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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垂衣端拱浑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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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还是寅时三刻,大概凌晨四点多钟,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朱厚照却非常兴奋,他举着望远镜左看右看,又在甲板上走来走去。黑咕隆咚的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他也兴致不减,神采奕奕根本就没有瞌睡的样子。

    朱厚炜见到他这幅开心样子,知道去劝也没有用。得!大家都别睡了,干脆陪着这位老大一起疯吧。他让人抬来桌子,烧一壶茶,上些点心充饥,大家就围着桌子喝茶聊天。

    戚宁第一次来江南,兴致也很高。看着茫茫的大江,他好奇的问徐经:“徐先生,南京附近是否河流很多吗?”

    徐经刚才趁着烧水的时候,回到船舱里换了身青袍,现在倒是一副书生的样子,他手中还多了把折扇。听到戚宁问话,他把折扇在手掌心一敲,摇头晃脑说道:

    “呵呵,戚兄一向在北地,怕是没见过这许多河,南京居东南之首,非是无因,除虎踞龙盘之形胜,附近水网密布亦是缘由之一。太祖立国之初修浚各处河道港口,更添便利。

    江东门、凤仪门、三山门、石城门、清凉门各门外不远便有港口,稍远些又有大胜港,其他河道上还有板桥镇、秣陵镇等处港口,左近汇集河道十余条,湖广、江西、南直、浙江万舟云趋,是以自古都会得水利者宜无如金陵。”

    戚宁听得啧啧称奇,叹道:“我滴个乖乖,这么多条河,怪不得北人骑马,南人行舟,听说南方很多人家出门就要坐船,江南的女子一个比一个水灵,声音糯糯的很是好听。两位殿下,到时俺们一定要去好好看看。”

    朱厚照在一边笑道:“老戚啊,这次出来有得你看的,对了!本宫打算在离南京最近的地方上岸,也好仔细欣赏一下沿途的风光。”

    徐经回道:“殿下,我们的船有些大,最好是江东门外的上新河,还有龙江关两处。那两个地方的码头比较好,也很热闹。”

    “行,那就去上新河!”朱厚照一锤定音。

    说说笑笑间,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已经接近天明,不值班的船员和护卫也陆陆续续起来,在甲板随意聊天。

    到天光大亮后,马三炮等亲卫也来到甲板,看着水面上往来的船帆,马三炮惊奇的道:“咦,咋船多了哩。”

    徐经转头调笑道:“马校尉,这里是长江,船自然比海上多些。”

    “啥,已经到长江了?我咋不知道呢?”

    “早就到长江了,再过几天,我们就会看到南京城呢!”

    马三炮以前是个漕丁,都是在运河北段跑船,还真没来过长江。他左右看了一圈,好半天才道:“娘哎,咋这么宽?两边的河岸都看不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河哩。这都快赶上大海了。”

    听到他孩子气的话,众人哄堂大笑,甲板上的气氛更加热闹……

    考虑到这条机帆船有些打眼,很有可能让有心人猜出身份。太子还是听从了朱厚炜的意见,就近找个合适的码头大伙儿提前下船,一波先去打前站,另一波慢慢的朝南京走。大家都从陆路去南京。朱厚照也无所谓,反正他的目的就是出来玩,多走走几个地方也好。

    第三天上午,朱厚照带头走下船,身后的朱厚炜等人跟着下来,好奇的四处打量,码头上到处是温软的吴地口音。

    这里叫龙潭码头,江对面不远就是扬州府的瓜埠,也就是南京附近长江上两个重要渡口之一的瓜洲渡,那里也有进入大运河的航道之一,从湖广和江西顺流而下的漕船有部分从此处入运河。

    他们停靠龙潭后,江上一直是逆风,虽然有柴油机带动螺旋桨前进,此处离南京已经很近,朱厚照也不想耽搁,留下帆船,让朱河他们驾船直接回威海。

    他们乘坐的是一条试验船,路上出现了一些问题,虽然都是小毛病,但必须赶快回去解决,同时要汇总实验数据,为这种新式的机帆船定型做准备。

    ……

    在龙潭镇休息一天,第二日雇了马车向南京赶去。十几辆马车离开龙潭后,沿途景色慢慢变化,两侧农田中植满桑树和水稻。

    四月正在长江中下游种植水稻的时候,田中绿油油的一片煞是好看。桑树林中无数的农人正在采摘桑叶,在这些经济作物中也夹杂着少量的稻田。

    除了这几样主要的农作物之外,又见缝插针的在田埂等处种了许多水果,最多的是桃树,果实挂满枝头,显得有些青涩,桃子还不到成熟季节。

    这里到底是富庶的江南,沿途所见百姓大多衣衫不俗,而且路上行走的女子也比北方多,不少人还大胆的打量他们,或许是经济上宽裕,百姓看着比北方多了一种自信的神采。

    朱厚炜和太子哥哥、还有从当护卫的马三炮同乘一车,朱厚照看了一段路,转头对朱厚炜问道:“二弟,你看,这一路上田里怎么这么多绿油油的小树苗,不知道种的是什么?”

    朱厚炜看了看笑道:“大哥,种的都是棉花。”

    “棉花?”朱厚照有些异,又看了几眼,说道,”为何江南种棉桑如此之多?难道不怕饿肚子吗?”

    “都是利益驱使的呀!因为种棉花比种粮食挣的大,所以很多老百姓就把田荒废了种棉桑。”

    “那岂不是会影响粮食产量?”

    “呵呵,的确如此。这里的人现在都是从两广买粮食。应天附近还算少的,松江、湖州、嘉兴等地更有过之,江南得机枢之利,升斗小民以蚕桑丝绵得利,远超种田,是以人人舍本逐末,原本的产粮重地,如今自给尚不足十一,余者皆需湖广江西运来,每到两季收熟,各条河上粮船不绝于途。”

    “这样下去如何得了?朝廷必须下令制止这种行为。”

    “没有用的,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这经济上的问题,靠一纸公文根本管不了。不要说别的地方。山东其他地区,实际也相差不多,大哥未去过衮州和东昌,那里同样遍种棉花,得利确实远超麦粟,于一家一户一村一寨可如此。

    登莱如今有上百万百姓,却不可如此,所以小弟提高了粮食的收购价,让本地农民能获得更高的利益。这个就叫粮食补贴。北地今年愈加天旱少雨,饥荒一来,这棉花也吃不得,到时再仰食于商贾,非智者所为。”

    “唔,你的方法好是好,可朝廷不像你这样财大气粗,没有这么大的本钱做呀!”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朝廷也有办法,只不过没人有这个远见。”

    “哦,说来听听。”

    “其实很简单,大哥去年从伊犁回来,你没有注意到那边的气候吗?最适合种植棉花的,其实就是伊犁和哈密,唯一的难度,就是距离太远,人口稀少。最好的办法是在当地办厂,直接运输过来成品。我现在搞了个棉纺厂,发展海运。

    天竺就是这个世界上棉花种植最多的地方,我用瓷器丝绸去换取这些棉花回来,就是为了挤压江南的棉布利润。一旦无利可图,这边自然而然,就会减少棉田的数量。农民也会开始种粮。”

    朱厚照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摇摇头说道:“这样恐怕也会出问题。那些小农的棉花一旦卖不出去,很可能会破产,甚至导致土地兼并。会出大乱子的。“

    朱厚炜有些意外,他侧头看着自己的大哥。上下打量的几眼,口中啧啧称奇:“没想到大哥深谋远虑,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朱厚照傲然一笑,自诩道:“你以为大哥只会打打杀杀?其实大哥心里都有数。你说说,我说得在不在理,会不会引起动乱?”

    “的确如此。”朱厚炜冲着大哥翘起了大拇指,然后话锋一转,说道,“其实这是好事啊!”

    “啥?这还是好事。”朱厚照不解。

    “大哥呀!你也不想想,哈密、伊犁不正好缺人吗?这些农民不破产,怎么舍得去那么远的地方?移民实边呀!朝廷可以趁机贴出告示,每一户可以分得五百亩土地,你说这些人愿不愿意去,换做是我肯定去啊!正好一举两得。

    等失去土地的人都去了边疆,那些兼并了土地的人,没人帮他种田,他还敢盘剥剩下的佃户吗?他敢这样做,人家就会靠脚投票,一走了之。”

    “哇!二弟。我发现你好阴险。你真是挖坑让他们自己埋自己。这些江南士绅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不过我喜欢!”

    兄弟俩相视一笑。马三炮静静听着兄弟俩说话,眼睛看着远处一个骑牛的牧童,他正在牛背上摇摇晃晃的唱歌,江南的牛比他想象的多,连行人也有不少骑牛和骑驴的,但江南的粮田之少,也让他很惊奇。

    马三炮跟在朱厚炜的身边久了,也有了一些见识。原来所说的鱼米之乡,现在大多变成经济作物,江南丝和棉的销量很大,利润也比较高,种植和制造都有很大的附加值,市场的调节使得地域的经济结构出现了分化,便有了朱厚炜口中的江南人人舍本逐末。

    这时马队驶过一座石桥,后面马车上的戚宁兴奋的大声叫喊起来,朱厚照转头一看,旁边河中几条小竹排,渔夫撑着竹篙在缓缓滑行,竹排上还停着几只尖嘴的鱼鹰。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一尾尾的鱼儿游动。

    渔夫竹篙一挥,几只鱼鹰钻入水中,水中一阵浪花翻滚,看得到鱼鹰在清澈的河水中快速的潜行,再冒出水面时,它们口颈中都鼓鼓的,有一只口中还露出一条摆动的鱼尾。

    渔夫伸出竹篙,把鱼鹰架上竹排,用一个竹篓对着鱼鹰的嘴巴,手在颈子上一挤,一条鱼儿就落入了竹篓中,渔夫把竹篓盖好,挂在渔船边上,有一半没入水中,鱼鹰接着又开始下一次捕捉。

    戚宁这个北方佬少见多怪,看得哈哈大笑。朱厚照从来没看到过鱼鹰,饶有兴趣的看着,有些奇怪的问道:“咦,为何这鱼鹰这么听话,吃到口中也不吞?”

    朱厚炜解释道:“脖子上捆了绳子,它吞不下去。”

    马三炮以前虽然是漕丁,也没见过这种新奇的事,看得大笑,“有趣,有趣。”

    朱厚炜上辈子曾看过鱼鹰表演,没有特别惊奇,见他们喜欢,让马车停下,戚宁下了车,大呼小叫帮着渔夫指点鱼群。

    太子转头对朱厚炜笑道:“二弟,这江南果真有趣。”

    ……

    第二日上午,车队继续行进,房屋店铺渐渐多起来,路上市镇星布,且凡有桥处便有集市,人烟密集,行人车马不绝于途。

    临近午时,一行来到了南京城北边,一眼看去城楼并不雄伟,门洞上写着“姚坊”两个大字,朱厚照跳下马车朝两侧观看,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倒是兴致勃勃。

    左右城墙短短一截包砖,后面都是土堤,这情形和朱厚炜想象的有些区别,他有点失望的道:“怎么这么破旧,这就是金陵?”

    徐经手摇折扇走了过来,气定神闲的道:“二掌柜,这是南京外郭而已,除城门外只有土堤,外郭共一百二十里,筑土堤四十里,共有十八门,应天府城还在前边。”

    朱厚炜恍然大悟,调侃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南京城就这副样子,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为了掩饰身份,朱厚炜让众人称他和太子为大掌柜和二掌柜,以掩人耳目。马三炮瞪了徐经一眼,他心中有些不满,这人每次皆是故意等大伙不明,再出来解说,搞得他们都像土包子一般。

    特别他还是卫王府的下属,在朱厚炜面前说话一点谦逊都没有,说白了就是蹬鼻子上脸。马三炮当下都不再给徐经机会,闷着声不说话,心中有疑惑就是不问。朱厚炜倒是一点不在意,还微笑着不时跟徐经搭搭话。

    现在临近中午,出出进进的人马很多,各种车辆挤得满满当当。门洞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这都是等待进程的老百姓。朱厚炜没有让人去亮明身份,让大家都老老实实的排队。

    排队之时,旁边一个挑桃子的老农听到他们对话,在一边问道:“几位公子可是北地来的?”

    朱厚炜转头打量他,老农一身的腰机布的短衣,打理得十分整洁,客气的回道:“正是,学生久闻江南繁华,游历而来。”

    那老农呵呵笑道:“读万卷书,何如行万里路,公子既然到了应天府,定然要去看看金陵四十景,才不枉此行。”

    朱厚炜有些惊讶,一个老农竟然能说出如此的话来,笑着问道:“如此,定要去看一看,老丈出口成章,是否亦是读过书的?”

    老农摇头道:“小老儿识得些字,却未读过书,倒是公子仪表斯文,前呼后拥,才是非富即贵。”

    他说到这里,已轮到他们进城门,他乐呵呵的从挑子里面拿出桃子,给朱厚炜等人每人发了一个,马三炮赶紧道谢,又摸出铜板,那老丈摇摇手,担起挑子就进城了,过了门洞还不忘回头喊道:

    “诸位,金陵四十景,不可不看,否则是入得宝山空手回。公子可去书坊买金陵图咏,那比小老儿说得明白。”

    马三炮摇摇头把铜钱放回去,朱厚照指指那老丈的背影,问徐经:“有点意思啊。徐账房,这老农怕不是真的农夫吧。”

    徐经道:“呵呵,大掌柜,恐怕还真是农夫,江南家家都有棉桑,商业繁盛,大多要与人交易,是以识字者甚多,这老者在应天附近,官见得多了,事见得多了,也不怕什么,自有一股从容。”

    朱厚照点点头,说:“原来如此。看来江南百姓比北方的老百姓还是有见识一些,虽然文弱些,倒也并非一无是处。”

    太监谷大用有些不服气,冲太子说道:“殿……大掌柜,这算什么?皇城脚下此类人更多,前几年兵部尚书刘大夏出行,路遇一老妇,轿夫让她让路,反被她驳斥一顿,说我朝体制所定,女子在道,可不让官轿,刘大夏哑口无言,末了那老妇还称京官多如狗,尚书也不过芝麻绿豆罢了。把个刘尚书气坏了,还无可奈何。”

    朱厚照听罢哈哈大笑,调侃道:“如此百姓,才有意思。”

    说话间,车队进了姚坊门,继续往南前进。他们现在便已经入了外郭,这里已经颇为繁华,车马如流,轿子马车外饰精美,有些轿子窗格甚至是象牙做成,出游的女子沿街大声说笑,与京城和山东等地风格大异。

    百姓衣着亦更加华贵。所见女子衣服争奇斗艳,短短一程,光红色就看到了四种,按陈廷栋的解说,分为水红、金红、荔枝红、东方色,其他天蓝、玉色、浅蓝、鹅黄都十分鲜艳,显示出这个时代的染色已经有很高水平。

    不但色泽明艳,女子衣服款式也更多,不光有长衣,还有上衣下裳的男式服装,这些女装多为左衽,完全不同于北方。

    大道往南走过一段,在蒋庙又转向西边,徐经告诉朱厚炜,西边是南京三司所在,即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这三个部门都是在应天府城外的玄武湖旁边。

    车队在一块开阔地停了下来打尖休息一会儿,车夫也赶紧伺候马匹。朱厚炜招手叫过负责调度的叶良辅,问道:“老叶,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吗?”

    叶良辅答:“二掌柜,都安排好了。老何已经去了徐家。”

    “如此甚好。”朱厚炜点点头,便不再多问。

    ……

    徐霖,字子仁,号九峰、髯仙,又称徐山人。先世长洲人,出生于华亭,后移居金陵。明代戏曲作家。

    徐霖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家族既是华亭最大的地主,又是江南有名的商人,这些年家族一直经营登莱的产品,年纪尚轻时,他已是有名的书画大家,与南都不少大臣交往,名气传至京师,连太子朱厚照也曾有闻。

    徐霖性格倜傥、豪爽,工于书法,又兼善绘画。填曲富有才情,且颇精于格律,他与散曲作家陈铎在当时并有“曲坛祭酒”的称号,并与谢承举一起被称为“江东三才子”。

    徐霖六岁丧父,随兄居南京。匕岁能诗,时称奇童。善书法,九岁即能写大字。十四岁中秀才,随即被诬告革去。于是心灰意冷,便致力于书画和戏曲创作。

    正楷出入欧阳询、颜真卿之间,擘窠大字学朱晦翁,几可乱真。后又喜摹赵孟頫,而笔力遒劲,结构端谨,自成一家。

    尤精篆字,造诣极深。号称“篆圣”的李东阳和乔宇,见徐霖所书篆字,皆自叹不及,推为“当代第一”。名声远及朝鲜、日本,皆争购其墨迹,视为至宝。

    在原时空正德末年,武宗朱厚照南巡,经皇家伶人臧贤的推荐,曾在武宗左右备顾问,所填词曲颇为皇帝欣赏,屡次要他入朝为官,他辞而不就。

    徐霖散曲大多未能传存,录其两首,可略见其风格。徐霖曾作传奇戏曲八种,非常遗憾,后世仅存。

    徐霖是世家,在南京城中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每日迎来送往,宾客不断。上个月月底,叶良辅派人传来一个消息,太子和卫王将要来南京,很可能住在徐府。就这么一句话,还不是正式传达给他的。让他非常忐忑不安。

    他一会儿想,是不是搞错了?太子来南京,这徐府应该是住在魏国公的府第吧。开国大元帅徐达的后人在南京原有的府第,十年前,当时袭封的爵爷徐俌奉旨守备南京,把旧居整葺一新,住在那里才合适嘛。

    一会儿又想,也有可能住在自己家里。太子、卫王这是微服私访,不想惹人注意,恐怕真的会来自己家里。想来想去,患得患失,这段时间门是不敢出了。

    这天上午刚刚吃过早餐,管家来报:“老爷,外面有人求见,小子看这人象个公公,所以不敢怠慢,前来通报。”

    主人不出门,家人也不敢出门,管家一直在门前候着。

    “是那一位公公?”徐霖与南京的太监有些来往。宫中差派南京的太监中有不少文雅者,经常有人借故上门来打秋风,讨幅字画,管家倒也见怪不怪。

    “听口音是北边来的。他说,只要向老爷提起姓李的公公,老爷就有数了。”管家重复着来客的话。

    “快请,快请!”徐霖太有数了,忙迎了出去。

    来的正是李连英,朱厚炜原来的贴身太监小李子,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朱厚炜替他改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名字,主子赐名,不知原委的这小子还得瑟得不行。

    李莲英向徐霖一揖,说:“子仁先生在家就太好了,用不着差人满城去找了。”他一直随在卫王身边,很少与士子打交道,因而没有以字称呼的习惯。但卫王对徐霖以字相称,他也随着破了例。“太子和卫王今天会到,请做好准备。我把信送到了,这就赶过去和卫王汇合。”

    “哎,李小哥难得一到寒舍,怎么慌慌张张就要走?总要容我敬一盏茶吧,”徐霖去过登莱,曾经受邀拜访过卫王,交流书法。知道小李子的身份,对他十分亲热,“叶先生传信过来,说太子和卫王要来南京,可一晃过去了多少日子,音讯全无,我心里好生惦记。”

    “是啊,爷也念叨,今日见这人,明日见那人,最想见的人,却还没有见到。我当然知道爷最想见的人是谁,却故意问道:’你在南京最想见的人是谁?`爷说:’当然是风流雅天下第一的徐子仁。`子仁先生,你这个天下第一,可是我们卫王亲口说出来的。”李莲英最善逢人说话,字字句句让人高兴。“这不,殿下和太子微服私访,一来南京,就想到了住在子仁先生家里,要叨扰先生一段日子了。”

    太子和卫王要住的徐府是徐霖的家,算是落实了。徐霖说:“寒舍家居狭小,怎好迎接太子殿下和卫王?太子和卫王身份尊贵,万一这两位爷住得不满意,在下的罪过就大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呵呵,子仁先生不必担心,”小李子宽慰道,“太子爷和殿下并不讲究这些,经常在野外住帐篷。你也不必刻意准备,家里是什么样就什么样,随意就好。对了!殿下让我带来一千两银子,说是这段日子会要跟你添不少麻烦。算是稍微补偿一下。”

    “这如何使得?请李小哥带回去,请转告卫王,在下恭迎太子殿下和卫王驾临寒舍,但钱是不敢收的,这点开销在下还负担得起,哪有主人招待客人,还要让客人掏银子的。这要是传出去,徐某岂不羞死!”

    李莲英一脸正色道:“子仁先生,此言差矣。爷说了,别人他管不了,但是卫王府有自己的规矩,那就是治下官员不许扰民。如果先生不收下这些银子。那就是不欢迎殿下来做客,殿下宁愿住客栈,也不会来贵府。请先生不要让小的为难,只管放心收下。”

    说罢,放下银子,拱拱手告辞而去。徐霖看着桌上的一堆银元,有些发傻。管家送完客回到客厅,见到这幅场景,边宽慰主家:“老爷,您就收下吧。您千万别多想。听说在登莱当官,官员到下面走访,也必须向留宿的人家缴纳伙食费和住宿费,这是他们那边的制度,连卫王也不能例外。”

    徐霖叹息一声,说:“哎,这位卫王真是一位前无来者的贤王啊!可惜他不是太……”

    “老爷慎言!”管家赶紧提醒。

    徐霖尴尬的笑一笑,便不再说话……

    中午的时候,朱厚炜和太子一行人就在运河边上随便找了一家酒楼吃过午饭,饭后众人就在河边闲逛消食。

    朱厚照记起那老者所说金陵四十景,又问了徐经,徐经有些不屑的道:“大掌柜,别听那老头瞎咧咧。几个纨绔子无事附庸风雅而已,一个破山也能称一景?这里的人特别喜欢吹嘘,把人骗过去挣你的钱。所谓的乌衣巷不过寻常人家,他们加一个乌衣夕照,到底他娘看巷子还是看夕阳。”

    他说着往西边一指,说:“大掌柜若是不信,待会到那里看看。那边的玄武湖也是四十景之一,玄武湖不过一潭水,旁边一道太平堤,他们取名叫平堤观湖,也算一景,卖弄风流,不过如此。”

    朱厚照顿时大失所望,悻悻的转头过来,一脸狐疑地看向二弟。要是都像徐经这样想,世间哪还有一处看得的风景区。

    见他这副模样,朱厚炜心中好笑,暗忖:“徐经这家伙大泼冷水,估计也是看出来太子生性好动,不想让太子沉迷于游山玩水之中,将来荒废政务。不过他说的可能也有几分道理,估计和后世的旅游行业一样,搞个噱头就是一景,非要凑齐个几十或者一个好听的数。”

    看二弟一脸诡笑,朱厚照有些醒悟,愤愤说道:“哼,徐经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说话不尽不实。有时间的话,我还是想去看看,我也懒得问这狗日的徐经了,自己去买一本那啥,金陵什么?”

    “金陵图咏。”

    “对,就是这本书。不想让本宫去,本宫还非得去。想劝谏当诤臣,本宫偏不给他机会。”

    “大哥,你真可爱!哈哈哈……”

    看到太子孩子气的样子,朱厚炜不由失声大笑。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过太平堤,终于来到了南京城北的太平门,见到了这个曾经世界第一大的宏伟城池。

    南京京城城墙在明初扩建,城周约六十里,城垛一万七千个,城墙上窝铺两百多个,设城门十三座,人称“神策金川仪风门,怀远清凉到石城,三山聚宝连通济,洪武朝阳定太平。”

    南京作为南都,这里按着北京的六部九卿,同样又搭了一套班子,是称为南直隶。加之有长江和运河之利,既是江南的政治中心,也是经济中心之一。

    一行人在太平门下了马车,付了头口钱,太平门气势恢宏,终于符合了众人心目中南京的形象。

    进太平门之后,朱厚炜打算直接去徐霖家里看看,如果合适就安顿下来。他问了中正街的位置,徐经也不清楚,南京街巷无数,他也搞不清楚,只知道大体的布局。

    跟北京的宛平和大兴一样,南京城内也分为两个县,江宁县和上元县,太平桥以南为江宁县,以北为上元县,两县的位置都在城内偏南边,一般的居民和商业都集中在这里。钟鼓楼北边是各卫的军营和校场,东边则是皇城,五军都督府和六部都在皇城南面。

    徐经用本地话到附近店铺打听了一番,知道中正街是在上元县,他们此时在北城,还要走一段才能到达。太平门在龙广山和覆府山之间,南边不远就是皇城,那里老百姓是不能过的。

    为了不暴露身份,于是众人顺着大道往西道覆府山,过小校场和西十八卫,经珍珠桥到国子监,一路上河道不断,处处小桥流水,来自北国的一众亲卫和乔装打扮的锦衣卫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在国子监南门往南上了新浮桥,刚踏上桥面,对面就过来几个骑马红衣女郎,最前面的那匹高头大马竟然毫不减速的冲了过来,马背上一女子在大呼小叫:

    “哎呀,不好了!快闪开,快闪开!马惊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匹高头大马状若发疯,快若闪电,一下子就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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