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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在感知到紫芙那具凡人躯体生命力彻底断绝后，萧翊就已经将自己的五感慢慢封掉。
她就算是骗他，不回来了，他也要跟她一起走。
紫芙可以舍弃他，但他依然会义无反顾地想跟着她。
一直等到夜幕昏暗，天边缀上繁星点点。
萧翊将整只软乎乎的小身体缩得紧紧的，被血浸润的圆溜溜的眼睛黯沉沉一片，心中自知绝望又无望，慢慢就阖上了眼睑。
耳边不知何时，突然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来人一身用柔软羽毛织成的雪色衣裳，几乎在轻叹之际，就弯腰将蜷在木屋门前的小饕餮给抱了起来。
见他身上的雪白羊毛被鲜血浸得通红，紫芙抱着他走到溪边，用手指轻轻给他揉洗。
早在紫芙触碰他的时候，萧翊感知到熟悉的气息时，身体里即将封闭的五感逐渐恢复过来。
奋力地睁开眼睑，那双圆溜溜的漆黑眼眸里如光华流转般，一眨不眨地凝视眼前人。
紫芙同样低头看他，一双极漂亮的琥珀色眸子蕴着浅浅温柔的笑意，仿佛绽放出无数璀璨的流光溢彩。
“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紫芙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拉着冲撞进怀里。
胸膛宽厚坚实，裹挟着一股血腥气的冷意。
身前人即便是在拥着她，身体也还是在不断战栗。
紫芙没说话，只是轻轻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
周身都充斥着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即便容貌身形不一，萧翊也还是慢慢从这种焦躁不安中安定了下来。
他有无数话想与她说，委屈的，难过的，可最后统统都只化为回答她的一句——
“回来就好。”
萧翊拥着她，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很委屈地小声抽泣了一声，“我一直等你，只要你愿意回来。”
“我说过，我会陪你。”
纤细柔软的双臂环住他，紫芙身体前倾，让他可以将她拥得更紧。琥珀色的眸蕴含笑意，如湖光般潋滟，“我不会再离开了。”
“不要骗我，我会很难过。”
萧翊连一句要挟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将自己最清晰的感受告诉她。
他很难过。
所以不要骗他，好不好？
紫芙知道萧翊的意思，唇角微弯，轻笑着说了句“好”。
她心疼他。
所以什么都好。
即便她凝聚神魂实体只能维持七日的时间，但在此之后，她的神魂不会被迫离开这个世界，而是要一直忍受烈火炙烤的痛苦，陪伴在他的身边。
等到萧翊离开这个世界，她才能得到解脱。
这是她给自己选择的结局。
她想一直陪着他，便只能这样做。
即便到那个时候，他再也看不到她，碰不到她，感知不到她。
但她依然会每时每刻都守在他的身边。
-
待萧翊情绪稳定了一些，紫芙就牵着他的手走回去。
进屋坐下后，紫芙净了手，去做了一顿饭，一口一口喂给萧翊吃。
萧翊只知道看着她，仿佛错目以后，她整个人就会消失一般。
他的心里有极强烈的不安定感。
他不知道紫芙为什么会恢复成神灵的模样，亦不敢去深思这背后的可能性。
他害怕，他也逃避。
面前如仙似幻的女人，穿着一身雪白的羽毛长裙。同样也像一片羽毛般，轻飘飘的，随时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
他不敢漏看她一眼。
紫芙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挑起柳眉逗他，“我们家相公原也是个见色起意之人？”
萧翊的慌乱、不安和恐惧，在紫芙这句调笑的话后，不由慢慢消散了一些。
没有急着应答她的话，而是微躬起腰，隔着桌面俯下身吻她。对着那张莹润饱满的红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两下。
手指指腹摩挲她柔嫩的脸颊，微喘的温热呼吸极近地喷洒在唇上、鼻尖。
耳边随之传来萧翊的声音，“我明明只对娘子的色起意。”
嗓音低沉而缠绵，让紫芙蓦地红了脸。
她家小纯情这是被魂穿了？
还……还怪撩的。
看到紫芙脸红，萧翊心情突然很好。
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她在这里，他也在这里。
这就是最好的。
……
想明白之后，萧翊一如既往地心大。
他不在意以后会怎样，但现在紫芙在他身边，他要做的就是及时行乐，让她高兴。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跟着她，她去哪里，他也去哪里。
-
深夜，两人在床塌上静静地相拥休憩。
紫芙没打算要瞒着他，大致就将这几日的经历告诉了萧翊。
其中简单略过了自己神魂凝聚实体的过程，只说了自己可以以如今凝聚神魂的样子陪他七日。
待七日后，凝聚的实体会消散，但她的神魂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萧翊听完，很久很久没有回应。
久到紫芙快以为他要睡着的时候，萧翊才在这静寂的黑夜里轻轻嗯了一声。
他没有说别的，紫芙也没有问。只是将手臂环过他的腰，脸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没有乱半分方寸。
猜测萧翊约莫接受了这个事实，紫芙心里悄然放松了些。
紧绷的神经一松，小脸靠着他的胸膛，就这么慢慢睡了过去。
萧翊睁着眼睛，一夜未睡。
只有七日的时光，他总要多看看她。
……
翌日，紫芙从床榻醒来，外间已然做好了吃的。
萧翊抱她起来。
紫芙洗漱之后，萧翊便喂给她吃。
紫芙是神灵，早已不知饥饿。随意吃了几口后就问他这几日想怎么过。
萧翊动作顿了顿，知晓她的意思，扯开唇瓣，极勉强地笑了笑。
“娘子，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好不好？”
“好。”
萧翊嗯了一声，便又不再说话。
执起筷子的手指轻颤着，沉默半晌后，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抬起眼看向紫芙，“娘子，你给我说说，你和那个他之间的事吧？”
意识到萧翊在说小紫，紫芙怔了一下，恍然笑开，“真要听？”
“嗯。”
萧翊掐了掐手指，迫使自己要冷静下来。
紫芙支起手肘，手心托着一边脸颊，歪脸笑着看他，“那个人啊，我当初我捡他回来，因为有一双好看的紫色眼睛，就给他起名叫小紫。
他陪了我很久很久，那时候我们并非结成的道侣关系，只是两个人相互陪伴着。
后来因为一些事，我身死道消，他以命替命。所以我便来找他的转世了。”
由于天道约束，紫芙不能细说，直接略过了他们的身份，大致说给萧翊听。
萧翊自然知晓紫芙所说的转世是他，没有妒忌和吃醋，反倒是高兴了起来。
“他不是娘子的道侣，我是！”
紫芙好笑，也顺着他说：“是是是，你是。”
知道那个他和紫芙没有什么亲密关系，萧翊再听紫芙讲一些有关她和小紫的事，也不抵触，耐着性子听她讲完。
可越听下去，萧翊还是忍不住嫉妒他。
那个叫小紫的，能陪伴他家娘子千万年，他却只能陪着紫芙在人间度过短短的几载光阴。
他也想，陪着她很久，很久。
……
最后一日的时候，一早天还未亮，萧翊就将紫芙带出了木屋，来到了他们在大荒山初遇的地方。
那个地方如今已经重新长满了葱绿的灌木。
萧翊将灌木丛劈开，和紫芙坐在地上，相依偎着坐在一起，看太阳从远远的地平线上升起。
朝霞火红又灿烂，像是晕染了半边的天幕。
萧翊将紫芙圈在自己怀里，没说话，紫芙也只是安静地扣住他的手指。
两个人坐在这里，就这样从日出坐到日落。
最后一缕温暖和煦的光线落下去后，像是彻底沉入一片黑暗。
明月皎洁，泼洒寒冷月光，寒意彻骨。
万籁俱寂中，萧翊垂下头，亲了亲她被风吹得微凉的脸蛋，轻声说了四个字，“朝生暮死。”
“嗯？”
“娘子你看，蜉蝣之命，朝生暮死。便如我们今日。”
紫芙扣着他的手指陡然颤了一下。
她能感觉体内的生命之力在不断流失，很快就要无法凝聚神魂实体，急得抬起眼看他，“你……”
对上萧翊那双含着轻松笑意、比宝石还要纯澈透亮的漆黑眼睛，直接让紫芙卡了壳。
有再多的话，也无法再说下去。
“我也想陪娘子很久很久，所以这次我陪娘子一起走好不好？
下一次，下一次，换我来找你。我会先一步找到你，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再有可能伤害你的机会。我们要在一起，幸福地相守相伴一生。
娘子，你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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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翊眼睛透亮，脸上充满了期待，让紫芙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最终是轻轻开了口，“好。”
有了紫芙的应答，萧翊脸上的笑容愈深。
“我们一起离开，然后我会去找你，娘子可要等着我。”
紫芙也缓缓笑了笑，声线轻松了些，“嗯，等你。”
-
翌日，无边的沉沉黑暗褪去。
天光破晓，第一缕晨曦刺破夜幕时，在大荒山相拥的两人就如虚幻的光影般，随着徐徐微风袭来，一吹便随风而去。
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