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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后头跟着的是吕老师, 这节课就是吕老师的课,因为要处理上门要人的叶家老太太的事, 交代了大家自习。
这会儿追在老太太身后使劲劝道:“不是这么个闹法,这么闹也没用, 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
当然,是不行的。老太太哪里不知道呢,好好说她根本不可能把孙女带走,所以她得闹,闹到所有人都怕了,为了打发她,就不得不答应她无理的要求。
老太太继续打滚, 大骂儿子不孝, 骂孙女不孝,又开始说自己含辛茹苦,怎么养大三个儿子,生叶贵的时候难产, 差点死了。结果现在叶贵是最不孝的, 如果想让她满意,就赶紧把孙女绑回去嫁人。
叶悠悠班上本来就在自习,听到动静,脖子就差没伸到门外头来了。
就是其他班级,老师也没办法授课,不少人从窗子里探出头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贵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盯着, 觉得丢脸极了,他哀求一样的看向叶悠悠,“悠悠,不然你先跟我回去,嫁人的事再商量,回去了也好安安你奶的心。”
“拿孙女换钱就能安她的心嘛,我知道的。你和我妈已经离婚了,我判给我妈抚养,你没权带我去任何地方。另外,法律规定婚姻自由,我一没到法定婚龄,二也不认可包办婚姻。你现在不插手,我以后还能喊你一声爹,否则,你以后休想再听到这个字。”
叶悠悠全然无视了还在打滚的老太太,盯着叶贵,一字一顿的说道。
叶贵没辙了,他不敢不听他娘的话,也不愿意强迫他闺女。只是纠结的拼命扯自己的头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由始至终都想不明白,自己好好一个家,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老太太见儿子没用,红着眼睛跳起来,去抓叶悠悠。叶悠悠一把将叶贵往老太太面前一推,“爱闹就闹吧。”
然后转身冲着教室的方向大喊道:“大家快来看,这是咱们高年级叶大妞的亲奶奶,这位老太太的大孙子就在咱们镇上的供销社上班,名字叫叶建国,你们去买东西的时候,可以好好认认。还有她的儿子,在咱们镇上的砖瓦厂上班,叫叶茂,有没有砖瓦厂的子弟,回去好好给你们爸妈学学,看看叶茂的老娘是怎么在外头撒泼打滚闹事的。”
“啊,是叶茂的老娘啊,他们家就跟我们家住一个楼啊。”清水镇就那么大,学校里不可能没有砖瓦厂的子弟,果然叶悠悠一喊,就有人说话了。
“你干什么,提我儿我孙子的名字干什么。”老太太慌了,她心里明镜似的,她可以给孙女抹黑丢脸,让她在学校呆不下去,让她被人嘲笑排挤,怎么泼怎么来。但不能给儿子和孙子丢脸,那会害他们在同事面前没有面子的。
叶悠悠看老太太惊慌的表情,双手一摊,“吕老师在这里劝有什么用呢,倒不如让同学跑一趟,去供销社把她孙子的同事都喊来看看。说不定,这一看,就把老太太爱打滚的毛病给瞧好了,也说不定呢。”
“你,你等着,我们一会儿再来。”老太太转身就走,叶贵和石雨花快步跟了上去。
叶悠悠耸耸肩,下午是吗?好,她等着。
等下了课,有好事的同学迫不及待的围过来,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悠悠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对,我爹妈离婚了,刚那个是我爹后娶的老婆,就是王招娣的亲妈。”
“对,叶大妞是我堂姐,是我大伯的女儿。”
“对,老太太一直都想拿我换彩礼,这不是第一回了。”
啧啧啧,同学们一脸同情的离开,叶悠悠知道,真正同情她遭遇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大部分的人,不过是满足了自己的八卦,又或是满足于有人过得比自己更惨的现实,然后给他们日后的闲谈增加了一样谈资罢了。
叶悠悠曾经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不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说出的言语,而让自己难过受伤。她做不到让人人都喜欢,也不必做到。
同学们都散了,方洁心有戚戚然道:“真没想到,你奶奶居然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和我妈才会离开叶家。”如果留在叶家,恐怕她早就被五花大绑送去别人家换彩礼了吧。
“可她毕竟是你奶啊,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前排的萧清再次扭过头,很认真的说道:“我觉得,她也是为了你好。”
“哦,那就祝你有个跟我一样的奶奶咯。”叶悠悠面带微笑,认真的回应她道。
萧清一噎,不吭声了。
方洁噗嗤一笑,“悠悠,有句成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怎么解释的来着。”
“刚才不是演完了吗。”叶悠悠看着方洁,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太太急匆匆出校门,当然不是赶回叶家村,而是去找叶茂。
“老二是不中用了,连个丫头片子都管不了,你拿主意,这事咋办。”老太太说着,又狠狠瞪了叶贵一眼。
叶茂请了假,把老娘带回宿舍,“还有啥咋办的,长辈说的话,不听就是不孝。不过娘这么闹,不是办法。”
斜了一眼叶贵,开口道:“就说她爹病了,要接她回去伺候。崩管离婚不离婚,也没有当爹的病了,闺女能撒开了手不管的。”
老太太一拍大腿,“这才是我儿子,一开口就是能拿主意的。”
当着叶贵的面,就让他病了,叶贵听着,却不敢有一句反驳。
石雨花看着叶茂厂子里分的宿舍,羡慕的不得了。听到大伯拿了主意,更是恨不得笑出来。等把叶悠悠送去石家,看看柳满红还横什么横。以为去城里当工人就厉害了,认识厂子里的人就厉害了。
到时候工作还不是得被石家人换过去,就等着回去种地吧。
“时间不早了,你们就留在这儿吃饭。我还得上班,一会儿跟人换一换,我下午跟娘一块过去。”叶茂去上班,金翠也买了菜回来。
老太太见着儿子是百般欢喜,见着儿媳妇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睛,“买啥菜要出去几个钟头,啥?青菜还要钱,咋不回家去摘,几步路的事,一个月加起来能省不少钱呢。难怪家里两个吃公家粮,还总喊没钱,真是个败家玩意儿。”
直到叶建国回家吃饭,老太太才重新高兴起来,对大孙子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真是疼到了骨子里。
叶大妞中午回来吃饭,看到她奶也是一言难尽。但她什么都不敢说,她知道自己是沾了哥哥的光,才被另眼看待。要不然,她早被她奶嫁出去换了彩礼。
但今天同学看她的表情,还是让她心中郁卒。
特别是那些镇上的同学,看她的表情都是一脸震惊,许多人大概是第一回见到这样撒泼打滚的老人家。
原本跟她关系已经走的很近的一个男同学,中午逃一样走了,没有和平时一样假装顺路,和她一起走。
装着这些心事,也不妨碍她听大人们商量着怎么对付叶悠悠。
也只有这件事能安慰自己了,叶大妞想。
中午叶悠悠去食堂取了饭,萧清又想张嘴,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被怼的多了,终于忍住了。
下午老太太又来了,这回是叶茂陪着。
“你爹被你气病了,你后妈又大着肚子,你还念什么书,赶紧回去伺候。”站在教室门口,也不管里头是不是正在上课,叶茂就嚷了起来。
叶茂说的很严重,又恐吓吕老师,“你们学校不放人,她爹有个好歹,就是你们的责任。”
老太太连连点头,“对,你们要负责。”
吕老师毕竟年轻,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半天才道:“不能吧,早上看他还好好的,这才多半天,就病了。”
“还不是被她气的。”老太太指着叶悠悠,模样凶狠的像要吃人。
叶悠悠看着叶茂,“既然病的这么重,是送到镇卫生所,还是城里的医院了,我马上去看。”
“去什么医院,当然是回叶家村了。”老太太抢着说道。
“镇里的卫生所都不送,还说病的重。”吕老师知道自己上当了,气愤的质问道。
“农村人哪儿有那么娇贵,动不动上卫生所,你出钱啊。”老太太还没说完,就被叶茂打断了,这是重点吗?现在的重点是让叶悠悠赶紧回叶家好不好。
“别争这些没用的,悠悠啊,你可想清楚了,那是你亲爹。你要是不回去,别怪人背后戳你的脊梁骨。到时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谁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叶茂的身后,有自行车的摇铃声,然后一个人跳了下来,身姿颀长,不是辛墨浓,又是谁。
“你,你来干什么?”老太太对辛墨浓可没有好印象,但这人是扫盲班的老师,教村里人识字,连村支书都称赞他,这让她不敢说辛墨浓的坏话,但同时也更加忌惮他。
“我们家的事,不用外人插手。”叶茂也赶紧说话,一副生怕辛墨浓会跟他们抢人似的。
“哦,我只是路过,准备告诉叶悠悠,村支书的孙子要结婚了,我问问王奶奶家要不要随礼。”
叶悠悠接到的信里,只说让她不要急,他会想办法解决的。但她以为,所谓的想办法解决,总是需要一点时间的,今天说不得她有一场恶战要打。
没想到,他不仅来了,还带来了这样的消息,让她恨不得放声大笑起来。
老太太傻眼了,声音也跟着结巴起来,“你,你,你说谁?谁的孙子。”
“小湾村的村支书,他们家的大孙子,跟您家的建国差不多大。”辛墨浓就像是完全不知道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一样,露出浅浅的笑容。
“那不就是跟咱们家提亲的吗?现在就开始准备起来了。”叶茂没跟辛墨浓打过交道,反而还不如老太太反应快。还以为石家是板上钉钉了,只瞄准了叶悠悠。
“跟你们家提亲吗?不对啊,他的对象就是小湾村的姑娘,今天才定下来的。不过村支书太热情了,把彩礼都下了,三百块呢。”
辛墨浓把三百块这三个字,咬的极清楚。
老太太顿时按住胸口,就连呼吸都是痛的,石家竟然跟别人家定了,三百块钱的彩礼就这么飞了。
“是谁家?”叶茂仍然在做最后的挣扎。
“小湾村的姜家,和寡母还有弟弟相依为命,是个特别能干的好姑娘。支书对她很满意,亲自上门提亲下的彩礼,诚意十足。”辛墨浓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特别的喜剧效果,听在叶家人的耳朵里,格外嘲讽。
叶茂已经明白了,辛墨浓是故意的。
“村支书跟我们家关系不好,他家孙子结婚我们就不随礼了。”叶悠悠回了辛墨浓最开始的那句话,这才看向老太太和叶茂。
“被人耍的团团转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把年纪活到啥地方去了。”
“我们走。”叶茂当然要走,还留下干什么,不嫌丢人啊。还有,石家是什么意思,就算是村支书,也没有这么耍着人玩的。他们老叶家,得好好跟他们理论理论。
“人呢,不带了。”老太太还不甘心空手而回。
“不带了。”石家都另外定了孙媳妇,他们把人带回去有什么用,养个吃闲饭的啊。
老太太慌慌张张跟着儿子走了,一路还在糊涂,“他们怎么就换了人。”
“就他们家那样的,没有好处怎么可能跟个寡妇结成亲家。”叶茂到底比老太太见识要广,“一定是拿什么要挟住了石家。”
可是叶悠悠哪儿有这么大能耐,她人都不在村子里呢。
难道是辛墨浓?叶茂越想越觉得像。
但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赶紧请假,跟着老娘回去一趟,找石家要个说法才是真的。
叶悠悠今天也没法再上学了,请了假跟着辛墨浓出了校门口。
走在长长的街道上,叶悠悠有些沉默,辛墨浓歉意道:“吓坏了吧,怪我来的太晚。”
“我一点也不怕。”叶悠悠仰起小脸,冲着他笑,“以前,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假装自己不害怕,但心里还是怕的。但是现在,我是真的不怕。”
她的身后有姥姥,有妈妈,还有辛墨浓,是她可以相信的人。
人的情感有时候真的很奇妙,明明不当吃不当喝,可是没有的时候,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有个黑洞贪婪的吞噬着你的快乐。
可一旦情感有了依托,就如同多了一层盔甲,让你能抵御伤害。而那份情感,还能不断的释放出能量,让你觉得温暖。
辛墨浓很想捏捏她的脸,还有花瓣一样鲜嫩的嘴唇。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自己压了下来,抿住嘴唇,偏头去欣赏道路两旁的房屋。
“你怎么让支书改变主意的。”
“当然是讲道理。”辛墨浓的声音有点干哑,却仍然好听极了。
讲道理,哄她玩呢。
叶悠悠用手指尖戳戳她的腰窝,“说人话。”
人话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石家的大孙子以前和姜家的姑娘是同学,当时姜父还在,条件还算不错。两家露过结亲的意思,想说等孩子大一点了,就给他们定下来。
没想到姜父说病就病,医药费以及不能挣工分的损失,将姜家一下子拖垮了。等姜父一走,姜家直接就跌落到了赤贫线以下。
石家自然就不再提结亲的事,但两个孩子的关系却没有断。石家大孙子甜言蜜语哄着姜姑娘跟他好,姜姑娘到了年纪想让他提结婚的事,他却拖拖拉拉的不决断。
直到曝出石家去柳家给大孙子提亲的事,姜姑娘才如梦初醒。但他们家孤儿寡母,弟弟又年幼,怎么敢跟石家硬抗呢。
“所以你去找了姜家姑娘合作?”叶悠悠的嘴一撇,眼神带着点探究之意。
“我怎么能开这个口,是翠姑主动提出来,愿意去当说客的。”辛墨浓摸摸鼻子,幸好有翠姑,不然这事可不一定能这么顺利。
至于翠姑又是怎么知道的,就这么说吧,一个村子里头,只要你不是刻意闭着眼,什么事能瞒过人呢。
这种事也有女孩子才能去跟姜家姑娘开口,换了辛墨浓,估计刚一张嘴就得被人打出来。
“我和小夏猎到了一只山鸡和一只兔子,刚巧遇到治安大队的人,就邀了他们一块喝酒吃肉。刚吃完,还坐着聊天呢,就听几个小孩子进来,说听到外头小树林子里闹鬼。”
他们当然是哄然大笑,然后凑着热闹去小树林子里抓鬼。鬼当然是没有的,反而听到有人喊救命。
然后石家大孙子和姜家姑娘就被抓了个现行。
“村支书是个特别明事理的人,一来就说两家定了亲,没结婚之前小孩子胡闹,干脆早点结婚。当着治安大队的人去姜家送了彩礼,定了结婚的日子。”
辛墨浓一脸欣慰,“你说,是不是很讲道理。”
叶悠悠“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之前知青李奇和刘珍的事,小湾村谁不知道。村支书岂能不知道厉害,还是知青和治安大队的人抓住的,怎么赖也赖不掉。倒不如认栽,大被一盖,化丑事为喜事来得痛快。
“嗯,果然特别讲道理。”叶悠悠学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背负着双手点头。
眼角一飞,斜睇他一眼,这个按葫芦画瓢,倒是画的像模像样。招术不怕老,管用就行。
“你就肯定人家治家大队的人愿意跟你们走。”
“男人嘛,递上一根烟就能成朋友,没那么多事。”辛墨浓大笑,又想去摸她的头顶,可是忽然间缩回了手。他之前一直没有察觉,今天才猛然发现,叶悠悠长高了许多,已经有大姑娘的模样了。
“我一会进城,去问问你转学的事该怎么办。有些东西还要给王奶奶捎过去,你有没有什么话让我捎带的。”
啊,转学。
他们商量过的,那些人迟早会去沐东市汇和,到时候叶悠悠再去太扎眼了,干脆提早一步转学过去。
连夏老都觉得神奇,叶悠悠竟然能自己安排好柳满红的工作。让他准备的后手,直接作废。
辛墨浓看着她,“怎么不说话了。”
“那你呢?”叶悠悠承认,她之前没心没肺,只想着给柳满红找工作,只想着能够进城。却没有想过,辛墨浓呢?难道他们就这样渐行渐远,最后变成熟悉的陌生人吗?
辛墨浓一笑,张嘴就要说话,却又忍下来了,说什么似乎都是不对的。
“我没什么话带给姥姥,你只看他们是不是搬了家,给我捎个信便好。”叶悠悠赌了气,转身回肖家。自己心心念念作甚么,人家根本不领情。
辛墨浓在她背后伸出手,又缓缓放下。
她会长大,一路上会遇到很多优秀的人,往后会有无忧无虑的人生。就像她向往的那样,过上悠闲自在的生活。
而不是和他一样,去面对一个未知的未来,去对付一个能量惊人的对手。
叶悠悠气哼哼回家,等她做好饭,肖云才回来。
“听说你在学校出事了,咋样了?”一个小镇上,自然是什么消息都传的飞快。
“没啥事了,我奶他们已经走了。”叶悠悠难看的脸色,看在肖云眼里,还以为她是为了白天的事生气。
“真是难为你了,跟这种人做亲戚。”
“没法子,我还说等着日子再转学,看样子是不能等了。”叶悠悠叹气,她的转学,越发显得顺理成章了。
“这是好事,叹什么气,只要是有缘,以后还能见的。”肖云抿了嘴笑。
“肖姨说的对。”叶悠悠也笑了,回屋翻开课本,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手掌托着腮,怔怔看着窗外发呆。
第二天中午,叶红心过来找到叶悠悠,一见面就抱住她,“我昨天晚上才听说这事,要不是太晚我出不了校门,就去找你去了。”
“没事没事,已经过去了。”叶悠悠笑嘻嘻的捏着叶红心的圆脸蛋,也只有这种时候,叶红心才肯让她捏两下,平时都是不给的。
肉嘟嘟的脸蛋,捏起来特别有满足感,叶悠悠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好了。
叶红心捧着脸,嗔她道:“本来脸盘子就大,再捏下去,更象大饼了。”
“胡说,你才不是大饼脸,你这是肉包子脸。”叶悠悠一本正经的跟她比划,大饼和包子是两个概念。
这么一比划,叶红心很得意道:“那你就是小笼包脸。”
说完在叶悠悠脸上摸了一把,光光滑滑的,真像国营大饭店里卖的小笼包,一只只玲珑可爱,诱人极了。
叶悠悠大笑起来,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好,从现在开始咱们现在是包子姐妹,但是做人不能包子。”
“过几天天暖和了,我准备走读了。村里过来读书的人越来越多了,我爹说准备跟村里人商量一下,早上赶驴车送我们,晚上让我们结了伴回去,也有个照应。”这样就不用住宿了,还能省一笔钱。
“这敢情好。”叶家村离镇上不过一个小时的脚程,要是早上有人送,晚上再有一群人结伴,倒真是比住宿更好。
“不然,你住以我们家吧,就跟我一个屋,反正我姐也不回来住。她回来的时候,让她跟我挤一挤。好不好,悠悠。”
叶红心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想,该怎么办。她的办法是让自己家的人来保护叶悠悠,反正爷爷那么喜欢她,肯定会答应的。她的父亲,叔叔们,还有堂兄弟们,可不会怕叶悠悠的爷奶。
“红心,谢谢你。”叶悠悠握着她手,越收越紧,然后摇头,“我准备转学去沐东市。”
“啊,可是,可是……”纺织厂是不给临时工发福利房的,只有宿舍,几个人住一间,根本不可能带家属。
“我姥姥已经过去了,在找房子。到时候,我们住在外头。”他们刚刚从小湾村搬出来没两天,估计还有许多人不知道这件事。
叶红心本来想哭,可是听到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团聚,赶紧忍了眼泪,“那倒是好事,不过,你可不能忘了我。”
“保证不会。”叶悠悠摸摸叶红心的头,“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以后你去城里,又多了一个地方可以落脚。”
“对啊,太好了。”叶红心很快就眉开眼笑,只觉得这是好事了。看到叶悠悠的眉眼中隐隐带着郁色,也只当是她舍不得自己,十分体贴的哄着她,“我会常常去看你的。”
下午放学,辛墨浓已经在学校外头等着她了。
“给我留个信就好,何必还要等着。”叶悠悠看到他,淡淡的说道。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拦住王奶奶,我觉得,还是当面告诉你一声的好。”辛墨浓刻意忽略了叶悠悠对他的冷淡。
“我姥她怎么了?”叶悠悠急了,“你该不会把学校的事告诉我姥了吧。”
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再说出来,让她担心呢。
“王奶奶打了电话给叶家村,问过东方爷爷,叶贵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知道之后,就要坐车赶回来,找叶家算帐。我去的时候,正好拦下她。”
“我姥她怎么会……”会忽然打电话到叶家村去问呢。
“王奶奶想必也怕石家人找到叶家算计你,没想到,她算的分毫不错。”辛墨浓有时候也会想,王奶奶可真不像个乡下老妇人,但他无意窥人隐私,自然不会多嘴去打听。
“你跟他解释清楚没有,我一点事都没有。”叶悠悠急了,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亲自告诉他们,自己一切安好,没受委屈,也没受伤。
“说清楚了,你放心。王奶奶让你休息的时候过去,他们已经搬了家,我去看过,屋子很新,条件也很好。”这个很好当然是相对的,但比起现在大多数人家的条件,的确不错倒是真的。
“能有个地方让我们住下来,就阿弥陀佛了。”叶悠悠心不在焉的想,要不要请个假提前过去。
“转学的事,我已经问过了,纺织厂有职工子弟中学,我觉得比市里的好。”
这个我觉得,想必是夏老觉得吧,叶悠悠默默吐槽,表面却没反对,“我无所谓,什么学校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我已经让红姨去问相关的手续,如果能走正规的途径进去,那是最好的。”
如果不行,也只能动用关系,但每一次动用关系,都有暴露的风险存在,所以,无论是夏老还是他,都是慎之又慎。
“先看看,不行的话,我还找找张霞。”张霞估计巴不得叶悠悠到沐东上学,自从他们认识以后,张霞家的伙食改善的不是一星半点。她本来也不差钱,就是缺购买的渠道,遇到叶悠悠,就象瞌睡遇到了枕头,正好。
“我……”
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叶悠悠打断了他的话,“我先回去了,辛老师也早点回去吧,晚了看不清路。”
“好。”辛墨浓抬头看了看天色,亮堂的可怕,这丫头,还在生自己的气呢。
想了想,他似乎也不合适解释什么,只好说道:“那我走了。”
叶悠悠低头嗯了一声,开始踢地上的石子,每踢一下,就觉得痛快几分。
“怎么,把这些石子当成我,是不是就痛快了。”
“那是当然。”
等一下,这是什么声音?这不是我心里的声音,我为什么会回答,还这么大声。
叶悠悠艰难的抬头,小声道:“你不是走了吗?”
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忘了一件事。”辛墨浓有些好笑,真那么生气吗?气到想打他?
“什么事?”叶悠悠仰头去看他。
辛墨浓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真走了。”
叶悠悠抱着头,看着他骑上自行车远去的背影,觉得自己象个傻子。还是个被人调戏了,才刚刚反应过来的傻子。
好不容易到了周未,叶悠悠赶着最后一班车去了沐东市。
地址她早背下来了,直接就摸了过去。还没走近呢,就看到姥姥站在路口跟人说话。
她笑着大喊,“姥姥。”然后扑了过去。
王桂花一把搂住她,“乖乖哟。”眼睛都笑的眯起来了。
杨家的屋子,有一个套房空着,紧挨着大门也就是靠路口的这边。这条马路是去好几个地方的必经之路,从早热闹到晚。杨家嫌吵闹,就空着当库房,这两天收拾好了,才腾给他们用。
但对他们一家三口来说,却正合适。离大门近,出入方便,也不用担心打扰到房东。还能在门口架个小煤炉,不知多省事。
就是房子太空,里头什么都没有,王桂花直接摊了铺盖在地上睡。
“不怕的,城里干净,看这屋子,地上浇的是水泥呢。不像我们乡下地方,怎么扫都扫不干净。”王桂花赶紧跟外孙女解释,怕她难过。
“我妈还没下班啊。”叶悠悠是难过,但如果表现出来,只会让姥姥也跟着难过,于是她转移了话题。
“快了,饿了吧,等你妈回来就能吃饭了。”王桂花都是直接让柳满红从食堂打了饭菜回来,放到炉子上一热,两个人分着吃。
柳满红到家,又是一番亲热,吃过饭王桂花拉着叶悠悠坐到褥子上,也算是席地而坐。
“说说看,叶家那边又干了什么好事。”王桂花相信辛墨浓所说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她还是想听外孙女亲口说说看。
“姥。”叶悠悠双手抱住王桂花的胳膊,“真的没事了,就是跑到学校里来撒泼打滚呗,又叫我爹装病,让我回去伺候。后头辛老师一来,说石家定了亲,他们就走了。”
“他们还上小湾村去闹了,你爹为了护着你奶,头都被人打破了。”王桂花摇头。
“他自己愿意的,就自己背吧。”叶悠悠语气淡淡的,对于叶贵,她什么感情都没有,更不想理会。
“要真是那么严重,你也该回去看看,不过东方帮我问过了,第二天就下地干了活,想来是没什么事的。”王桂花心里对叶家却是更加不屑,这还是亲生儿子呢,简直当牛马一样使唤。
叶悠悠在地上睡了一晚,背都是痛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买家具。供销社的二楼,就有一个区域专门展示家具,大多都是深红色,很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
木板床,床头柜,衣柜,书柜和书桌,叶悠悠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回去。但要是真那么做了,估计能立刻招来一堆眼红的疑心病。
先解决最紧要的,买了一张大床,三个女人挤一挤也能睡得下就成。
一张大床加一个床头柜是一套,要一百五十块,大衣柜加书桌是一套,要二百块。
一问怎么买,才知道自己又闹了笑话。
这个年头,一般都是单位买家具,打个申请批复之后,拿着批条来买。个人买就是结婚的时候,拿结婚证打申请,同样拿着批条来买上一二件。
自己跑来,给钱也没用,人家不卖。也没说收工业票或是家具票的事,反正他们只认批条。
新的是不可能了,叶悠悠只好跑去寄售行,看看这里有没有别人淘汰的二手家具,总比现在这样睡地板强吧。夏天还好说,等往冬天走,能冻死个人。
寄售行里床没有,但床板倒有一块,叶悠悠也没得挑,赶紧买下来。又是找拖车又是找人手,忙活一通送回家,再铺上褥子,总不至于那么咯人。
王桂花倒是很看得开,“家业不就是这么一点点置办起来的,当初我和你外公在一起的什么,除了两身衣服,什么都没有。比现在的日子可难过多了,但这种一点点攒东西的快活感,是一样的。”
这一点叶悠悠深有同感,特别是钱不那么宽裕的时候,一点点攒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那种期待感和满足感,不夸张的说,是有钱人根本体会不到的。当然,有钱人也并不想体会这种快乐就是了。
这是属于小人物的,苦中作乐的,小小的快乐。
“姥姥,咱们总有一天能把这间屋子攒满,还能有一个属于咱们自己的家。”叶悠悠带回一张床板,还有两张凳子一张小方桌,好歹有个能坐着吃饭的地方。
“咱们家里还有好些能用得上的东西,可惜搬不来。”大家具是没有,但总有几个小柜子和桌椅一类的东西,只是没有车,是不可能运到沐东市的。
“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叶悠悠挨在姥姥身上,宽慰着她。
“姥姥没事,有你这么懂事的外孙女,姥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都好好的就行,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王桂花这一生,经历了中国最混乱的年代,经历了战争,又经历了灾荒和动乱,早就看开了。这个世上,只有人最重要,其他的都不重要。
现在,什么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剩下把叶悠悠接到沐东市,跟他们一起生活,日子便圆满了。
“转学的事你别慌,我再去学校好好问问,你也知道你妈这个人,在外头办事也不咋会说话。”柳满红打听过转学的事,学校要纺织厂批条才能收人。但她去问上头的主任,却推来推去,一会儿说她是临时工,一会说她来的时间太短,总之是不肯给她打这个申请。
所以王桂花准备自己出马,看看这个主任到底是个什么说头。
她按住叶悠悠的手,先开口道:“姥姥知道你有能耐,但不能总是去求别人帮忙。”
帮得多了,关系再好也会烦的。
“好,那我先听姥姥的消息。”叶悠悠并不着急,她也觉得,如果转学的事能由他们自己办好,不麻烦别人是最好的。
临走时,拿出一些粮票和钱,塞到姥姥手里,“您留着,哪怕不用呢,起怕可以应个急。”堵住了王桂花说用不着的话。
“那姥姥就先帮你存着。”王桂花没问这些是从哪儿来的,她问过一次,既然选择了相信,就不必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