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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 王桂花去外头转悠了一圈回来,有些奇怪道:“石家这么晚还出去走亲戚, 神神秘秘的,看到我就跟见了鬼一样, 难不成是石蛋他爹不行了。”
“他们家还有心思走亲戚?有这个功夫赶紧把人弄到镇上看一眼也是好的。”柳满红无知无觉的说了一句,完全就是就事论事。
叶悠悠收到了王桂花投注过来的目光,微微一抿嘴,“说不定是发现了宝藏,生怕姥姥跟他们抢。”
“哈哈哈,宝藏。”柳满红一个人笑的特别大声。
王桂花无奈的摇摇头,这个闺女啊, 还真跟她爹说的一样, 别念书留在农村干一辈子力气活,对她反而是好事。
既然外孙女这么笃定,王桂花该提醒也提醒了,起身道:“我去烧水, 趁着有亮, 赶紧洗,省得一会儿费油。”
煤油灯能不点就不点,除非是叶悠悠要学习,这是王桂花的观念,无人反驳。
“诶。”叶悠悠答应的特别大声。
小湾村的夜晚向来很安静,但今天注定是个热闹的夜晚,大半夜传来哭嚎声, 又是拍门又是救命。最后是村支书带着一伙人拿着手电筒去找人,才把摔到路边磕了头的石家男人找到,又连夜抬到了镇上的卫生所。
刚忙完,石家人又哭说是孩子不见了。大家又赶紧去找孩子,最后在树丛里找到了睡熟的石蛋。
这么多人忙活了大半个晚上,都是村里的壮劳力,明天还要上工的,村支书也忍不住发了脾气,“你们搞什么名堂,一大家子不睡觉,跑到荒郊野外,有金子捡呢。”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也不知道是谁在黑暗里小声接了一句,“金子是没有,自行车倒有一辆。”
“什么?”村支书眼皮子一跳,“啥意思,给我说清楚。”
石家人惊慌失措,最后把矛头指向叶悠悠隔壁家的邻居,石家女人又哭又闹的揪着她不放,“你说,你是不是故意害我们。”
“我也是听叶悠悠那丫头说的,还不是你们找我打听,不然以为我爱说啊。”邻家婶子极力撇清。
村支书跟这些人从穿开档裤的时候一起长大,谁家什么心思,他一眼都能看穿。看到他们互相拉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打上了人家自行车的主意。
石家想要叶悠悠的自行车,所以石蛋他爹才会下午坚持带着伤出来溜弯,只要等在叶悠悠回来的路上,等她经过的时候摔下去,就可以说是叶悠悠撞伤了他。
不光要赔医药费,还得把自行车陪给他们,不给就闹得柳家人连门都出不了。这样的事,村支书几乎是脑子一转就想到了。
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结果叶悠悠的自行车早不摔晚不摔,今天摔了。
这一切会是巧合吗?
如果是叶悠悠那丫头故意的呢?这样的人呆在村子里,可真是祸害。
是的,现在大部分人的观念就是这么直白,不安份的,不随大流的,不问对错都是刺头。
大部分村民想不了村支书这么多,他们只想到,叶悠悠故意告诉别人一个错误的地点。这才害得石家人一晚上在外折腾,也害得他们浪费了大半个晚上。
“叫她出来问问,这是啥意思,还想不想在小湾村呆了,别给脸不要脸。”有村民嚷道。
柳家对他们来说,永远都是外来户,要是有个儿子扛门户再娶个村里媳妇倒能算自己人。可是他们不是,柳大令意外没了,柳满江也失足落了水,只找到双鞋,看样子也是没了。
唯有个闺女,居然还离了婚。这样的人家,小湾村原本就有些瞧不起,如果再闹这么一出,敢耍着小湾村的人玩,那可别怨他们排挤。
叶悠悠迷迷糊糊被人叫起来,王桂花牵着她的手到门口,“支书,你咋说,就由着他们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这名声可不好听,村支书不愿意背锅,他不吱声自有人跳出来。
邻居家的大婶指着叶悠悠骂道:“贱丫头,当着面骗我,你说是不是故意的。”
叶悠悠“哇”的一下子哭了起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姥姥,出啥事了。”哭着就往王桂花怀里钻,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看上去真是可怜极了。
村支书蹙了下眉头,看这模样应该没这么大胆子吧。
“出啥事了?”辛墨浓也披着衣服出来,一脸懵圈。
“你说,你当时就在旁边,她当时说的啥。”邻家大婶就象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辛墨浓。
辛墨浓一脸莫名其妙,“不就是回来的路上,悠悠摔了一跤,把自行车藏在东边的柳树林子里头吗?怎么了,出啥事了。”
“不,不是的,你们是一伙的,你们……”
“好啊,果然是你骗我们。”东边的柳树林子和西边的树丛是两个地方,隔的远着呢。石家女人尖叫起来,就要去揪大婶的头发,大婶也跟着尖叫起来,引来了她的男人。
村支书厉喝一声,“别吵了。”他的话还是很有些份量的,各家把女人拉开。
“既然是藏在柳树林子里头,不如现在就去取。”村支书不认为辛墨浓也会跟着叶悠悠胡闹,这个小伙子太懂事,也太明白道理了。
“哦,我去。”叶悠悠此时才稍稍缓过来一点,看样子是吓着了,都不敢拒绝这样的要求。
王桂花要跟着,叶悠悠不肯,辛墨浓便主动说道:“王奶奶,我去吧。”
“好,我把悠悠托付给你了。”王桂花看着辛墨浓。
“您放心。”辛墨浓重重的点头。
土路不好走,半夜走土路更是深一脚浅一脚,也不怪石家男人会磕破头,叶悠悠都已经几次踉呛,幸亏被辛墨浓扶住,不然说不得她就是第二个被磕破头的。
到了柳树林,叶悠悠走了进来,然后村支书的手电筒照了进来,一辆掉了链子的自行车就躺在柳树林的地上。
辛墨浓看了一眼,“我能修,不用去镇上。”然后扛起了自行车。
村支书看了一眼他们,“行了,大家都累了一个晚上了,赶紧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工。”
他什么也没说,可是叶悠悠却能感受到他的不满。
村支书带着人走的飞快,手电筒的光越来越远,叶悠悠和辛墨浓被远远抛到了后头。
“稳稳的走。”辛墨浓扛着自行车,没法去扶她。
“我不会再摔跤了。”叶悠悠走在前头,很慢但是很稳。
“你要明白……”长时间,他们之间都是沉默的,辛墨浓刚起了一个话头,叶悠悠就截住了他。
“我明白。”
她怎么会不明白,带不来任何好处的外来户和自己人,谁都知道要怎么选。
“所以,不要难过。”辛墨浓的声音在她身后,带着温暖的力量。
“我不难过,我早就说过,我真的不是小孩子。小孩子才关心对错,大人只看利益,不是吗?”
她不会为无关的人难过,回过头,看着他笑,证明自己真的没有难过,“今天对我爱理不理,明天让你高攀不起。”
辛墨浓忍不住笑了,月亮被遮住的黑暗里,明明没有光,可是他好像看到了光明。
石蛋的爹因为非要硬撑着出来溜弯,伤的更重了,家里人将他送到了镇上的卫生所。卫生所治不了,直接让他们去沐东市的大医院。
来来回回的治疗,耽误了大量的工分,也欠下了不少的外债。好不容易所有人都全胳膊全腿回来了,一家子杀上了叶家村。
事情这才闹开了,叶家许诺给了石家十块钱的好处,让他们把叶悠悠的自行车偷出来。结果自行车没拿到不说,还损失了一大笔医药费,又损失了不少工分。这个帐,他们必须得跟叶家算个清楚。
狗咬狗一嘴毛,其他人,权当看热闹了。
叶悠悠吃着叶红心的江米条,在镇小学的操场里说话。自从都到清水镇上学,他们几乎天天中午都腻在一块,镇中太复杂,叶悠悠不让叶红心去,都是她到小学来找叶红心。
“你不知道有多热闹,要不是在叶家村的地盘上,恐怕得把叶家的人打成狗脑袋。”叶红心也没亲眼看到,都是放学回家后听她妈转述的,但就是这样,也激动万分。
“悠悠,好人果然是有好报的,你看看,如果不是你的自行车正好坏了,就差点被他们害了。”叶红心说的太真诚,反而让叶悠悠闹了个大红脸。
好人,她吗?才不是。
“叶家赔钱了吗?”叶悠悠转移的话题,她可以毫无压力的面对石家人,面对叶家人,可是面对叶红心真心的夸赞,她倍感压力。
叶红心捂了嘴笑,“他们怎么可能赔钱。”
也是,一毛不拔的人,怎么可能赔钱。
“不过石家好像说是和石雨花划清界限了,说她坑娘家人,以后叶家人把她打死也不会管。”叶红心一撇嘴,“叶叔可不会打人。”
“所以石雨花无所谓吧,反正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生下儿子了,什么也不怕。”叶悠悠倚在树杆上,眯着眼睛看天。
叶红心捧着脸蛋看着,在她眼里,叶悠悠这姿势好看极了,说不出的洒脱。有点花痴的看着她嘿嘿笑,“悠悠真好看。”
“小妮子。”叶悠悠伸手捏她的脸,叶红心笑着跑开了,两个人在操场上追来追去,笑成一团。
“我姐说,下回咱们休息,她把时间对好,换一天班,带我们去看电影。”时间不早了,叶红心送叶悠悠到校门口。
“好啊。”叶悠悠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的学校一周只休息一天,有时候这一天还会用来劳动。比如下乡帮农民干点活,让学生去拾柴给学校的食堂用,甚至拔操场里的杂草,都是学生干。
找到一天假期和叶东方说好,叶悠悠骑着自行车带上叶红心去了沐东市。叶东方早就在厂门口等着他们了,一见他们到了,赶紧上前,“快走快走,就差半小时开演,新上映的红色娘子军,今天人肯定多。”
不管演什么叶红心都没看过,激动的直拉叶悠悠,“看电影,看电影耶。”
“小时候又不是没看过,不记得了,人家拉着幕布到谷场上给我们放。”叶东方逗她。
“那怎么能一样,那不一样。”叶红心强调,进电影院看电影,是不一样的。
电影院的前厅里头有用纸叠成的三角包,包好的糖和瓜子还有花生这些零嘴。叶东方去买票,又给了钱让叶红心买几个三角包,一会儿看电影的时候吃。
叶红心一脸崇拜的看着叶东方,狗腿的双手接过钱,拉着叶悠悠去买零嘴。
“我以后也要来城里上班。”叶红心把零嘴抱在怀里,很慎重的说道。
“算发誓吗?”
“算。”叶红心猛的点头。
“那你要记得你的誓言哦,一定要好好学习。”叶悠悠也很慎重的看着她。
只有好好学习,未来恢复高考的时候,才能离开农村,实现自己的愿望。叶悠悠是肯定要走这条路的,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身边走这条路的人越多越好,而叶红心是她最喜欢的朋友,越发希望她可以走上这条路。
红色娘子军很好看,叶悠悠其实也是第一回看,原以为自己肯定看不上这种没有特效又老套的故事,可没想到,看着看着,她也跟着剧中的情感起起伏伏,还落下泪来。
“真好看。”叶红心就连零嘴都没吃多少,全副精神会被幕布给吸引住了。
“剧情好,演技好,感情真挚。”叶悠悠也觉得很好看。有点可惜,怎么自己以前就认为这些东西都是老古董,不值得一看呢。
刚走出电影院,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路上人行色匆匆,一脸晦暗。
然后就看到一帮穿着民间版绿军装的半大小伙子勾肩搭背,招摇过市,叶东方拦住准备下台阶的叶悠悠和叶红心,带着他们回到电影院的前厅里。
假装看着墙上张贴的海报,等他们走了,才又出去。
前厅里不少人都打的是一样的主意,等到这群人终于过去了,大家才往外走。
“看到他们离得远点,都是些祸害。”叶东方看叶红心在笑,知道妹妹是想起他们跑到叶家村吃瘪的事。
“沐东市可不是叶家村,你给我听好了,别招惹他们,听到没有。”叶东方的声音里带上了几丝严厉,叶红心这才嘟了嘴,“知道了。”
“东方姐,出过什么事吗?”按叶悠悠的了解,叶东方这个人带着天生的侠骨,又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真有点不相信她会这么说。
叶东方带他们去纺织厂的食堂里吃饭,然后挑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警惕的看着四周,见没人注意才压低了声音告诉叶悠悠。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咱们这一批有个姑娘转正了。”
“我记得,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叫兰天。”这个名字很特别,也很好记,所以叶悠悠记得。
叶东方点头,“就是她,被人恨上了。也不知道是谁,把革/命委/员会主任的儿子介绍给她。被人家看上了,到厂子里来堵了好几次。厂子里的人也不太敢管,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
叶悠悠看她沮丧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是管过了,但不仅没用,说不定还吃了亏。
果然,叶东方就说,“我也想帮她的,可是才帮了一回,就是报个信,回头就被师傅警告了,让我别多管闲事。”
工厂里,新进的工人都是要认师傅的,就算出了师,对这些曾经的学徒,也有着莫大的权威。
至少,你不能跟师傅顶着干,这会被人骂白眼狼,严重的,也许下一回清退就会榜上有名。
工作是叶东方的软肋,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害怕。她和叶家村天不怕地不怕的乡下姑娘,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那怎么办?她不是副厂长的亲戚吗?”虽然素未谋面,叶悠悠却很同情她的遭遇,大概是基于女孩子的一种同仇敌忾。
“副厂长没管这事,看样子亲戚关系只是以讹传讹。好在那家伙自己出了事,不然,兰天也只能嫁给他了。”叶东方叹气。
“为什么?不是说婚姻自由吗?”这回发问的是叶红心,她刚刚读了一点书,正是对什么都新鲜,又对什么都一知半解的时候。
叶东方叹了口气,也许是跟叶悠悠解释,也许是教叶红心明白什么生活。
“那个人天天到厂子里堵着她上下班,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看到谁都自我介绍是兰天的对象,兰天否认也没用,骂也没用,就跟个牛皮糖一样黏着。时间长了,没人会骂男人无赖,只会骂女人,如果你没答应跟人家处朋友,人家为什么不跟别人就跟着你?跟别的男同志稍微接触一下,就有人说她水性杨花,有了男朋友还勾搭别的男人。总之,可吃亏可吃亏了。”
叶东方说完,情绪低落了半天,这段时间虽然是发生在兰天身上的事,可是她却特别能感同身受。
叶悠悠听完,心里跟堵了一块似的,却没忘了问,“那个人后来出了什么事。”
“喝醉了酒,掉进河里淹死了。”叶东方嘴角微挑,隐忍着笑意。一方面是觉得快意,另一方面是实在不好意思嘲笑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所以,憋的很辛苦。
“老天开眼。”叶红心冒出一句。
三个人都笑了。
“走,下午到我宿舍坐坐,咱们吃着东西聊天。”叶东方提议。
“我要睡姐姐的床。”叶红心早就想了,上下铺的钢丝床,她还没睡过呢。
“好,咱们仨一块躺。”叶东方大笑着一拍叶红心,“一会儿床塌了就怪你太沉。”
“没你沉。”
回到熟悉的环境中,姐妹俩又恢复了互怼的日常。
你追我跑的上了三楼,一个靠在过道的女同事过来,一把拦住叶东方,指了指宿舍,“里头有事,咱们等会儿。”
一间宿舍住了四个人,这个女同事就是他们一宿舍的。四个人住一个屋,偶尔家里来人想说点悄悄话,其他人都会自觉的给挪个地方,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于是他们四个人干脆站在过道上说话。
说的自然是刚看的电影,叶东方讲的是眉飞色舞,拉着同事的手摇道:“一定要看,你想看我陪你一块去,我还想再看一回。”
“你呀,别净想着花钱,现在不攒钱,嫁妆全靠家里呀。”女同事比叶东方大几岁,已经处了对象在商量结婚的事了。两边家里都使不上力,只能靠他们省吃俭用的,攒下钱来办婚事。
叶东方嘟了一下嘴,“我还小呢,先快活两年再说。”说着给她抓了一把瓜子。
女同事接了瓜子跟她唠嗑,“你呀,吃了喝了别人也看不着,倒不如攒钱做两身好衣裳,象厂里女干事穿的列宁装,多体面。”
叶东方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女孩子哪儿有不喜欢漂亮衣裳的,不过她早想好了,攒了布票年底给妈妈和妹妹做件新棉袄,妹妹要读书,得穿暖和,妈妈要干活,也少不得一家当家的棉袄。明年再给爷爷和爸爸做,至少两年,她是不用想什么列宁装了。
叶悠悠歪着头和叶红心说话,刚捂了嘴一块笑出声,就听到宿舍里头传来激烈的争吵。
叶东方第一个反应过来,“咋回事,里头是谁?”
“是吴萍,说找花月说点事。”女同事也懵了,一般这种神神秘秘的说点事,大抵都和介绍男女朋友有关,所以她才识趣的躲出来。
没听说这种事会吵起来的,就算觉得不合适,不答应不就完了吗?女同事还在疑惑,宿舍的大门已经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花月脸涨的通红,咬牙切齿道:“有你这么坑人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兰天的事就是你做的。兰天说了不用你给她介绍对象,你还把人拉到厂子里来,躲在路口指着兰天给人家看。你以为你做得隐蔽是吧,我全看到了。怎么,没坑成同事你心里不痛快了,又想拉着我往火坑里跳。”
吴萍从宿舍里出来,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花月道:“也不照照镜子,有人看得中你,你就谢天谢地吧。还挑,你有什么资格挑。”
“我怎么没有资格,你倒说说看,我凭什么没资格。一样是纺织厂的工人,你还想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怎么?搞资产阶级复辟吗?”花月说着说着委屈的哭了起来,“说了半天,不就是想给我介绍个残疾吗?你收了人家多少好处,你说。”
啧啧,一条长长的走廊,好几间宿舍都开了门,不时有人把头探出来,楼上楼下都有人到楼梯口探头探脑。
“你,你不同意就算了,算我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吴萍脸色一变,边说边往外退,摸到楼梯的扶手就要往上走。
就听得人哄笑,“你的宿舍是在楼下吧。”
吴萍这才发现自己慌不择路,搞反了方向,赶紧又朝着楼下跑去。
花月看吴萍走了,呜呜呜的哭。叶东方和女同事进了屋,就见花月收拾了几件东西说回家一趟。女同事也换了衣裳,出去约会。
屋里就剩下他们,叶红心奇怪道:“你们屋不是还有一个人吗?怎么总没看到。”
“她家离得近,经常回家。宿舍就是倒班的时候,省得走夜路,用来睡觉的。”叶东方拿了块毛巾垫到床上,招呼他们都脱了鞋上来坐。
“真想不通,她有时间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去做媒,做就做吧,还净做些不般配的,活该让人骂。”叶东方是理解不了的。
“没结婚的小姑娘,可是一笔上好的资源,她啊,怕是拿你们来做人情呢。”叶悠悠剥了一个花生,红皮的,白肉上带点炒出来的焦黄,香极了。
“资源?”叶东方似懂非懂,叶红心就更不懂了,姐妹俩齐刷刷盯着她看。
叶悠悠只好赶紧咽下花生米,“她肯定是在外头认识了什么人,吹牛能帮人家介绍对象呗。纺织厂有这么多的女工人,特别是你们这一批,大半都没结婚吧。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又是临时工,多吃香。”
“难道不是正式工更吃香?”叶东方不懂就问,没半点不好意思。
“厂里的正式工,眼睛只怕要长到头顶了吧。真要找对象,怎么也得要求对方比自身条件好那么一丢丢吧。真要是条件那么好的男同志,你觉得会愁没人给他们介绍对象。”
这话有点绕,但叶悠悠一说完,叶东方就懂了,“好啊,好个吴萍,拿着厂里这些女同事给外头的歪瓜劣枣做人情,可真有她的。”
临时工也就导致他们处对象的条件不会象正式工要求那么高,于是吴萍瞅准了这个落差,把外头一些根本娶不着媳妇的男人介绍给同事。
这个年代当然是婚姻自由的,但你答应见面了又不同意处对象,几次之后就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这人作风不正派。
所以这个年代就算是相亲,瞧一眼的事,也很慎重。不问清楚是不会去见的,甚至有人在见面之前,就让家里人去把关,万一不行就干脆连面都不见。
“人家是人往高处走,她倒好,都跟什么人混在一起啊。”叶东方当真是看不起吴萍,一门心思钻研的都是歪门邪道。
“人家跟什么人混在一起,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叶悠悠又开始剥花生。
“啊,那个主任?”
“对啊,那个主任。”叶悠悠叹了口气。
革委会的主任,在一段特定的年代,这样的人就是许多人的噩梦。但你生在这个年代,就是实实在在的罩在你头上的乌云。一旦来点狂风暴雨,就能把他们的小身子骨吹散架。
叶东方紧紧蹙了眉,“真有她的。”
又跟着一笑,“不知道花月对上她,会怎么样。”
叶东方和花月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但随着花月的不断努力,加上正式工一事尘埃落定,两个人倒没有再僵着。只不过,叶东方是再也不可能拿她当真心的朋友看了,也不会再为了她和别人争吵翻脸。
花月一看叶东方的态度,对她的殷勤也就慢慢淡了。两个人就这么不咸不淡,不近不远的将一段普通同事的关系维持下来。
“这不是正好,一个有后台,一个有心机,看看谁能奈何得了谁。到时候打成狗头,咱们看热闹就好。”叶悠悠含着笑意,这俩人真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