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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你愿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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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双自小习得诗书,虽《说文》上多有识不得的字,但对诗词文章倒多少懂些。

    那姐姐地上写的诗,宋双每个字倒都认得。又是那诗写得通俗,宋双也读懂了其中意思。

    宋双天生聪慧,这姐姐却是和我娘一般的人。又是暗自伤心,既知这世间多风雨不想惹那红尘事,又为何抱怨被栽于墙外。虽是冷清,只远离了这乱红纷扰岂不是还倒好些。

    幼年时在家中,宋双和母亲遭族人鄙视,那时宋双不知为何,只常听那些人明里暗里骂娘是戏子。

    后来听这城里人唤那曲子社的人有称唱曲的也有唤戏子的,宋双才明白什么是戏子,也才明白族中人为何看不起母亲和自己,也才明白,为何母亲在那个家里总也没笑过。

    最初接近那曲子社,只猜测这些人不同寻常,宋双想学些本事。等知道这些人便是戏子时,却真正生了亲近之心。又是那赵老伯亲切,故心里常惦记着。

    只现在,那姐姐为何在了这里,曲子社如何维持,宋双虽想知道可又不得而知。

    那大事宋双竟然不知?宋双确是不知,那消息自然被将军府封锁了,宋双一个小兵怎会知晓。

    只心里古怪。

    不光宋双奇怪,风野城里诸多看客也古怪着,怎好端端不见了那曲子社?

    多少看客是为了看那莺啼去的,只哪个又知那个美人却在这个小院里。

    也有人知,知道的也不止这院里人,却不是看客。

    那军中有名的“白眼狠人”傅碎娃就是其中一个。虽不知大将军被刺,但知道这小院里藏着个美人。

    宋双守在那院门边小房前,两次看见那扁头瘦脸将军骑马从院前过去。不是偶然,那双白眼肆无忌惮直往院里看。

    虽也看了宋双,但宋双知道,那“白眼”不是专看自己来的,那“白眼”是看院里那个美丽姐姐的。

    这又是哪一挡子?

    直到有一天,那老兵多喝了一点不小心说漏了嘴,“嘿,虽是戏子,也好端端一个娃子,却给了这翻脸不认人的狠人。”

    却是日子久了,也不见这院里有甚么事,那老兵松懈了,多喝了两口。见那“狠人”张望罢去了,老兵唠叨了这两句。

    趁着老兵酒未醒,宋双忙问,“爷爷,怎么个好端端娃子给了狠人?”

    老兵嗬荷一笑,又是一声鼻嗤,“这院里的女娃原是个戏子,不知何故,大将军指婚许给了那傅管领,为了先给个身份还叫做了董将军的干女儿。”

    宋双心惊,却原来这么回事。又是气愤,好端端一个姐姐怎要嫁给那“白眼狠人”。

    那岂不是正应了那姐姐所写,“错与乱红落尘埃”嘛。

    不,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怪不得那姐姐诗里哀怨之意,那傅碎娃狠辣孤僻,又生得丑陋猥琐,姐姐怎能愿意。

    宋双都为那姐姐哀怨,不平,着急。

    难道姐姐只能哀怨顺从了?

    又想这姐姐哪知傅碎娃是甚么人,莫不是图个将军声名,这姐姐要攀那傅碎娃“管领”的高枝?

    他是将军,可更是个翻脸不认人的狠人,这姐姐真愿嫁给他!

    宋双哪里知道,那莺啼指婚给管领傅碎娃之事,老兵知仆妇知军中几乎尽人皆知,却偏偏莺啼不知。

    自那日行刺之事后,莺啼几个被关了挨个审讯,先是言语威吓几要用刑。审了几次忽态度大变,却叫军士押了送到这里,只好吃好喝养着。

    莺啼哪里知道自己成了甚么将军的义女,又哪里知道自己被许给了甚么将军。

    只莺啼不知道。

    转眼便是伏天,这北地虽不甚热却干得紧。又不知甚么人送来凉席蒲扇适应季侯抺脸的脂粉润手的油,问时,那仆妇只笑不答。

    几个月过去了,莺啼也觉察到走哪跟到哪儿,到哪儿盯着哪儿的两个仆妇不似先前跟得紧了。莺啼院子里走走坐坐,两个仆妇也只厢房里扯着闲话偶尔探出个头。

    “小姐,这毒的日头,你莫晒伤了。”

    “我只阴凉处透透气,怎会晒伤。”

    我甚么人!到得这里,怎就成了小姐?问了几次,那两个只笑不答。

    一老一小两个军士,老的整日屋里不出来,小的从早到晚地上捡些小石子,这扔那扔也不知扔什么。

    “小军士,我见你总拿石子扔,不知你扔什么?”

    小军士笑笑,“姐姐,我闲得无事,拿小石子扔飞虫玩。”

    细看时,那空中果然飞着许多小小飞虫。

    到底是个娃子,这般游戏也不厌烦。只这娃子那日的话又显老成,怎就一眼看明白了我那诗的意思?

    莫非这个是派来探口风的。

    多日来,看这军士并无恶意,又是个娃子,莺啼也少了提防,只不扯曲子社那些人,好在军士再也不问。

    莺啼不知小军士心里错怨,你既素颜淡心不惹红尘事,又怎趋炎附势往那“白眼狠人”身上靠。

    宋双确是哀叹,好端端一个姐姐,只是命苦,和娘一样。就是进了一般人家怕都多有不顺,何况是那“白眼狠人”。

    你这姐姐,怕是自己往火坑子里跳啊。

    “那般小虫,你可扔得着?”莺啼笑问。

    难见这姐姐笑,笑时更美了,宋双心里的怨便少了些,“有扔着的,也有扔不着的。”

    莺啼不知宋双是在练功,不知石子扔那飞虫有多难,也不会往那上去探究。

    “只他也是个命,既便扔不死他扔疼了也是个可怜。”

    小军士一愣,又一笑,“姐姐说的是,那我就不扔他了。”

    莺啼忍不住又一笑,“我这一说,只是你又没了消遣的事。”

    宋双想了想,“他疼我就不扔他了,石头不知道疼,我扔石头。我先扔一个,再扔一个追前面的。”

    这小军士倒是有趣,前番见他读懂那诗只当是个老成的,今日这事又见得还是个顽皮又乖巧的。

    “小军士,你叫什么,多大了。”

    “姐姐,我叫宋双,今年十四了。”因娘也是戏子,宋双便觉这姐姐亲切,毫不提防便说了实话。

    十四,比竹官还小呢。莺啼忽然想起了竹官,心中黯然。

    在一起时不待见他,现在却牵挂起了他。

    莺啼自小和竹官一处,自然知道竹官定不会和那刺客小贾是一路人,就连绿意和赵孝也可看出和小贾毫无瓜葛。

    那日,事发突然,众人尽都瞠目结舌。事罢,小贾飞身而去,军士冲了进来,矛子指向了众人。

    是竹官,是竹官忽然挡在自己前面。

    他是怕矛子伤到了我,可他却被矛子刺中了。

    虽只是刺伤了胳膊,但那伤却是为了我。那血,是为我流的。

    至始至终,竹官没有再看我一眼。可他胳膊上流着血,面对着压在脖子上的矛子,却倔强地挡在我面前。

    莺啼心里的愧疚,好想对人说,可又能对谁说。

    更愧疚的是,出了这大事心里想得更多的还是那人,公子燕山。

    竹官,你就是我弟弟,我亲弟弟。如果可以再见,认我做姐姐行吗?

    “小军士,你既和我那老板相熟,可知我社子里的人现在何处?”

    “姐姐,我先还问你呢,你社子里的人你怎不知,反倒问我。我自来这里值守,也想去曲子社看看,只没了假期去不得,又怎会知道。”

    听这话,这小军士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

    宋双心里也奇怪,这姐姐既便攀了“高枝”要嫁人,怎把那曲子社的人都不认了?怎就没个联系。

    正想着,房里忽响起了老兵的咳嗽声。

    莺啼神色黯然回房去了,宋双也听懂了那咳嗽声的意思。

    那咳嗽声是在告诉宋双,你是看守的兵,怎和被看的人说话!

    宋双忽然想到,既派了我两个看守这院,不让人出人,那姐姐出不去,自然不知曲子社怎样了。

    又猛然醒悟,为何这姐姐在这里还专派人看守?为何这姐姐和曲子社断了音讯?

    难道仅仅是因为这姐姐要嫁给傅碎娃吗?既然她已是董进干女儿,那应该在董进府里待嫁,却安置在这不让人出入的院子里?

    这里面,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