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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正回头和后面的人说话,没有察觉到这一变故。等发现时已经迟了,眼看着那惊马就要撞到朱厚照,跟在后面的朱厚炜瞬间就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推开太子,迎着那马就冲了上去。那匹发疯的大马双眼赤红,它突然发现面前多出了一个人,来人出手快若闪电,一伸手就抓住了马辔头用力一拽,这匹马就像撞在墙上一样,再也无法向前进一步。
惊马瞬间停了下来,强大的惯性让它的后蹄腾空而起,马的身体像小孩拿大顶一样竖了起来。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马背上的女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甩了出去,她像出膛的炮弹一样被高高抛起,在空中来了个大回环,头朝下向河中直坠下去。
眼看这骑马女子就要掉进旁边的河里,这眨眼之间,制服马匹的朱厚炜还有闲心想:也不知道这女子会不会游泳,要不要拉住她?这年头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啊!万一救了她,非得以身相许,麻烦就大了,真是有些纠结。
“啊!快救小娘子。“
”哎呀!六小娘子掉水里了!”
“哇!”
跟在女子后面追赶的人发出一连串惊叫,朱厚炜身后的人也是大呼小叫。徐芊芊感觉自己像称坨一样往下坠落的时候,眼瞅着那河水离她越来越近。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惨了!
就在她要和水面亲密接触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腕往后一拉,她脚腕生疼,像电影里的倒镜头一样,她又再次腾空而起。紧接着一直有力的臂膀搂住了她的腰,天旋地转之间,她又回到了桥面上,只是一霎那,时间就像凝固了一样,定格在这一刻。
所有的人都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个少年郎怀抱着个少女站在桥上,那少女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一切太快了,推开太子、勒住惊马、脚勾住桥栏、飞身而下、伸手捞人,反身腾空、抱住女孩、飘然而下回到桥面。一连串的动作仿佛就像是幻灯片一样,每一次只能够看清楚一个画面。
在场没有人看清楚朱厚炜是怎么做到的,仿佛就像后世迪厅闪光灯照出的效果,围观的人只能够记住不相连的一个个画面。当事人徐芊芊脑子里面更是一片空白,晕乎乎的搞不清状况。她唯一记得的是即将落水的时候,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腕,被拉了回来,因为此刻她的脚腕还很疼。
“喂,醒醒,躺在我怀里很舒服吗?别梦游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一股热气喷的她耳朵痒痒的。徐芊芊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自己的双手还本能地搂着他的脖子,这个少年郎的脸和她几乎挨在了一起。
看清楚自己现在的窘态,她惊叫一声,本能地大叫一声:“呀!放开我,登徒子。”
徐芊芊尖叫着松开搂在朱厚炜脖子上的双手,双手一推他的胸膛,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惊慌失措中,连连向后倒退,一时间脸色变得煞白。
两人拉开了距离,朱厚炜这时候才看清楚眼前女子身材高挑,却胸前扁平,看样子尚未发育。这女娃打扮得倒像是个男孩子一样,显得英姿飒爽。
女孩依然满脸的稚气,看那模样,年龄最多十四五岁。这搁在后世,顶多算一个上初中的小女孩。不过这女孩长得煞是好看,朱厚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见她一身翠绿的劲装,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约莫十四五岁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可能是刚刚受到惊吓,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朱厚炜只觉这少女清丽秀雅,莫可逼视,倒有几分后世李若彤版小龙女的模样。不由衷心赞道:“呵呵,不错,不错。美哉国乎,郁郁芊芊。”
那少女先是一愣,然后脸变得通红,伸手抓住挂在手腕上的马鞭,俏脸一板,恶狠狠的说道:“登徒子!你看够了没有?再看,姑奶奶剜出你的狗眼!”
此言一出,大煞风景,没想到这漂漂亮亮的女子,竟然出言不逊,恶语相向。这尼玛哪是什么小龙女?分明是李莫愁嘛!
朱厚炜咂巴了嘴,心里觉得有些遗憾和失望。虽然觉得盯着一个女孩子看不太合适,天可怜见,俺是很纯洁的,那目光纯粹是一种对美的欣赏好不好!绝对没有一点色眯眯的成分。
遇到这么个刁蛮不讲理的丫头片子,被破坏了心情的朱厚炜转身就走,那女孩急了,娇斥道:“喂!登徒子,休走!今天你不说个明白,本小姐跟你没完。”
朱厚炜转过头来,语气生硬的说道:“喂喂,喂什么喂?本公子救了你,你这小女子一句谢谢都没有,反倒是出言不逊,没有一点家教!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纵马在大街上奔驰有多危险?你超速了懂不懂?有没有驾照啊?是不是醉驾?超速行驶,撞了人是要坐牢地。全责你懂不懂?”
朱厚炜连珠炮的质问,把对面这丫头问傻了,那些话她听不太明白。等反应过来又羞又恼,反唇相讥道:“喂,我又不是故意的,马惊了好不好!再说好狗不挡道,你看见马冲过来了,不知道躲吗?没见过你这么傻的,撞死活该!”
这女孩竟然如此不讲理,朱厚炜后世最讨厌像玛莎拉蒂撞宝马案那个谭某某一样的炫富女,这两个人何其相像。顿时勃然大怒,立刻又怼了过去,两个人就这样在桥上吵起来了,那女孩的几个女跟班也冲过来帮腔。
古今都一样,老百姓都喜欢看热闹,渐渐的整个桥的两端围得水泄不通,桥两头河堤上人头簇涌,还有很多人朝这边赶来。那架势,只差没拿个小板凳,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
围观的人群中,朱厚照等人此刻仿佛刚从梦境中清醒过来,这帮人见到十几个女子围着朱厚炜,莺莺燕燕地叫骂,虽然是骂人,但那吴侬软语颇是好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帮忙。马三炮护主心切,抬腿就打算冲过去帮忙。
朱厚照一把拉住他,说道:“干啥?回来!待在这里别动。”
“俺去帮殿下。”马三炮诧异的看着朱厚照。
“一边待着去!我兄弟需要帮忙吗没看见都是些漂亮的小妞吗?真不懂事,咱们看场好戏。”朱厚照一脸的坏笑。
“呃……这叫啥事呀?”马三炮挠挠头,还是不明所以。
“今天可算是开眼界了,没想到二殿下的身手这么好!”戚宁在旁边自言自语。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醒悟。是啊!二殿下是怎么做到的?竟然两手就勒住了惊马,那得多大的力气呀?更诡异的是,他还伸手把那女孩从河面上捞了回来。想到刚才的那一幕,大家面面相觑,眼睛里都是蚊香圈。
我的天呐!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身手?那动作简直像鬼魅一样恐怖。朱厚照也如梦方醒。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脸胀得通红,口中呼呼的喘着气。
桥面上一男十几女吵得更加厉害了,朱厚炜依然不落下风。那小女子说不过,羞恼之下忽然举起马鞭抽向对方,朱厚炜没想到这女子说动手就动手,手本能的就揪住了对方的鞭鞘,动作快的连朱厚炜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动作有多快,心中一阵狂喜。
那小女子没料到鞭子竟会被对方抓住,猛的往回拉,一股大力传来。那女孩身不由己的又跌进了朱厚炜的怀中。她的十几个女护卫大吃一惊,纷纷娇咤:
“放开六小娘子!”
“登徒子!”
“打他!”
恰好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围观的人闪到一边向后看去。只见一少年带着十几个家丁赶了过来。
那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只听他大叫一声:“狗贼,休得无礼!还不快放开我姑姑,再不放手,小爷砍了你的狗头。”
朱厚炜一巴掌推开那女子,那女孩蹬蹬蹬倒退几步,撞在几个女护卫的身上,十几个女子顿时跌成一团,成了滚地葫芦。那少年见了勃然大怒,他跳下马背,从马鞍后袋抽出根木棒就冲了过来。
那棒子足有碗口粗,见到有人动手,看热闹的有人吓得惊声尖叫。见到了少年,朱厚照也愣住了,尼玛!熟人呀!那少年冲了过来,举起粗木棒劈头盖脸就砸了下去,眼瞅着朱厚炜就要血溅当场,那女子突然大叫一声:
“不要!鹏举,别伤了他。”
朱厚炜的护卫们也冲了过去。马三炮大喝一声:“住手,休伤我家公子。”
这少年身后的护卫见对面突然冒出这么多人,吓了一大跳。他们害怕小公爷吃亏,这些护卫的也迎了上去,两边护卫顿时噼里啪啦打成一团。双方虽然都是军中高手,但一交手,立刻就分出了高下。
老百姓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人群聚作一团,站在河堤上远远的观望。这帮家伙评头论足,看得津津有味。精彩之处,不时还喝几声彩,简直比后世看体育比赛还要热闹。
新来少年的护卫头子徐魁,那是越打越心惊,越打越害怕。这帮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哪里是护卫,分明是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只见对方三五成群组成一个个大小鸳鸯阵,虽然是空手肉搏,却进退有据,配合默契,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护卫。
我的天!今天六小姐招惹的是什么人啊?脑子里灵光一闪,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传闻,更加感到害怕。胡思乱想间,一个不留神,与他对阵的戚宁钵盂般的拳头砸在他的脸上,打的他倒飞出去。
护卫队长徐魁直接趴在了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他的手下人人仰马翻,没几息全在地上哼哼。小公爷徐鹏举却是最惨,他现在被人踩在地上哇哇大叫。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人简直就不是个人,话说冲过去朝着这个少年就是一棍。还没等徐鹏举反应过来,棍子就到了对方的手里,自己也被对方一个扫堂腿,直接就撂倒了。
还没来得及翻身,一只脚就像山一样把徐鹏举踩在地上无法动弹,那根棍子就在他的屁股上打得噼噼啪啪作响,还特么的有节奏,就像敲鼓一样。屁股上的剧痛让他哇哇大叫,从没吃过这种苦头的他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还小公爷呢,真是个废物!”
耳边传来了少年的声音。徐鹏举背上的压力一松,打他的少年突然不见了。刚才在一起打架的人,全走的干干净净。
良久,徐鹏举艰难的爬起来,四下一看,地上全是他的人。他从来就没吃过这样的亏,气得嘴角只抽抽,尼玛,丢人丢大发了,屁股疼得要命。
“人呢?都是一帮废物!他妈的,都起来跟我追!”
徐鹏举愤怒的大喊大叫,没有人响应。现场除了围观的人,刚才和他们打架的人全都不见了。他的护卫依旧在地上哼哼,有的人是真不能动弹,有的人根本是装的,追!追上去挨揍吗?傻子才会这样做。
徐魁艰难的走过来,他的嘴肿的像个包子。徐魁吐了一口血沫,耳边轻声说道:“小公爷,赶快撤吧。这些人我们惹不起。”
“什么?徐魁,你是干什么吃的!你看我现在有多惨,本公子就没吃过这样的亏。去叫人,特么的,挖地三尺,也要跟我把这帮人找出来。”徐鹏举炸了毛,耍起了小公爷的威风。
“小公爷,对方护卫厉害,都是军中好手。没让我们残废,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快走吧!属下猜可能是东宫的人,恐怕……”
“啥?东……!”
徐鹏举吓了一跳,他虽然混不吝,可不是傻子。太子和卫王都喜欢微服私访,来到南京也很有可能。这下子他才猛然醒悟,刚才打他的少年似曾相识,模样很像……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冷汗就冒了出来,嘀咕道:“我操!难道是他?不会这么巧吧?”
这时候,徐芊芊也过来了,刚才的那一幕,看着她惊心动魄,现在她也意识到对方不简单,听到徐鹏举的话,便问:“鹏举,是谁?什么那么巧?”
徐鹏举哭丧着脸答道:“小姑姑,麻烦大了,刚才是怎么回事啊?恐怕是场误会。调戏你的那人是我未来的小姑丈。”
听到他这么说,徐芊芊先是脸一红,又啐了他一口:“呸!什么调戏,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刚才那人难住了我的马,我才跟他吵了起来。不许胡说八道。”
徐魁插话道:“六小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才那些护卫绝对是宫中的东宫六率,小的认识太子,刚才没看见太子殿下,小的怀疑刚才那人是卫王。”
“啊!不会吧?你没有看错。”徐芊芊一脸的不敢置信。
徐鹏举沮丧的点点头,答道:“这人跟太子长得很像,年龄也对。恐怕是真的。”
“啊!这可如何是好?”
轮到徐芊芊傻眼了,去年年底,她刚刚订了婚,而结婚的对象恰恰就是这位卫王,没想到两口子第一次见面如此狗血,居然是这么个场景,人家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刁蛮的丫头。这下完蛋了!
“怎么办?”
徐芊芊顿时没了主意,这年代女子如遭遇退婚,这辈子可算毁了。徐芊芊再怎么豪爽,毕竟还是个女孩子,一下子有些慌张。
徐鹏举想了想说:“小姑姑,恐怕只能告诉祖父了。”
“啊!要跟爹说啊!”
徐芊芊顿时成了副苦瓜脸。
……
与此同时,再去中正街的路上,朱厚照笑得前仰后伏,一路上就没停过。当他看清楚来人是徐鹏举后,又听到有人叫那个小姑娘六小姐,立马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大水冲了龙王庙,未婚的小两口第一次见面就干起仗来,太尼玛刺激了,他赶紧让大家闪人。
朱厚炜现在闷闷不乐。他没想到那小女子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心中那个郁闷就甭提了!这女子长是长得美,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可那性格跟温良贤惠根本不搭界,蛮不讲理的样子很让他反感。这要是和她在一起生活一辈子,那可真要了卿命了。
他这副郁闷的样子,让朱厚照笑的更加没心没肺。他拍拍二弟的肩膀说道:“二弟,别这个样子嘛!我看这弟妹挺有个性的,人也长得不错。其实和你挺般配的,没事,你们还可以切磋一下武艺。哈哈哈哈……”
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挺难受的。一路上都是朱厚照肆无忌惮的笑声,朱厚炜恨不得踹他一脚,直接把他踢到运河里。
江南风物,确实不同。他们继续往南,一路打听,总算找到了中正街,这条街正好就在上元县的县署旁边,有两三里长。街上行人如织,两侧的木牌店幌林立,走到中段,终于看到了徐府。
徐霖从中午开始就在门房等候,见到这群人,首先就看到了朱厚炜,赶紧迎了出来。进了门来,徐霖率家人罗列叩拜后,家人退下,徐霖领着太子和卫王在徐宅走了一个来回。
参观完庐园,朱厚照比较满意,评价说:“嗯,不错。庐园雅致,只是小了点,恐怕住不下这么多人。二弟,我们就在这里待一晚。明天再做打算,行不?哈哈,要不我们住你老丈人家?”
朱厚炜闷声答道:“大哥,小弟很喜欢这里,如果住不下,就让一部分人住客栈吧。大哥想去魏国公家住你自己去。小弟我肯定是不去的!我可不想再见那小女子。也不知道魏国公是怎么教这女儿的,刁蛮任性,不讲道理。实在不是小弟的良配。”
徐霖刚刚也听说了这事,知道朱厚炜所说的女子是谁,他一直生活在南京,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六小姐。听到朱厚炜如此评价,顿时心中不服。
他嗫嚅了半天,把话又吞了回去,没有说出来。朱厚照正好注意到他的异样,便问:
“子仁,怎么,你有话说?”
徐霖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太子殿下,学生觉得卫王说话有些偏颇,不应该如此说这徐家六小娘子。“
“哦!六小娘子名气很大吗?你都听说过她,看样子很有故事。闲来无事,要不你说说看。”朱厚照很八卦,顿时来了兴趣。
徐霖答:“殿下,这位六小娘子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如果您不信,可以到街上随便找人打听。恐怕你们有什么误会。六小娘子在南京市声名赫赫,没有人会说她的坏话。她从不恃强凌弱,反而喜欢济危扶困,行侠仗义。南京的老百姓都称她侠女六仙姑。”
“哦,哈哈,本宫这位弟妹还有如此成就。”听到这种评价,朱厚照更是有了兴趣。他追问,”子仁,快说说,江湖上这徐家六小姐还有什么传说。”
听到这席话,朱厚炜有些意外。他也看向徐霖,想听听真象,不管怎么样,这个女孩将来肯定是他的王妃,这已经是既成事实。如果他坚持退婚,也可以办到。但他也知道在这个年代,这样做将毁了这个女孩一生。他也于心不忍。
既然这女孩在南京有个好名声,不是他想象的那样,那就更好了。打听一下也是一件好事,总比盲婚哑嫁要好。如果这女孩做事不太离谱,就凑合着过吧。
徐霖揖让道:“膳房已经备好了晚宴,两位殿下,想必已经腹饥,不如我们边吃边聊可好。”
“好!头前带路。”朱厚照很爽气的一挥手。
徐霖住的是祖宅,传到他这一代,庭院、堂室、后阁不知经过多少次精雕细刻,这庐园占地三亩不到,在这时代不算很大。但非常精致,每一处景致都很有意境。
两人随着徐霖来到庭后一处阁楼,这里已经准备了一桌酒宴,酒宴是南京有名的醉香阁准备的,所有的菜品用食盒打包送来,用餐时热气腾腾的直接端上,非常的方便,跟后世的酒楼订餐相比也差不多,甚至更加的服务周道。
耍了一天,大家都有些饥饿,先填饱了肚子。又小酌了几杯后,借着微醺,徐霖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聊:“两位殿下,这位六小娘子是魏国公最小的女儿,虽然名义上是嫡女,其实并非嫡出。
六小娘子生下来时母亲因为难产去世了。国公夫人怜惜她命苦,把她视若己出,百般疼爱。因为年纪最小,甚至比他的晚辈徐鹏举还要小两岁,所以全家人都很宠她。
六小娘子不喜欢琴棋书画,从小像个男孩子一样就喜欢舞枪弄棒,性格豪爽,她曾拜峨眉山闲静师太为师,学得一身好武艺,剑术尤其精妙。
两年前,六小娘子遇见城中的城狐社鼠经常敲诈进城贩菜的菜农,她侠义心起,便出手相助这些菜农,狠狠的教训了这伙地痞流氓。
这事情传出去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很多饱受欺凌的老百姓,经常会找到六小娘子,请她出面讨还公道。六小娘子也来者不拒,查明真相后,便会出手相助。甚至还明察暗访,打击那些作恶多端,欺压百姓的流氓地痞。
正因为如此,这两年来,南京城的城狐社鼠收敛了不少,治安比以前好了很多,敲诈勒索的事也少了不少。因此老百姓就给这位六小娘子起了个六仙姑的名号,说实话,六小娘子在南京的口碑不错,人人都很尊敬她。”
“嘿,还真是个女侠!”朱厚照拍案称奇。
朱厚炜却噗嗤一笑,说道:“呵呵,凭着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行侠仗义。这位六小娘子幼稚的很啊!她被这虚名给绑架了还茫然不知。大哥您想想,这些城狐社鼠并非真怕了她的武艺,真正害怕的还是她背后的魏国公府啊!
南京这么多巡捕快手,却管不好南都的治安,任由这些地痞流氓欺压小民,这说明什么?说明很多城狐社鼠是有官方背景的。至少很多捕快手脚就不干净。
这徐家六小娘子还懵然不知,自以为行侠仗义。那些小老百姓这样捧她,真正原因是看中了她背后的权势。这幼稚的小丫头,虽然有一颗侠义心肠,却看不透其中的道道,如果她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即使武艺再高,又能如何?
大哥!别以为这是好事。依法治国才是根本,侠以武犯禁,以暴制暴,长此以往下去,只会带来恶性循环,挑战的是法律的尊严。
总之,透过现象看本质,这还是吏治有问题呀!我在登莱绝不容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治大国如烹小鲜,有法必依,违法必究。规则需要大家来维护,任何人凌驾在法律之上都是不被允许的。大明需要的是法治,而不是人治。”
徐霖听到朱厚炜的评论,若有所思,陷入了沉默。朱厚照却听着有些头大,兴趣缺缺。
他不耐烦地说道:“二弟呀!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一本正经的特没劲。大家在聊闲篇,你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朝政上面去了。二弟,我可说好了啊!出来玩我可不想操这些闲心。行了!我们换个话题。对了,子仁,这两坛酒闻起来不错,应该是状元红吧。”
“正是十年陈酿状元红,殿下好眼力!”徐霖赞道。
斟上酒后,太子说:“子仁,酒是好酒。这两坛好酒,今天第一天到南京,咱们三个人喝光了算。不过,既然是好酒,就不能喝俗了,本宫与你猜个谜语,输者罚酒罚唱,如何?”
“但凭殿下吩咐。”徐霖做好了被罚的准备。
朱厚照转过头来问:“二弟,你怎么说?”
朱厚炜微微一笑,答:“哈哈!既然大哥有兴致,小弟奉陪。”
“好,够意思,这才叫亲兄弟。那就开始。子仁,你是主人,就由你先出谜吧。”太子命道。
徐霖颇费心思,临时编了几句谜语,既不太俗,也不太难。太子和卫王一猜即中。三个人嘻嘻哈哈又喝了几轮酒,这酒果然不错,渐渐的大家都有一些微醺。
又轮到太子出谜语了。太子喝了一口酒,咂巴着嘴摇头晃脑地说:“呵呵,本宫的谜语,是在路上听来的,很有意思,二弟和子仁用心破一破。”
他念的是四句七言诗:“佳人佯醉索人扶,露出胸前酥玉肤。走入帐中寻不见,任他风水满江湖。”
四句诗打四个历史人物,其实这谜语出自江南,逐渐传入北方,对江南士人来,说来过于简单了。徐霖故意问道:“不知殿下四句话打的是什么?若打的是人物,小的想第一句应该是贾岛。”
“子仁果然敏捷过人,四句话打的是人物。第一句正是贾岛。”
“第二句嘛,露出胸前酥玉肤。”徐霖重复了一遍,似有所悟地说,“对了,应该是李白吧?家人不去别处,却要走入帐中,莫非姓罗?走路帐中,却寻他不见,是罗隐吧?”
罗隐是晚唐诗人,第二句写李白,第三句写罗隐,都是不会错的。第四句却难住了徐霖,他看看旁边的朱厚炜,求助地说:“卫王殿下,最后一句说的是谁?殿下若肯相告,我送一枚篆章给您。”
朱厚炜暗道这家伙的确聪明,他不敢一口气把后面三个人都说出来,是怕大扫太子的清兴了,这家伙当官,一定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一定会做的顺风顺水。
朱厚炜故意将他一军,说:“子仁开什么玩笑?我大哥出的谜语。我怎知是谁?既然大哥与你赌酒,我总感助你?你既然猜不出来,还不认罚?酒是三盅,曲要三唱。呵呵,大哥,你和子仁是不是这样规定的?”
“不错,酒是三盅,曲要三唱。”刚刚猜谜并没有具体规定,规矩是朱厚炜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就是想教训徐霖这家伙耍滑头。他猜朱厚照不会不同意。果然,太子呵呵一笑顺杆爬,“嗯,不错。子仁先罚酒三杯。”
旁边的小李子要斟酒,被谷大用抢先抱起了坛子,笑嘻嘻的斟满三杯。
徐霖喝下第一杯,清了清嗓子,吟唱起江南流行的小曲:“春雨过春城,春庭春草生。春闺动春思,春树叫春莺。”
唱了两遍,却被朱厚炜打断:“子仁,曲词听起来好熟悉,是你填写的吗?”四句小诗他一定听人吟唱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吟唱过的。
“殿下知道学生有个怪号叫髯仙吗?髯仙作妇人态小曲,岂不惹人笑话?”徐霖道。“词是吴江顾家女儿填写的,曲是南教坊司赵师傅谱的曲。江南多有人传唱,学生也学会了。呵呵,学生喜欢赵师傅谱的曲,曲调悠扬婉转。而不是顾家女填的词无病呻吟。”
“原来如此,好像那天在龙潭酒楼吃饭时听过,咿咿呀呀的听起来蛮有味道,呵呵,这两天本宫也打算去见识一下十里秦淮,去见识一下红粉风流。”太子朱厚照也想起来果然听过。
朱厚炜有了五分醉意,他摇摇头说道:“大哥喜欢十里秦淮的春花秋月,靡靡之音,小弟却不太喜欢。咱们是男人,男人就应该唱男人的歌,铮铮铁骨,气吞万里如虎,焉能学这小女作态?“
“二弟就喜欢胡说八道,十里欢场,本来就是消遣娱乐。谁特么的愿意在那里听那些战歌?”朱厚照有些不高兴。
徐霖打圆场说:“卫王殿下,十里秦淮恐怕会让您失望,如今这江南风气如此。想听那些气吞山河的曲子,恐怕只有盛唐时边塞曲才有这种气魄。”
“呵呵,”朱厚炜今天发现自己有超能力,非常兴奋,心中的狂喜总想发泄一番。他猛地想起来一首歌,顿时来了兴致,他问徐霖,“你家中有没有奚琴?如果有的话拿过来,今天小弟让我大哥开开眼,什么才叫做气吞万里如虎,什么才叫做男人才要唱的歌?其实十里秦淮如果能传唱这首歌,那才叫有味道。”
朱厚照调侃道:“二弟,你要是让十里秦淮流行唱战歌,大哥就对你心服口服。”
“呵呵,”朱厚炜自信的一笑,答道,“大哥,敢不敢跟我打赌?我这首曲子,不出三天,肯定会在秦淮流传开来。”
“赌什么?”
“赌你一年不得离开京城,如何?”
“行!要是你输了呢?”
“那我就一年不离开登莱,还专门为你打造一样新的兵器。如何?”
“一言而定。”
在徐霖的见证下,兄弟俩击掌立下誓言。徐霖本来就是个音乐爱好者和作曲家。家里面还真不缺这玩意,不多时,一个仆人就拿来了一把古色古香的奚琴。
奚琴就是俗称的二胡,这是朱厚炜上辈子唯一会的乐器。坐在附近几桌正在吃喝的随从和护卫们,听说卫王殿下今天要唱一曲新歌,纷纷围了过来。
朱厚炜调了几下音,熟练的拉了几个曲子,听得朱厚照啧啧称奇。尤其是朱厚炜拉了一段经典的,更是让众人听得血脉贲张,激动不已,仿佛又回到了草原和敌人在追逐。
朱厚炜很快就熟悉了这把奚琴,手法也愈发的熟练。果然是一把好琴,音质很好。他清了清嗓子,很快就拉出一段很有韵味的旋律,前奏过后就听他唱道: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
朱厚炜的一曲唱出,顿时技惊四座。此刻已是月上树梢,月光下,朱厚炜扯着嗓子唱起这首沧海曲,起初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激动,更是为了劝谏自己的大哥。唱着唱着,有了七分醉意的朱厚炜不觉一种悲情从中来,他心潮澎拜,思绪万千。
这些年的辛劳,让他身心疲惫。此刻颇有些伤感:“我特么的没事操那么多心干嘛?还不如学了令狐冲,归隐山林,笑傲江湖,找个心爱的女人在这世上混一辈子,那样子有多潇洒啊!”
醉眼迷离中,他想起了前世的儿女,想起了上辈子相濡以沫的妻子。又想起了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想起了大海上的狂风暴雨。想着想着,朱厚炜的嗓音有些沙哑,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忘记置身何处,忘我的宣泄内心深处的孤独。情到深处,他泪流满面。
不知什么时候,徐霖也拿出一张古筝伴奏,他的琴音跟了上来,他弹着琴给朱厚炜的伴奏,第一遍的时候,他弹奏的还生涩,朱厚炜唱第二遍时,徐霖的琴声已经跟上来了,等朱厚炜唱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的嗓音沙哑起来,而徐霖的琴音变得高亢而娴熟。
雅!这首本身就是模仿古曲那种阳春白雪的味道谱写的,琴音中充满一尘不染的孤傲。这个时代一流的作曲大家徐霖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技巧,配合朱厚炜略带沙哑的嗓音,真个是让听到的人激情澎湃。
夜风之下,这琴音听得所有人两肋生风,只想站起来,舞之蹈之。太子朱厚照听第一遍的时候,就已经疯魔了,歌声中的豪迈让他如痴如醉。第二遍时,他用筷子敲着餐盘,打着拍子扯着嗓子吼唱。渐渐的,四周一片应和声,那是随从和护卫荒腔走板的嗓音。
于是好好的晚宴办成了篝火晚会,不大的徐府整夜都飘荡着这首歌,唱着唱着,这群大明人终究把这首歌演绎成充满明代本土味道的神曲,这些人用南京官话唱出来,多了一种别有特色的韵味。
第二天,在徐府各个角落忙碌的仆人和太子卫王的侍卫们,还在哼唱着这首曲子,他们的嗓音已经沙哑,也因此这首歌更充满一种沧桑的味道。庐园内最好的寝室里,已经醒来的朱厚照听着外面那些人哼唱,满脸的得意洋洋。
二弟说的对,这才是男人唱的歌!本宫一定要到秦淮画舫上唱一次,让这些自诩风流的读书人开开眼。
在谷大用的伺候下起床洗漱完毕,正准备出门去找二弟,突然听到窗户外面隐隐有女人嬉戏说话的声音,顿时有些好奇。他走过去推开窗子,这栋小楼的窗外竟是一处两河会流的地方。
那岸上遍植垂柳,放眼望去,苍翠如烟,一些雕梁画栋的游船正在河中缓缓往南而去,许多女人在对面河边的洗衣石上捶打衣服,甩出串串的水珠。
朱厚照顿觉心旷神怡,恰好这时徐家的仆人进来准备收拾房间,朱厚照便问道:“喂,外面这河叫什么?”
“禀告太子爷,这外面便是秦淮河了。”
朱厚照先是一愣,忍不住扑哧一笑,没想到众里寻他千百度,霍然回首近在眼前。打听了附近的情况,他一脸平静的打发走了徐家的仆人,气定神闲的走到回廊下,走进了隔壁朱厚炜的屋子,他一关上门,马上换成一副兴奋模样,压低声音道:
“二弟,没想到吧,徐家后面就是秦淮河了,我打听了,妓馆集中在两处,一处叫珠市,一处叫旧院,咱们这里离两边差不多距离。下午咱兄弟去看看?”
朱厚炜刚刚练完武,正在擦拭身体,无趣的道:“大哥,要去你自己去,我下午去买金陵图咏,然后就回来休息,看看哪些地方好看,选一两处明日去看看。大白天的,谁去那种地方?”
“二弟呀!你怎么不开窍呢?横竖不过逢场作戏。人不风流枉少年,你干嘛这么古板?”
朱厚炜认真的说道:“大哥,小弟并不反对你去,只要不沉迷于此道没有关系,谁都有七情六欲,就是皇帝也不能例外。说实话,我只是对那地方没兴趣而已,你想去我也会陪你。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已经三年了,大哥呀!我那侄儿什么时候出世呀?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的身体……”
“不不不,你可别瞎猜。”朱厚照揉揉额头,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二弟呀!哥不瞒你,我对***没一点兴趣。这么跟你说吧,她就像一块木头,我记得我的承诺,没少和她同房。可她怎么也不怀孕,我也没办法。”
朱厚炜顿时无语,他也不知道怎么劝说,只好耸耸肩,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太子一番,说道:“大哥呀!太子妃不行,你不是还有那么多妃子吗?要不然换一个试试。如果你真有问题,也不要瞒我,咱们是亲兄弟,有啥还不好说的。要不还是请李太医看看,别真的有什么问题?“
“老弟啊!你就别瞎猜了,大哥真的没问题。”朱厚炜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朱厚照被他看的浑身发毛,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疲倦,小声嘀咕道:”唉,跟你说不清楚,这下子兴趣都没了。算了,干脆我下午也去街上逛逛,看看书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