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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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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量好多呀!”顾禾惊呼一声。

    楚云清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禾看着两人指尖的荧光,眼里却好似透过其中看到了另外的东西。

    “真气,好纯粹的真气。”她语气里难掩惊讶,“还有气血,你竟然兼顾内外,武道同修!”

    楚云清对这些名词不太了解,但也知道,有了小辅助之后,自己现在的确算是内家外家都会一点点了,虽然还没有什么合适的功法。

    “你练的什么武功?”顾禾问道。

    本来,问人所修功法当然是江湖上的大忌,但她说的随意,满不在乎。想想也是,以她身份,就算是如今北地风头正盛的总瓢把子,见了她也得是恭恭敬敬的,寻常武功,哪比得上玄术神通呢。

    楚云清也不隐瞒,直接道:“没学武功。”

    看着顾禾睁大的眼睛里,很明显的不相信,他又补充道:“就是练练体魄,真气是练的感应篇,也没什么好的法子。”

    大峪皇朝以武立国,是从疆场上打下来的江山,早年重武轻文,这所谓的感应篇,就是由朝廷统一整理出的能让人练出丹田气感的法门,很常见,在市面、江湖里流通,就跟私塾里的启蒙文学一样。

    但就像读书,不是谁都能读出名堂那样,这感应篇,也不是谁都能练明白的。

    丹田之中有无气感,除了天赋的划分,还看家境。穷文富武,成了普通人和习武之人间的天堑,比之方士还甚。

    毕竟,方士纯粹看天资,本就是上天注定的,而是否有缘习武,却是能摸得着的。

    而就是这种‘摸得着却得不到’,才更让人绝望。

    楚云清是幸运的,他没什么天赋,但好在儿时家境颇丰,衣食无忧,所以能走上习武的路子。

    看到他眼中的坦荡,顾禾很是惊讶。

    从感知之中,她很确定,眼前的这人身上,存在着不亚于苦修了十多年的精纯真气,以及打熬了十数年的浑厚气血,两者没有丝毫冲突,甚至在这副身体内如鱼在水般相融。

    这或许在此时还不甚强大,比不过手捏神通的方士,比不过几十岁的老前辈,但他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

    而这,只是一门最常见的感应篇而已。

    这还能用天资惊人来形容吗?顾禾眼睛眯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楚云清,眼神越来越热。

    楚云清脸皮不厚,被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盯着,有些尴尬,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指,还整理了一下衣衫,朝后退了半步。

    顾禾擦了下嘴角的口水,琼鼻吸了吸,“说吧,你要什么?”

    这么干脆?楚云清眼神呆了呆。

    他当然想要,如今情况突然凶险,前路不定,他就是来寻求帮助的。

    “我想要你…”他话还没说完,顾禾突然有些懊恼地拍了手掌。

    “失策了。”她说,“我不懂武功,你底子这么好,先前却不该点悟你玄术,这倒是耽误了你。”

    她觉得楚云清天赋不错,真气又盛,若有上乘武学,假以时日必成江湖上一流高手,什么宗门天骄跟他比都是土鸡。

    楚云清倒也不志得意满,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有小辅助,他这真气和气血能噌噌往上涨,但也得有那么一机灵才行,可最近一机灵地太多,让他有些适应不来。

    尤其是昨晚,陈文静和李二的死对他刺激太大,自己心情真如山路般曲折离奇,这颗心直到把陈文静埋了才彻底平复下去。

    这种的‘一机灵’,他不想再有了,哪怕暴涨数年的真气,也让人难受。

    “我其实想问,你还有没有什么能教给我的玄术之类的?”楚云清斟酌道。

    顾禾却是摇头,反问,“御气雷化练得怎么样了?”

    楚云清有些不好意思,这才过去几天,他也一直没得闲,对于这门玄术倒是没太研究。

    顾禾见此,也知一二,便道:“修行一途,切记贪多嚼不烂。”

    楚云清疑惑道:“可常人不都说,技多不压身吗?”

    “那是普通人。”顾禾道:“会打铁的木匠,会砌墙的厨子,这在芸芸众生里,虽然不算是小事,可相比修行来说,只是小事。”

    见楚云清若有所思,她笑了笑,说道:“多想想我方才说的,有时候,一力破十会,比动脑子去想,更省事儿。”

    说着,她多瞧了楚云清几眼,“块头倒是不错,就是显得壮了些,不够匀称。”

    楚云清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嘴上说道:“混江湖,壮点有威慑力。”

    这话倒是轻松了许多,不似刚才那般,话里话外还透着些紧张。

    他算是接受了眼下,正如顾禾所说,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见招拆招,遇事不决,莽就行了。

    顾禾也是一笑,很感兴趣的样子,“混江湖?你混了多久了?”

    提起这个,楚云清倒是精神了不少,“进渊行帮得六年多了,之前在市井里,我也是一号人物。”

    “哦?”顾禾好奇道:“你以前还是泼皮?”

    “你这不骂人呢嘛。”楚云清不满道:“以前家里尚有余财,出出进进的,市井街坊里的人总得给我三分薄面,哪家有了事儿,我也能招呼几句,说上点话。”

    顾禾明白了,“这不就是仗着家境,别人看的是银子的面儿嘛,你这也叫混江湖?”

    “那是以前。”楚云清道:“后来我入了渊行帮,不就成江湖人了么。”

    顾禾点头,又摇头。

    “什么意思?”楚云清随口问道。

    “我是想说,你该出去见见世面。”顾禾说道:“太渊城虽然是州城,却也只是个小地方,人杰地灵谈不上,更没出过什么有名号的人物,等你去了京城,就知道什么是江湖了。”

    楚云清是本地人,听了这话当然不服气,“谁说没出过有名号的人物?「快刀」项天收、「斩仙道人」栾武,哪个不是人物?”

    顾禾听后,抿嘴一笑,“前一个没听说过,后一个栾武倒是略有耳闻。”

    楚云清哼了声,这两人可是他从小听到大的人物,是太渊州江湖里的名刺。

    顾禾接着道:“栾武本事不大,口气不小,五年前去牛头山捉妖,被人摘了脑袋,的确算是个人物。”

    听见她这话里的嘲讽,楚云清脸上有些挂不住,有种从小听到大的好汉被辱没的不忿,但一想对方根本没必要调侃自己,也没必要拿这个开玩笑,便忍不住问了。

    “怎么个事儿?”

    “就是被人诓了呗。”顾禾见他没动气,心下也觉得舒服,便多说了几句。

    “牛头山离京城不远,山不大,里边藏了几个方士,当时陛下召天下方士入宫炼长生不老药,各地官府纷纷让境内有名号的方士响应,万一哪个成了,这些推举的官员也有好处,偏偏牛头山的这几位不应不睬,就惹恼了当地的官儿。

    当今陛下圣明啊,这等小事自不会理睬,但司礼监的狗太监收了礼,暗里吩咐了一句,京师府尹那边就下了文书,说天子脚下好汉众多,如今牛头山有妖物横行,谁都能耐就去降了吧。栾武就信了,然后就被人摘了脑袋。”

    楚云清听后,张了张嘴,觉得有些荒唐。

    “司礼监一句话,京师府尹就能下文书?他们不怕被皇帝怪罪?”

    “谁能承认,那些狗太监真递了话呢?”顾禾轻笑一声,“司礼监离陛下最近,大太监东方鹄吹吹风,就能断人好坏,决人生死。”

    “可你不是说,陛下圣明吗?”楚云清道。

    “你还真是个傻子。”顾禾翻了个白眼。

    楚云清又问,“那牛头山的方士,被人捉了么?”

    “怎么会,那可是有传承的方士啊。”顾禾不屑道:“也就初入京城,想搏出名声的蠢蛋才会信,京师府尹这种文书,谁会当真啊。”

    楚云清更疑惑了,“那你刚才还说,这是司礼监传的话?”

    顾禾扶了扶额头,无语道:“算了,你不适合想这些,还是回去好好练功吧。”

    楚云清皱眉,他也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难道自己真的没那么聪明?

    可是,想想自己设计抓陈五,还有此前种种,自己也不笨啊。

    楚云清挠了挠头,感受到举手投足间体内蕴含的澎湃力量,隐隐觉得,或许是体魄的增强,压迫了自己的考虑方式。

    他便很快告辞,出了地牢。

    老采花不走空看着他的背影,又小心地朝顾禾那边瞄了眼,幽幽道:“你跟他说这个,不是把他往晕了绕嘛。”

    顾禾懒得理他。

    不走空干咳一声,道:“姓楚的小子是井底之蛙,小地方的人不够聪明,但老夫走南闯北,见识的可多,仙子若有什么要吩咐的,老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顾禾隐约是笑了下,“那你能从这里出去么?”

    不走空一噎。

    顾禾又道:“就算你出去了,你这年纪,还能采花吗?”

    不走空蔫了。

    顾禾不屑地哼了声,“只要你收住心思,别乱听乱说,以后说不定能用得着你。”

    不走空眼神一亮,连连点头。

    这可是京城来的大人物啊,自己要是能攀上一点关系,那以后…他想到传说中的京城教坊司,心里顿时火热起来。

    ……

    楚云清信了顾禾的话,出了地牢后,回家一路上都在咂摸那御气雷化的玄术,不时会暗暗随心法修炼几下。

    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那就是真气和气血融为一体,且质纯量大,也很持久。

    所以只是一咂摸,他仿佛就看到了一幅愿景:天穹之下,自己浑身雷电闪烁,挥手间雷罚降世,鬼神辟易,宛如雷神。

    什么武林高手,什么阴谋算计,届时自己还用当卧底?

    去京城,买几个大宅子,然后租出去吃月奉,再娶个老婆过安稳日子才是最舒适的。

    想想就美滴很!

    楚云清心情舒畅了起来,脸上的阴郁也化开了,走着走着,迎面就被人撞了下。

    那人是擦着他臂膀来的,但楚云清今非昔比,五感敏锐,下意识有所规避,但不料那人不撞到他不罢休,愣是一头闷在了他的胸膛上,不过楚云清没动,对方反倒自个儿撞了个趔趄。

    楚云清眉头一皱,大手一伸,就抓住了眼前这人的衣领。

    “我这还到处找你,没想到你今儿反撞到爷们怀里来了!”

    被他拎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才打过交道,然后跑了的周望潮。当然,楚云清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方士,只记得对方是开算命铺子的。

    两人一老一少,一强一弱,如今人高马大的楚云清,当街拎了一穿着寒酸、弱不禁风的老树皮,当然惹人围观。

    这边离东市堂口不远,就算有人不认得他,也知道他偶尔进出,所以没人敢指点,可偷摸的闲话倒是不少,无非便是说他仗势欺人、当街逞凶之类。

    楚云清对此浑不在意,只是盯着手上的山羊胡道人。

    周望潮浑身打着哆嗦,鼻涕横流,“爷,冲撞了您是小老儿不对,可千万别杀我啊!”

    楚云清心中冷笑,对方这副惨样当然是装出来的,这老小子眼神可精着呢,而且他看见了对方手上拿着的扇子,那不正是早前被自己顺手拿了的芭蕉扇么。

    敢情这老小子方才撞自己,就是想把扇子偷回去啊。

    楚云清松了手,脸色都和缓下来。

    周望潮双脚落地,双手抱着扇子,吸溜着鼻涕,一双眼睛不住盯着眼前的人,丝毫不减警惕。

    这几日可把他憋坏了,就是对面这莽汉,竟然散出了手底下不少人来找自己,惹得自己现在连露头都不敢了。

    正巧今儿早上听说,那一直在康乐坊找自己的混子李二,竟然是官府的卧底,昨晚上被人杀了,他这才敢出门晒晒太阳。

    可说寸不寸的,就瞧见了姓楚的这小子,最可气的,当然是瞧着了对方别在后腰上的芭蕉扇。

    这可是自己的法宝,周望潮当然得拿回来,本来他是不想这么莽撞的,当面惹楚云清,很可能会再吃一通老拳。

    但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因为从楚云清身上,他隐隐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机。

    这是本门玄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