”
“不是我不是我,是我姐。”叶红心很没良心的出卖了她姐叶东方。
“东方姐,和谁,你怎么知道的?”
叶悠悠吃惊不小,要知道程安华已经和花月结婚了,也因为连程安华都没追上叶东方,厂子里现在根本没人敢追求她。那些爱给人做媒的大妈,也不再乐意给叶东方介绍对象。
她也一直一个人,依旧潇洒依旧率直依旧爱替人打抱不平。只是,一直都和爱情无缘。
猛的听说叶东方谈恋爱了,这消息的劲爆程度,可想而知。
“我也不清楚,反正她跟个男的通信,看人家的信能够一看一整天,又是哭又是笑的。”疯疯颠颠的,不是谈恋爱是什么,叶红心摊手,表示她只知道这么多。
“信被我姐藏的可好啦,再说我也不敢偷偷看,被她知道,会被打死的。”叶红心只想偷偷看一眼信封而已,可就是找不着,所以她也没办法知道对方是谁。
“我想我大概知道了。”叶悠悠明白了,不过如果他们真的能够一直通信下去,对方如果有回来的一天,也许真的是一段好姻缘吧。
“你知道,是谁?”叶红心一脸激动。
“这个人曾经救过你姐姐,只是能不能成,不好说,你就当不知道好吗?”
“是那个人?”叶红心一下就懂了,救过叶东方的,除了莫今朝,还有谁。
姐姐提早出院,跟爷爷谈话后哭着跑出来,还有一段时间特别的兴奋,接着又是特别消沉,还拒绝了那么多优秀的人追求。这一切的一切,都串在了一起,在叶红心的脑袋里来回刷屏。
“为什么是他啊。”叶红心和叶悠悠一样垂了头,不是不喜欢莫今朝这个人,而是觉得爱的这么艰难,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