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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清当然也注意到了瑶妃,只不过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意外世上竟有如此美貌之人。
不过也只是纯粹对美丽事物的欣赏,没有什么其他念头,所以看过几眼后便不再关注。
而身旁这道人还不死心,兀自说道:“贫道铁口神算,童叟无欺,只需一两,便可窥得天机,想想是你赚了啊。”
楚云清一心只想找到花无期二人的下落,见这算命道人纠缠,顿时不耐道:“洒家这只需一拳,就能让你去见天机,你想不想赚?”
“咳咳”算命道人当即咳嗽一声,道:“你是在找人,对也不对?”
楚云清看他一眼,没有震惊或是鄙夷,而是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怎,怎么了,莫非贫道说的不对?”道士磕绊道。
感知之中,这中年道人气血并不旺盛,真气也几无所察,气机如常,简直就是普通人一个,如假包换的江湖骗子。
楚云清摇摇头,丢下一两银子便走。
“这是何意?”道人愣了下,然后问道。
“请你喝茶。”楚云清摆摆手,人已进了感云寺里。
算命道人拿起桌上的碎银子,抛了抛,嘿然而笑。
瑶妃朝楚云清的背影看了眼,随即往这边走来。
且不说她国色天香,单单是这身穿着便华贵非常,身边还跟着丫鬟,一瞧就是那些算命之人最喜欢蒙骗的对象。
可眼前这道人却是不同,这一见瑶妃往这边来了,顿时坐回原位,垂首闭目,仿佛入定起来。
瑶妃走近,见他此番姿态,娥眉便是一挑。
身边的宫女杏儿便用秀气的拳头敲了敲桌子。
算命道人微微颔首,像是睡着了一般,全然不予理会。
“你这道士,方才还在诓人,怎么现在就装神弄鬼起来了?”杏儿眼睛一瞪,语气不善道。
这道人没开口,只是伸出手指,朝一旁指了下。
杏儿顺之看去,却是靠在墙上的旗幡,其实就是一根竹竿上挂了快皂色长布,这可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道人必备之物。
此时,只见这上边写着:神机妙算,百两开口。
杏儿愣了愣,倒不是因为这几个字,而是因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方才这旗幡上根本没有字,就是空白的!
“这?”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瑶妃,发现后者神情也是微凝。
瑶妃面无表情地看了这算命道人一眼,然后朝杏儿微微颔首。
杏儿咬咬唇,拿出荷包,从里边点了张一百两的银票,一下拍到桌上。
因为有些用力,算命道人眉头都被惊地跳了跳。
“现在行了吧?”杏儿哼了声。
道人右眼一挑一睁,待看清楚桌上的银票之后,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袖子一拂,桌上的银票就不见了,动作很是熟练且麻利。
“殿下是看相还是测字儿?是算前程还是看姻缘?”他嘴角一咧,狗腿无比。
瑶妃并不意外对方能认出自己,只是对方刚才那般装神弄鬼的姿态,若不是故意做给自己的看的,那才真是让她意外。
“放肆!”杏儿却是轻叱一声,俏脸含煞,很是不善地瞪着这道人。
什么看前程测姻缘,这不是胡口开涮嘛。
“慕容枫在哪?”瑶妃直接问道。
算命道人‘啧’了声,左手一伸,拇指在小指食指上像模像样地点了点,白眼眨动几下,说道,“人在江湖。”
然后,就不出声了。
瑶妃眉头皱了下,“江湖在哪?”
算命道人笑而不语。
“你这是什么意思?”杏儿忍不住道。
道人手指又朝一旁指了指。
杏儿顺之看去,只见那张破旗幡上又重新出现了八个字:老天开口,一次百两。
杏儿登时就怒了,一脚就踢翻了眼前的小桌,“你这狗道人,姑奶奶看你是讨打!”
别看她瘦瘦弱弱的,可能在瑶妃身侧,又岂会是普通人?
此时杀意满满,就连四下空气都冷了几分。
而周遭也有瞧见热闹的,不由好奇望来,有的认出这道人是在这坐了半天的,不免窃窃私语,显然是在打听这人是怎么惹得瑶妃生气了。
瑶妃同样脸色沉着,可对面那道人就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仿佛根本不在意杏儿的威胁。
“给他。”她说。
杏儿当然不会质疑,她深吸口气,却是直接将荷包倒了倒,里边七八张银票皆是掉在了地上。
然后便抱着胳膊,冷笑着看着眼前之人。
这道人眼皮一抬,并不在意,只是随手往地上一招。
然后,在杏儿一下瞪大的眼神中,地上的银票就仿佛被一阵清风吹着一般,慢悠悠轻飘飘地落进了道人的手中,一尘不染。
道人随手甩了甩,又‘啧’了声,坦然将之收进怀中。
“人不在这儿。”他说,“一刻钟前刚走。”
“去了哪?”瑶妃问道。
“康乐坊。”
“几人?”
“五人。”
“有谁?”
“慕容枫,两个喽啰,两个蠢货。”
“蠢货?”瑶妃眼神微动,下意识看向山下。
道人咧嘴一笑,“在殿下那张符纸杀人之后,他便走了。”
瑶妃脸色一沉。
她此番便是应苏载相求而来,对方要她接应花无期和周望潮,继而从长计议‘江湖’和慕容枫之事。
但她却还想杀了慕容枫。
她知道对方一定会来,只要杀了此人,神都‘江湖’便群龙无首,届时自可除掉假太子。
所以,当她先前看到花无期之后,便留下了一张便笺,因为她知道花无期早就被人盯上了,那张便笺落不进他的手里。
有些可惜的是,死的人不是慕容枫,而对方竟是连现身都未,直接走了。
那么,自己此番暴露就没有了意义,反倒会让对方警惕,自己在明,今后必然也会有麻烦。
而且,眼前道人话中所说的蠢货,也就只有花无期跟周望潮二人了。
是以,瑶妃眼神一厉,现在唯一的解决之法,就是除掉慕容枫!
她转身便走。
“殿下,还有两问可答。”道人笑着招呼一声。
瑶妃冷哼一声,回头道:“问什么你都知道?”
“自然。”道人点头。
“那‘江湖’在哪?”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道人认真道。
瑶妃冷冷一笑,只当他是在敷衍,转身便朝山下走去。
杏儿更是狠狠瞪了那道人一眼,快步跟上。
不多会儿,寺里禁卫也鱼贯而出,紧随上去。
道人摇摇头,“怎么就不信呢。”
……
感云寺中。
楚云清几乎找了个遍,可全然没有发现周望潮二人的身影,便是什么江湖人或是可疑之辈都没有。
“人到底在哪?”他有些着急,“莫非已经被带走了?”
如此的话,那他就真的是来晚了,很可能跟那两人就是生死相隔。
楚云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瞧见一偏院,便进去舀了水缸里的水洗脸。
“爹,南边的和尚真那么好骗吗?”
“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等到了南边就看着吧,高低给你弄个佛子当当。到时候别说银子了,用金子修座佛寺都绰绰有余!”
“噢,那你就不管姑姑了吗?”
“管个屁,这些年暗里没少给她擦屁股,她现在能耐大了,接下来就由她折腾吧。”
“可她能打过慕容枫吗?”
“不知道,爱咋咋地,是死是活看她造化,咱们且去吃香的喝辣的就完事儿了。”
一大一小俩光头,拎着大包小包,正说说闹闹地从厢房里出来。
院里,一丈高的大汉正拿瓢洗脸。
六目相对。
“嚯,好一条大汉,吓了佛爷一跳!”眉清目秀的小和尚惊呼一声。
广藏朝他后脑勺就是一下,随即就是一副安安静静慈眉善目的僧人模样。
小和尚也马上做出低眉顺眼的模样。
两人拎着包裹,小跑似的往院外去。
楚云清咽了口凉水,还有些愣神,好家伙,现在佛寺这么不传统了嘛,寺里大小和尚论资排辈是认爹?而且这是要跑路?
等等,他眼神一动,忽然想起刚才听到的话。
“兀那秃驴,给洒家站住!”楚云清蓦然大喝一声。
刚走到门口的广藏父子俩猝不及防听见这声喝,一头就撞在了门框上。
“儿砸,没事吧?”广藏连忙去摸小和尚的脑袋。
“没事儿,我头铁。”小和尚揉了揉脑袋,接着就有些不高兴地看向院里那人。
广藏轻咳一声,给了他一个眼神:看我眼色行事。
小和尚眯眼点头:懂了。
“不知施主有何事?”广藏回头,礼貌问道。
楚云清将手里葫芦瓢一丢,道:“你们是这寺里僧侣?”
“不是。”广藏摇头。
“那你穿着主持袈裟?”楚云清哼了声。
广藏疑惑道:“这袈裟三里街上就有店卖,难道穿了就是主持?”
楚云清一噎,是这么个道理。
“你们这大包小包的,是干嘛去?”他问道。
“唉,承蒙感云寺主持照顾,留我父子二人吃住多日,但现在实在不好意思再叨扰了,这正打算去别地化缘。”广藏语气真挚道。
楚云清笑了笑,说道:“我方才听你提到了慕容枫?”
广藏闻言,眼神顿时一眯,这才有些凝重地打量起眼前这壮汉来。
他不由想这慕容枫跟‘江湖’是怎么搞的,怎么现在是个人都知道他们的存在了?
难不成现在慕容枫又转变了想法,想把‘江湖’弄到台面上来,打算跟宗门和朝廷明着干一场?
“问你话呢。”楚云清道。
“不认识。”广藏摇头。
“不认识你还说?”
“说了也不认识。”广藏摇头。
楚云清默然片刻,道:“绕我?”
广藏看他一眼,随即一抱拳,“告辞!”
话落,便与一旁早有准备的小和尚撒腿就跑。
楚云清哼了声,眼瞧着有线索,他岂能让对方这么容易就逃了?
当即脚下一点,轻功掠起,人便直接飞出院外,落在了两人面前。
“飞云纵,你是锦衣卫?”小和尚惊讶道。
楚云清眼里也有些惊讶,锦衣卫的武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
广藏忍不住又在小和尚脑袋上敲了下,“就你知道的多,瞎逞能。”
小和尚赶紧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
“说吧,你是谁手底下的,来这到底打算做什么?”广藏将手里包裹一丢,四下看了眼,脸色已然沉了下来。
楚云清感知到了此间气机的变化,心下惊讶,想不到这大和尚还是个高手。
很强,比当日长街上被自己捶死的壮汉还强。
“我是锦衣卫,当然是来查案的。”楚云清说道:“怎么,打算妨碍公务?”
“狗屁的锦衣卫。”广藏啐了口,很是不屑,“第一,锦衣卫查案从不是一个人行动;第二,锦衣卫办案,只穿官靴,刀不离身。你什么都没有,在这跟佛爷装什么大尾巴狼?”
楚云清刮了刮脸颊,然后道:“有小孩子在场,我不想用暴力,把事情变得血腥。”
广藏笑了,“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小和尚也笑了,“爹,这小子还真是个愣头青,揍他。”
下一刻,广藏眼神陡然一厉。
霎时间,楚云清只觉得眼前如是金刚怒目,半空之中,一尊金光佛陀悠然显现,似乎随时可以拍下擎天佛掌。
“精神秘法?不像,这似乎是意境。”楚云清心神一动。
“小子,说出你的身份和来意,否则,别怪佛爷杀生了。”广藏冷声道。
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之前嬉笑是没将楚云清放在心上,可方才在他使用轻功的时候,气息流露,一下让广藏心神凝重。
不是区区飞云纵,而是那股强烈的危机感,佛心示警,只能说明眼前之人极度危险,已然可以威胁到自身。
所以,广藏才会抢先出手,此时更是在拖延时间。
一旁,小和尚眼神眨了眨,顿时领悟。
他强忍住心中的惊骇,顾不上思虑许多,麻利地解开了手里的包袱,然后两手就这么探进包裹里,死死盯着对面之人。
广藏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也仿佛是有了底气。
对面,楚云清皱了皱眉,“怎么这么麻烦?”
“什么?”广藏一愣。
楚云清眼神豁然一睁,第一次,全身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而出。
百年气血与真气激荡间犹如龙吟虎啸,本就阴沉的天色更是汇聚阴云,其中隐有雷光闪烁,闷雷阵阵。
磅礴的气势掀起一阵威压,如拂过麦浪的狂风,朝四周席卷而去。
半空冒着金光的佛陀意境轰然溃散,广藏脸色一白,噔噔后退时靠在门上。
他一把将小和尚扯进怀里,无形威压犹如实质,与护体真气之间砰砰的撞击声是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