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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太阳,尤如火网一样笼罩着大地,好象要将所有的生物全部烧焦似的。
六月六日的中午,在长江北岸奉节通往巫山的盘山路上,行人多已躲进树林中乘凉去了,甚至连鸟儿都热得没了啼叫的兴趣。空气象是凝住了,一丝风影都没有。
然而,世上偏偏就有不怕热的人。
也不知是从何处钻出来的一个穷小子,竟头顶烈日,大踏步沿路向东而行。
头上一顶不知从那里捡来的破斗笠,身上一件八分新的灰布半长衫盖过了双膝,一个灰布小包裹被兼做腰带横系腰间,脚底下是堆树皮加上绊纽制成的怪鞋,手中持着一根黄竹打狗棒,除此之外,再无别物。可是这一身看起来要多窝囊有多窝囊的装束,一配上他那十四、五岁的身材年龄,毫无汗迹、色如冠玉似的秀脸,以及额头下的那双清似秋水、明若朗星的大眼睛,却又使人感到有一股说不出的俊逸洒脱和古怪精灵。他就是刚刚离开天灵鬼谷,准备远至南京寻访亲人的宏儿──张天宏。
由于道路不熟,得经常找人问路,再说他也想顺便观赏沿路风光,所以舍去绝世轻功不用,反而与常人一般步行赶路。尽管烈日如火,可对他却不起一点作用。
在他身后约两里的距离上,正有一小队人马也在顶着烈日向东赶路。开路的是三位身着蓝绸轻装,腰佩长剑的骑马大汉,身后十几步是三辆轻型马车,分别由三名布衣老者驾驭。由于车上绣帷全已放下,故而不知内坐何人,但从空气中飘浮的芝香兰气判断,多半是女眷。车后,有三位与前者服饰相同的佩剑骑马壮汉护持跟随。一行人也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别有目的,反正并不急于赶路,随意放马缓行,速度略微比宏儿快一些。
前行的宏儿,可不管身后跟着何人,只顾赶他自己的路。除了原来府中的婢仆及老夫子,他所认识的人极为有限,除了汉中六霸,他更不知天底下何人与自己有仇,因而无惧无畏,大胆前行。
转过一个山口,前面不远处山路从中一分为二,一向东南,一向东北。叉口旁边有一座歇脚凉亭,内中坐着三个怪模怪样的乘凉人。一个是腰中悬剑,手拿佛尘的瘦高个老年道士;另一个是四旬左右的带发头陀,身旁亭柱上靠着一根铁打的禅杖;第三个则是三十出头,面目俊秀、手摇折扇的文装秀士。
三人正好分属儒、释、道,从他们不时低声交谈看,似乎是一伙。亭后小树林内,有三位老年农夫、十几个樵夫,或依或躺地歇脚乘凉,看装束当是住在附近的山民。
宏儿一转出山口,便被亭中三人紧紧地盯住了,三双阴沉的怪眼,不停地在他浑身上下搜寻着。随着他一步步的迈进,眼神不停地变化着,先是警惕、随后变成惊奇,再后转为犹豫,最后竟变成了不屑。
三人不在意地彼此相互对看一眼,重又低声交谈起来。
宏儿早就看出坐在亭中的三人绝非善良之辈,本不想招惹理睬,无奈不知该往那条路上走,稍一犹豫,转而步下大道直向凉亭走来。不等他进亭,三人已再次转头盯住了他,尤其是坐在中间的老道,那一双隐泛精光的眼睛,简直和毒蛇没有两样,若是被胆小的朋友看见,非被吓跑不可。
老道一面上下打量,一面撇嘴不屑地说道:“小辈,你可是要向我们问路?”声音沙哑阴沉,就象是刚死了老娘似的。不等宏儿回答,老道接着又以一副教导后辈的口吻说道:“不用废话,道爷绝不会猜错的。道爷左边这位是五台山无戒大师,右边这位是崆峒派银扇秀士邓子亮,他们全是江湖上有名的一流高手。道爷我是茅山静虚,现掌巫山云雾观。你这小辈虽然一身的穷象,满脸都是不服气,可骨架到还长得不错。你也不用再往前走了,再走照样还是混不出样来。先进亭坐一会,等我们办完事后跟着走,三五年后保你吃香的喝竦的,没人敢欺负,说不定还能成个一流高手。一会这里将有一场热闹,你坐着看,长些见识。”老道自顾自地说完,不问宏儿是否答应,便自扭头向山口望去。
静虚老道的确没说假话。他师父是与欧阳老夫子齐名的宇内四妖仙中的茅山太玄妖道,其他太真、太乙和太素三个妖道,全是他的师叔。从静虚出道,凭着一身不俗的武功和法术,在同辈中少逢对手。
即使遇到武功比他高的敌手,因无法克制他的妖法,所以亦拿他无可奈何。侠义道中,虽然也有前辈高手,一者顾忌他的四个师门长辈难缠,二者这妖道本身除了贪财以外,平时除非别人惹着他,一般来说很少出手,罪恶不彰,故而也不愿多事找他的麻烦。特别是近三十年来,前辈高手多数已归隐泉林、觅地潜修,这妖道更是肆意横行,目无余子。此次要不是银扇秀士奉上千两黄金和八十颗珍珠,休想请他下山一步。
再说无戒头陀和银扇秀士两个,前者为五台派掌门悟静大师的师弟,法名本是悟戒,因不守寺规被逐出山门,改名无戒横行江湖,吃、喝、嫖、赌百恶不戒。后者为崆峒派长老玄德道长的俗家弟子,别看他长得文质彬彬,可一出道即混迹黑道无恶不作,尤其好色如命,被他祸害的良家妇女数不胜数。这两人虽然比静虚老道低一辈,可也全是黑道上的一流高手,一同寄身下游的黑道帮会黑龙会,无戒头陀为巫山分舵舵主,银扇秀士为会内刑堂副堂主。
宏儿听完静虚老道的一番说,虽然心里十分不满,但却好奇想看看一会到底有什么热闹,因而暂先忍耐不发,走进亭内坐下乘凉。“邓小辈,你们的消息准不准,点子怎么还不见踪影,要是过了午时还不到,我可要打道回山了。”老道似已不耐久等,给银扇秀士出了一道难题。
“前辈千万别急,请再耐心等一等,我们的消息绝不会出错。此次要不是对方极为棘手,怕我们几个罩不住让对方漏网逃脱,我们绝不会惊动您老人家。一会动手,我们几个做晚辈先上去打头阵,等罩不住时您再出手,说什么也不能让对方溜走一人,不然就出大麻烦了。”
此时银扇秀士明知老道在摆威风,可就是不敢得罪,只能耐心劝慰。
“你们会主从什么人手里又接下了这笔买卖?总是神神秘秘的,你们两个的口风到是挺紧,是不是担心道爷将来抢了你们的买卖?七年前从云阳大牢中救出汉中六霸五个浑就没说,这次又不说,要不是看在黄金和珍珠的情份上,道爷真想甩手走人。”老道说着说着,似乎真的来了气。“老前辈您千万多包函,晚辈确实不知是谁出的钱,就连我们会主听口气似乎也不太清楚。我们会主本来就够神秘的了,可还有比他更神秘的,说来真难让人相信。可晚辈天胆也不敢骗您,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邓子亮连忙解释,就差没给老道作揖下跪了。
“唔,竟然会有这种事?……也真说不定,若是连你们会主也摸不清对方的来历,弄不好是从宫里出来的。自从朱元璋搞了个锦衣尉,本来就乱的江湖一下子变得更让人摸不透了,如果是官家人插手江湖,那么天下的杀劫可就不远了。”老道似乎感触到了什么。
“要真如前辈所说,那可就太可怕了!”坐在一旁的无戒头陀被静虚老道一番话,说得大有不寒而栗的感觉,“今天可真要小心些才好。”
“怕什么,有道爷在,天塌下来也顶得住。你们赶快准备,点子已经来了。”
宏儿随声望去,见车队转出山口,正向凉亭这边驶来。无戒头陀和银扇秀士同发一声厉啸,随后提杖挥扇飞身跃出凉亭迎了上去。与此同时,原先在林中乘凉的三位老者和十几名焦夫,纷纷从暗中取出刀剑兵刃,分成两拔扑向车队。
来人似乎已有准备,人马车辆不见一点惊慌,直到双方近至六丈,车马方才站住。但见香帷飘闪,眼睛一花,地面上已纷纷显现出六个婀娜多姿的少女,三前三后向众人迎了过去。
前排中间的一位,一身淡紫衫裙,左边的一位一身黛绿,右边的一位一身天蓝。三位少女全用与衣色相同的绸带挽住一头青丝,顶上立着象征未婚少女的三丫髻。年龄全在十四、五岁之间,全都美的叫人目眩,简直就象是三朵初开的蔷薇。后排三名少女,身份似乎要低一些。一色的淡绿色紧身轻装,用同色的绸巾裹着一头秀发。每人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娇美如花的脸上一派严肃,樱桃小口紧抿着。看样子多半是前面三位的随身丫环。
六名少女一现身,三名赶车的灰衣老者与六名骑马的锦衣大汉也都各自取出了自己的兵器。六名锦衣大汉拔出长剑对上了左面的十几名樵夫;三名赶车的灰衣老人从腰中解下蟒鞭对上了右面的三位黑衣老人。这下可好,真应了“兵对兵、将对将”的老话,看来双方彼此实力相当,准定有一声好戏可看了。
看清对方的阵势,无戒头陀和银扇秀士心知对方已有准备,仗着有老道在后坐阵,到也并不怯阵。尤其是银扇秀士邓子亮,一见六名少女个个长得如花似玉,早连自己的生辰八字全忘了。“唰”地一声打开手中的银骨折扇,装腔作势道:“人都说南天三凤个个貌美如花,真是闻名不如眼见,一见更胜传闻。本人真是三生有幸得睹芳颜,邓子亮这厢有礼了。”说完还真拱手一揖。
可惜对方没人买账,中间的紫衣少女跨前半步,脸若寒霜娇声斥道:“原来是你这个淫贼,少在这装腔作势,有话快说,别耽误我们姐妹为世除害的时间。”
一席话虽然莺声燕语,极为好听,可把银扇秀士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实在没法下台,再也顾不得假装斯文了。挥手合上折扇,银扇秀士咬牙切齿地狠声说道:“紫凤司徒玉瑛,你先不用狂,你和绿凤许如黛、蓝凤周越琳三个今天一个也别想跑。要是识相就乖乖地跟着我们走,不识相一会擒住你们先乐一阵,然后再抱着你们走,不怕……”
银扇秀士本还想继续往下信口开河,可他说得实在太难听,让六个心高气傲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随着一声“狗贼住口!”的娇呵,左首的绿凤许如黛已拔剑冲了出去,招发飞星逐月直取对面的银扇秀士。
银扇秀士会家不忙,移身让过剑势,满脸邪笑又发秽言秽语:“小丫头,看你如此性急,本秀士就先来陪你乐上一乐。”嘴里说着,手中挥扇向绿凤前胸点去,一出手就是下流招式,由此可见他平时的为人。主脑这边一动手,左右两边对峙的双方人员相继出手打在一起,一时间但见刀光剑影,拳闪鞭飞,还真看不出谁强谁弱。就在这时,无戒头陀也挥动禅杖冲了过来,与拔剑迎出的蓝凤周越琳交上了手。
此时场上双方高手,分成三拔打在一起。中间一拔,绿凤和蓝凤二女,分别对银扇秀士和无戒头陀两人。要凭艺业二女本可与对方战成平手,却因对方出招下流,口中污言秽词不绝,把两个小丫头激得心浮气燥,招式渐乱,五十多招后便相继落在下风。左面一拔,三位使长鞭的灰衣老者,对三名使判官笔的黑衣老人。使笔的被三条长鞭围在中间穷于应付,可怪的是使鞭的三人似乎有所顾忌,只在外围挥鞭逼攻,却不逼近制敌。一时之间,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看来他们要有一阵子好斗了。右面一拔,六名锦衣大汉对十几名樵夫,前者虽然身手不凡,剑沉势猛,并且排出六合剑阵抗击对方群殴。无奈对方也全是高手,而且刀剑暗器一拥而上,全然不把武林规矩放在眼里,因而淅渐地也被对方逼在下风。
看清场上形势,紫凤司徒玉瑛稍一思索,心中已有计较,只见她转头对站在身后的三位少女说道:“小诗、小琴、小竹,你们三个快去帮助剑庄六猛,以大三才阵先把右面的一拔收拾掉,然后再回头帮姚叔他们!”
小诗三人闻令而动,拔剑加入右侧战圈,当即冲破对方的包围,与剑庄六猛会合后,迅速布成了三个小三才剑阵,三阵相互掩护,交叉搏杀,没有几个回合,对方已被伤了四人。
紫凤司徒王瑛见情心安,拔剑出鞘,娇呵一声“狗贼看剑!”招发电闪星飞,向场中的银扇秀士刺了过去。银扇秀士闻言知警,侧身挥扇接招。刚刚躲过紫凤的剑招,绿凤的利剑又从旁边刺到,左支右绌,手忙脚乱。要说双方个人艺业本相差无几,一对一他勉强占点上风,二对一他准输无赢。
紫凤、绿凤两人双剑,将邓子亮逼得退向无戒头陀。三凤三剑合譬后,剑势威力一下子增加了三倍有余,杀得无戒头陀和银扇秀士两人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看那情景,两人最多还能支持个二十几招。
这边双方拉开阵势打斗,那连看得宏儿眉飞色舞,内心连呼“过瘾”。并不时思忖这招要是自己该如何应,那式要给自己该如何破,就差没手舞足蹈了。
随着紫凤加入,场上形势急转直下,黑龙会的人手先后陷入困境,老道可坐不住了:“这几个妇道小辈,还真有一套,看来道爷不出手是不行了。”
老道自语着站起,拔剑提气仰天发出一阵狂笑,震得场中众人顾不得打斗,纷纷退后掩耳不迭,几名功力不足的樵夫只得坐下来运功相抗。妖道笑声刚停,又以千里传音之法对场中呵道:“小辈们,你们不要张狂,静虚道爷这就来收拾你们!”说完跃身出亭。他大概是有意要卖弄一下自己的功夫,所以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偏要腾身跃起五、六丈高,紧接着提气弓身,连做十几个前滚翻,凌空直向斗场中翻去,身手确是不同凡响。
然而,也不知老道是年老气虚,还是手脚抽筋,再不就是前滚翻做得太猛转昏了头,途中本应用雁落平沙之式双腿着地借力,然后重新弹起凌空。可这老道却是老臀先着地,就听“砰”的一声,震得地动山摇,尘土飞扬。
在他狂笑时,场中双方已经停手分开。特别是南天三凤三女,一听老道自报静虚之名,心中已自吃惊。等看到老道轻功可跃高五、六丈,自认今天难过此关。可谁想会出现眼前的怪事?
一见老道突然摔落尘埃,无戒头陀和银扇秀士不由大吃一惊,两人急忙上前将他扶起,一看并未受伤,随即也安下了一颗心。无戒头陀不知轻重,发话埋怨道:“前辈年事已高,怎好凌空连续前翻,就是我们年轻人也难免血冲头顶,手脚抽筋,以后千万要注……”没等他说完,已被老道怒声打断:“你放屁,道爷不是抽筋,是有人暗算!”说完后还不住回头四处打量。
原来,就在老道将要落地时,突然觉得一股劲风射中了自己后腰的命门穴,致使内息中断出了一个大洋相。奇怪的是,在他身后,除了亭中的宏儿,此时再无一人,要说宏儿暗算他,甭说别人,就是他自己也不相信。因为一者从宏儿身上看不出一点会武功的样子,二者伤人于三十丈外的指功别说是见过,连听也没听人说过。老道似乎也知难以自圆其说,狐凝地伸手向背后命门穴摸去,这一摸,但觉浑身一阵酸麻,几乎再次坐倒。自身的感觉告诉他确实中了暗算,一张老脸随之惨变,一语不发扭头就走。
无戒头陀和银扇秀士一看老道的神态,心知今日行动已经无望,留下来绝对没好事。两人连场面话也顾不得交待,带着帮内随从,急步追上老道匆匆而去。
一看老道一帮人溜了,宏儿也不愿招是惹非,当下走出凉亭,沿右手一条山路走了下去。在他想来,只要沿着长江岸边向东走,不怕最后走不到南京,即使路不好走,凭他的绝世轻功也不在乎。
一切变化,把留在当地的南天三凤一群人看了个莫明其妙,感到简直不可思议。本以为己方难逃大劫,可对方强援到后却匆匆收场而去,实在太令人费解。
“瑛姐,究竟是怎么一会事啊?我简直都让他们闹糊涂了,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年龄最小的蓝凤周越琳,首先提出了疑问。
“不会吧?我看似乎是静虚老道出了毛病,凭他的功力和妖术,只要上前出手,合咱们三人之力也不一定是对手,非全军覆没不可,那还用再玩什么阴谋。看情形,他们今天是准备擒住咱们三姐妹当人质,以便要挟咱们的师门和长辈施展什么阴谋到是真的。”不愧为三凤之首,紫凤司徒玉瑛一句话,已把内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三姐妹中最性急的绿凤许如黛,可不愿多费脑筋,一见贼众全都溜得没了影,心中早已感到不耐。
在旁急声发话道:“在这里乱猜能有什么用,刚才最后一名‘小贼’是向巫山城方向溜跑的,咱们快些追上去,抓住一审不就全明白了。”
小丫头说的虽然简单,但也在理,紫凤当下吩咐众人在后跟上,自己带着绿凤和蓝凤,沿路向宏儿走的方向追了下去。原来她们竟把宏儿当成是老道一伙的“小贼”,这误会可闹大了。
南天三凤这三个小丫头的出身来历,可全都不那么简单。紫凤司徒玉瑛,出身于向有武林第一堡之称的九宫山神剑堡,为少堡主绝剑司徒潜山的唯一掌珠,老堡主神剑司徒鹏飞的唯一孙女。绿凤许如黛,为庐山飞云山庄庄主,电剑许云扬的掌珠;蓝凤周越琳为黄山听涛小筑的主人,狂剑周世哲的千金。绝剑、电剑和狂剑,被江湖人尊称为南天三剑,三人不仅交称莫逆,而且彼此间还沾亲。电剑的长妹嫁给了绝剑,二妹嫁给了狂剑。因而绿凤与紫凤和蓝凤是姑表姐妹,蓝凤与紫凤是姨表姐妹。也正因有此关系,三凤三女自小形影不离,同得三家武功不传之秘。而今出道虽仅一年,却已名动江湖,红透了半边天。
此次三凤奉老庄主神剑之命,前来奉节探察剑气冲霄之迷。她们奉节城停留两个多月一无所获,却意外发现有人暗中跟踪窥探,气氛有些不对。当下一面传讯剑庄派人接应,一面暗自小心戒备。直到今天早晨,得悉南天三剑亲自带人来接,并且已到达巫山城,三个丫头这才起程相迎,不想还是出了事,要不是她们“运气好”,后果实在不堪没想。虽然幸免于难,可以三凤的年龄心性,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当下三人运足轻功追捕“小贼”,一追二追总不见踪影,却在巫山县城与前来接应的南天三剑一群碰上了头。随即两路人马汇合在一起住了下来,一面飞函邀请附近好友找黑龙帮讨还公道,一面派人四出打探消息,以便对敌时能知已知彼。
且说宏儿离开凉亭后,刚走出三里多路,便发现三凤三女随后追来,因为不愿多事,所以闪身躲进路边树林中藏了起来。眼看一行人马追了过去,他正准备出林重新上路,突然发现从身后群山中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声音。小家伙反正也不着急赶路,于是纵身登山,往声音来处搜了过去。
他一连翻过了三道山梁,这才寻到声音的来处。声音来自一条云遮雾罩,深不知有几许的山沟,滚雷似的轰呜与儿啼般的怪叫声此起彼伏,透云传出。
宏儿艺高胆大,提足功力轻轻向沟内飘落,一直降下约有百十丈深,双脚方才踏上实地。沟内怪石嶙峋触目惊心,腐味刺鼻闻之欲呕。
走过十几丈远的大块峥嵘怪石,前面现出一个不大的小山坳。山坳中,一位身穿青色道袍,头顶光秃不生一发的红脸老人,左手使剑右手用掌,与两只身长一丈,其色青黑,形如蝎子的巨大怪物拚斗在一起。他先前听到的怪声,正是老人左手发出的掌风震动声,以及怪物负痛的嚎叫声。
“原来如此!”宏儿见情闪身藏回石后,凝眸注视着场中形势的变化,尤其是对老人的一招一式全不放过。
看情形,这一人两怪已拚斗了不短的时间,老人似乎已经有些感到不耐。就见他左手连发数掌,将迎面扑上的那只怪物逼退,右手剑发电射星飞,向侧方的另一只怪物连刺数剑,耳听“铮、铮、铮”连声金呜,那只怪物随之张口痛吼不已。
只可惜宝剑虽利,却仅能在怪物鳞甲上留下数点白痕而无法刺入体内。老人似乎也知此举必然无功,当下腾身向上跃起,运剑刺向怪物的后背。
不料那只怪物看似蠢笨,行动却十分灵活,八只铁爪挥举迅疾,早已闪向一旁,而另一只怪物却又高举着一双斗大的巨螯扑了过来。
平常的蝎,只有十三节,这对奇形怪物却有十八节。蝎尾不向上举反而拖曳在后,尾尖上三只蓝黑色的巨钩不时发出慑人的闪光,一双巨螯伸开两旁足有丈二有余,此时疾冲而至,猛袭红脸老人。
“畜牲该死!”老人怒急大吼,挥臂发掌逼开迎面扑至的巨蝎,挺身纵起三丈,发剑再取怪物后背。
但见这只怪物不躲不闪,不由心中暗喜,全力运剑刺落。
要说蝎背本是致命之处,全凭一只尾钩保护,怪物已经通灵,岂会轻易上当?它那巨尾不向上举,并非不需保护,而是自有所恃,故露破绽引诱老人中计上当,由此可见这只怪物的阴沉狠毒。
然而,这一回老人和怪物全都失算了。就在老人全力将长剑刺入怪物后背的同时,蝎尾突举,闪电似的倒勾而上,三只粗如儿臂的大钩一闪便至,毒液狂喷如雨。
“不好!”老人见情大叫,顾不得拨剑,赶紧转身发掌护身,并借势纵身全力向一旁闪出。尽管他出招迅速,应变得当,可还是被几滴毒液射中了腿部,衣料立腐,毒液迅速向内渗入。
老人先还未觉,落地后又连发数掌,震退了扑近的另一只怪物。正欲乘势追袭,突觉双腿麻木不灵,骨中痛澈心脾,当即坐倒在地,额上大汗如雨,浑身动弹不得。他心中一急,反而倒地昏了过去。
恍惚之中,似乎听到有人怒呵,接着强光一闪,又好象听到了两只怪物的惨叫声,随后便静了不来。
不一会,觉得自己被人扶坐起来,继而嘴里不知被塞进了些什么东西,骨中奇痛渐退。老人心知已经得救,赶紧收捡心神,引导内力环游百穴,加速清除身内余毒。
待红脸老人收功醒来,只见自己身边站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叫花,虽然脸上长得十分惹人喜欢,可却看不出有什么奇处。再向四周看时,除了两具已被大卸八块的怪物尸体外,再也找不出一个人影。
随即长叹一声,抱拳冲小叫花问道:“请问,是少侠救了老夫?还是另有其他高人?”
不用说,这小叫花就是宏儿。是他在老人中毒倒地身陷绝境时,施展以神驭剑杀死了两只怪物,并以自家带在身上的灵药救活了红脸老人。
好不容易等红脸老人醒了过来,可见了自己先是一声长叹,随后又提出了大是小看自己的问话,因而小家伙心里极为不快。
你看他小嘴噘得老高,语带不乐地道:“不错,是我杀死了两只怪物,用天灵解毒丹和怪物的血,为你解去了毒,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不成?”
他这最后一问,问得老人一张红脸,一下子变得更红了,可仍不道谢,反而郑重追问道:“不知少侠以何种武功和利器杀死了两只天蝎?是否能赐告在下?”
宏儿没注意老人在问话中,已将“老夫”改成了“在下”,反到被老人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更为不耐。
“喏,就这么杀的,”咀里说着,随手又驭使开天神剑将死蝎斩成了十六块,“信不信由你了,我可不愿再和你罗嗦。”说完也不看老人吃惊的神态,转身向两只死蝎的尸体走去。
他刚刚迈出两步,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老奴叩拜主人!”急忙转身,红脸老人已跪在地上,正冲他连连叩首不止。只惊得他急忙上前掺扶,连呼“老人家千万不可如此,快请起来。”可任凭被他扶上天,老人除了面现惊容,跪着的姿式始终不变。
最后逼得宏儿实在没法,只得对他说道:“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只要不是害人,我一定答应你。
再不起来,我可失礼自个先走了!“
老人似乎真怕宏儿自个离去,当下站起身来,说出了一番让宏儿哭笑不得的话来。原来老人姓郑名远山,天生赤脸秃顶,十岁时家乡闹了一场瘟疫,父母双亲相继去世,他成了没人爱的孤儿。村里父老不仅不照顾他,反而硬说是被他克死了自己的双亲,一顿乱棍把他从家乡赶了出来,从此四处乞讨。由于他天生异象,所以到那都被人当成怪物,受尽了世人的欺压凌辱。后来他被一位玄门异士带至东昆仑山的栖云峰,收入门墙传了他一身绝世武功。他十九岁出道江湖,但凡有人耻笑,非将其人整治得半死不活方才罢手,不久即闯出了一个三相邪神的尊号。
三十年前他已归隐,但近期因听说奉节山区内将有神剑出土,故而下山探查究竟,不想神剑未得,却在长江巫峡中发现了一条已成气候的青蛟,每逢月圆时出来兴风作浪,危害过往船只。三相邪神一来想夺得青蛟内丹助长功力,二来想顺便为过往船只除去祸害,故而在上月出蛟时赶往巫峡斗蛟。不料那畜牲皮甲极为坚硬,平常刀剑根本伤不了它,而且喷出的丹雾毒性极强,使人无法近身。想起当年行道时,曾发现这条山沟中藏有两只天蝎,其体内蝎珠可解青蛟丹毒。当下潜往九宫山神剑堡,趁老庄主练功时将镇庄的太阿宝剑盗了出来,急忙赶到此处杀蝎取珠。要不是宏儿恰好路过,他几乎连老命也赔上了。
“当年出道时曾发过毒誓,此生若受人救命之恩,必然要奉恩人为主,自己为仆,若恩人不准,当自杀以还救命之恩,否则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主人今天若是不肯收留老奴,那就是逼老奴一死相报了!”
听完红脸老人的自述,宏儿心里可犯开了难,但觉于情于理,答应收留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正感左右为难,猛然想起自家爹爹收留张福的故事,当下眉头一展:“要我答应不难,但有三个条件,你若同意,咱们从此定交,不然就各走各的路。第一条是咱们限定时间为三十年,三十年俗称一世,一世过后你就不算违誓了。
第二条是今后有我在跟前时,小事你可自主,而大事必须同我商量,不得我的允许,那怕是天塌下来也不能擅自行动。第三条是我不在跟前时,遇事虽可机断处置,但必须依情理而行,再不可象过去一样任性而为,更不能随便杀人。你想想是否同意?“
老人开始听他说“答应不难”,脸上不由一喜,可又听还有“三个条件”,脸上立即又变成了一片苦色,等到听完三个条件后,脸上再无犹豫。当下恭声说道:“老奴完全同意,请主人吩咐行止。”
一听又是“老奴”,又是“主人”,小家伙觉得很是刺耳,只见他眉头一皱一展,心中已自有了计较:“你既尊我为主,那就先听我第一道令谕,自今天开始,你可称我公子,我称你为邪老,不然又奴又主的实在不好听。”
“老……,老邪遵命!”两人都感到这新的称呼十分有趣,不由相对“哈,哈”大笑起来。
“邪老,刚才你可是说过这两只怪物叫天蝎?”
“回公子,正是洪荒遗种天蝎。”
“唔,我记得这东西浑身尽是宝,尤其是蝎脑,其功效不下于青蛟的内丹呢。”
“公子这话可真?这可是江湖上无人知晓的秘密。”
“我是从一册上古奇书上看到的,想来不会有假,咱们快过去,要等蝎脑凉透了,你可就没法喝了。”
两人将两只天蝎的上半截搬到一起,宏儿用剑劈开,果然得到两碗微温的蝎脑。小家伙全让老邪喝了下去,并且还多喂了他一颗晶果和小半口石乳。
看他坐下运功吸收药力,宏儿自己也不闲着,运剑将两只天蝎的尾骨一节节劈开,捡出三十六颗鸽卵大的乳白色蝎珠,随后又挖出四只拳大的蝎目,从中又剥出四颗蓝光四射的宝珠,用一节蝎肠与三十六颗尾珠一起包好,暂先放在一旁。
小家伙看看老邪运功还得有段时间,转身把两只天蝎的尾钩一一拨了下来,先以蝎血泡软,然后运功做成六支长短不一的剑坯,再用开天神剑削出锋刃后,复用天蝎胆汁淋浇使之变硬,最后才坐不来运出三味真火锻炼剑魂。
锻炼剑魂,其实就是运功将天地精气灌注剑身,使之孕有灵性,与使剑人气机相合,如运臂使指,意到剑到。等他大功告成时,恰好老邪也已收功醒来,时间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老邪一睁眼,看到宏儿跟前摆着六支长短不一,色呈暗紫,锈疥斑剥的无鞘“旧剑”,心中感到非常的奇怪。面带疑惑问道:“公子从何处找来这六把废剑?如果要用它们,让我先给你磨一磨,看是否还能派上用场,不然只好进城买几把了。”
“你一开口就把我一夜的辛苦全给说没了,为了你说的这几把‘旧剑’,我从昨天下午一直忙到今天早晨,你看是否有用?”小家伙说完顺手抓起一把长剑,运功轻轻一抖,耳中突闻一声龙呤,剑身上的锈疥纷纷脱落堕地,一片刺眼的蓝光爆射而出,剑尖前五尺多长的剑芒闪烁吞吐不已。
眼前的奇迹,把老邪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住口的连呼“好剑,好剑!”眼中一片羡慕:“公子从何处找到的?那五把可是全一样?”
“这宝贝到那里能找得到,是我用天蝎的六支尾钩赶工炼制的,虽然不如我的开天神剑,可你盗来的太阿宝剑却还比不上它们呢,不信,你可拿天蝎的鳞甲和对面的石壁试一试,只是还没来得及做剑鞘。”
说着话,随手把其它五把剑的锈疥一一抖落,山沟里蓝光闪射,瑞彩缤纷。
老邪真个拿着六把剑到蝎尸跟前一一试过,果如宏儿所说,不用运力即可透甲而入,切割随意。而且拔出时不沾点滴血迹,而太阿剑在运足功力时,也只能在甲上留下白痕而无法刺透。老邪见情也不再用石壁试了,转身对宏儿恭敬地说道:“公子真是神人,老邪今后唯公子之言是听!”说完将六剑放回宏儿跟前,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
“不必如此,我只是从一些古书上看到了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和道理,对人世间的一切可就差多了,今后仰仗之处还多着呢,你可不能当没嘴葫芦,那我可就惨了。”
说话间,宏儿在六剑的剑柄上,一一运指功点出一个小洞,找出六颗蝎珠分别嵌入,再运真火镶好。
弄好后,对蹲在一旁观看的老邪道:“这六把剑还有一个奇处,剑身内有无数肉眼难见的细孔直通剑尖,只需稍运内力即可射出剑气伤人于无形。
我再在剑柄上嵌入一颗蝎珠,若遇有人使毒,可集其毒从剑尖射出反制其人。那把太阿剑早晚要还给人家的,这把长剑就送给你留着用吧。“宏儿说完,捡起一把蝎钩长剑,拨出开天剑在一侧刻出上”上九“两个篆字后,转手递给了老邪。
随后又在其它五剑上,分别刻下“九五”、“九四”、“九三”以及“九二”和“初九”字样,算是按八卦中的阳爻为六剑起了剑名。
一旁的老邪手捧蓝光闪烁的上九剑,看着满身稚气未脱的宏儿,被他天真无邪、坦率真挚的行为和话语深深打动了。情不自禁中,两行老泪顺腮而下,恰好被宏儿抬头看见,奇怪地问:“邪老,好好的你怎么哭开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给我听听。”
此时的老邪,可顾不得难为情了,挥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抱拳冲宏儿真诚地说:“公子之恩,我老邪粉身难报,请公子收回三十年之约,让我永生跟随身侧。”
“哦,这又有什么,大家活在同一个世上,本就要互相帮助,互相关怀的,难道还要……,咦?你的脸怎么变了颜色啦?”
老邪本在细心品味宏儿说出的人生至理,却突然被他的惊问吓了一跳。奇怪的是他不摸脸却先摸头顶,随后竟然高兴得象小孩一样跳了起来,“我的脸色变啦!我长头发啦!我与正常人一样了!……”。
从他那高兴的样子,不难看出过去因生象异于常人,给他精神上带来的痛苦有多深。
等他重新平静下来,呆呆地望了宏儿一会,这才慢慢开口解释:“当年我进师门时,师父说我的秃顶和红脸,是我母亲怀我时,误将含有火毒的火参,当成是人参煮服所致。除非能寻到具有脱胎换骨功效的灵药,否则体内先天带着的火毒永远无法清除。先时不知公子给我吃下了什么灵药?不仅一身功力猛然增加了几倍,就连先天带着的火毒也全部清除干净,使我终于恢复了正常。”
“噢,那是一颗九天紫晶果和小半瓶灵泉石乳,当时只想帮你增加功力,不料却歪打正着,看来都是天意,你也不要太在意。咱们收拾一下,我先在壁上开个洞,你选出一百二十块天蝎鳞甲留下打剑鞘用,其余的与蝎螯一起藏入洞中,等将来用得着时再回来取。”
说完,两人分工干活,不一会功夫已将诸事办妥,当下运足轻功纵出山沟,找到大路后改用常速步行,顺路赶往巫山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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