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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也许结束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卡波菲斯的事情就在这儿划上了句号。
五个主城区中,有三个遭受了严重的破坏,贵族区更是被打成了平地。只有一直握在议会手里的中央区和贫民区没受什么损害。
重建这些城区、和帝国谈判、安抚那些在内战中失去了亲人的家庭……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当然,这些都是那些议会里的老爷和议员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在这个方面,我所关心的事情,也一直在追踪的事情只有一件。
我坐在拉纳的马车里,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伽拉提等人的面孔,他们是一帮优秀的少年,尽管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我能肯定这一点。
他们的要求,我许下的承诺,我会让它变成现实,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想到这,我抬起头,看向对面一脸苦涩的拉纳。
“萨拉,”见我把目光投向他,拉纳有些支支吾吾地开了口,“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贫民区……我是说,他们破产并不是政府的责任…”
“哦?是吗?”我冷笑道,“别装了,拉纳,即便我一个外人,也知道你们斯特兰的情况。”
我盯着他,“像你这样的贵族,还有议会里的那些议员,不正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利益集团吗?你们夺走人们的财富,还要用‘自由’和‘民主’来妆点自己的行为。”
“你们正是让这些人变成贫民的罪魁祸首,可你们还要用‘跟不上时代发展’这样的谎言去蒙骗他们,让他们把错误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如果有时间,下到贫民区去看看吧!让拉纳!这是卡波菲斯,是斯特兰共和国的首都,是自诩为自由的灯塔、科学家的天堂的斯特兰共和国的首都!”
“那儿,”我站起来,手指向贫民区的方向,“就是一颗潜藏着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哦,你们当然可以对贫民区不管不问,这关我什么事呢?”
“但是,”我凑到他的脸上,在我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的距离上冷冷地看着他,“我答应了那群贫民区的孩子,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拉纳。”
“你说的都是事实,萨拉,”等我这一番话说完,拉纳已经是满头大汗,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我承认,你说的都是对的,但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要阻止你去提案。”
“想想看吧,”说到这儿,让拉纳也激动了起来,“那个议会里坐着的是些什么人?不是你口中的贵族老爷!就是那些所谓的议员!他们中也许有人曾经穷困潦倒,但议会是个大染缸,萨拉,任何掉进去的人都会被迅速同化。”
“他们也许在其他事情上会有争执和分歧,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要对抗的是一个团结一心的议会,一个庞大的得利集团,这不是你或者我的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如果我真的和你一起提出了这个提案,我们就成了这些老爷和议员心中最大的敌人,我至少还是个旅团长,是位上校!可你什么都不是,萨拉,他们会对你动手的!”
“哦,尽管让他们来吧,”我冷笑道,“他们如果敢试试的话。”
让拉纳又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好吧,我会带你进入议会,但我不确定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还有,”他看着我,“如果那些家伙真的要对你动手,就和我说吧,”他说,“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出斯特兰的。”
“啊,我看错你了,”我看着让拉纳,他的表情真挚无比,“你和那些贵族不一样。”我点头赞许道。
他的脑海中并没有那些贵族的腐朽思想,在对待贫民这方面,他也许比较保守,但终归是和我一个立场的,不得不说,在斯特兰,像他这样的上层阶级十分难得。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我们弯腰走出狭窄的马车空间,小牛皮制成的马靴踩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幢高大的大理石建筑,说不上华丽,但十分威严,这就是斯特兰的最高议会大楼。卡波菲斯人简称为议会的地方。
“来吧,”让拉纳朝我招了招手,“今日的会议很快就要开始了。”
我收敛心神,整理了一下衣服,和他一起走入了议会大楼。
议会大楼里有且只有一个会堂,那地方建在这楼的最深处,议会大楼的外侧已经贴近入口大门的这些地方则被布置成了各种休息室和各个党派独占的聚会房间。
有一句俗语说得好,“百分之九十九的斯特兰人都是政治生物,至于剩下的那百分之一?他们的屁股就在实权者的位置上坐着呢!”
直到进到卡波菲斯的议会大楼,我才对这句话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到处都是脚步匆匆的议员有男也有女,从这个方面来说,斯特兰倒是比帝国先进很多。
至于巴伦利亚……嗯,我们不去讨论。
“让一下,两位先生……等等!?你们是让拉纳先生和萨伦诺维斯先生吗?”
一位议员匆匆走来,似乎打算从我们中间穿过,却在随意瞥了我们一眼后停了下来,激动地问道。
“我就是萨伦诺维斯,”我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有设么事情吗?”
“哦,我正要去找你们呢,”这名议员笑道,“跟我来吧,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那就有劳了,”我点点头,在他的指引下走进了议会会堂。
和我曾经上过课的两所学校一样,议会会堂的座位呈扇形分布,从下往上依次升高。
我和让拉纳来的比较晚,大部分的座位上都已经坐上了穿着华丽的议员或是贵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礼貌的微笑,有些坐在一起的人还会时不时低下头去,低声交流一番。
在整个会堂的最低处,也是这扇形的圆心位置,坐落着主席台与发言席,任何提案的议员都可以走到上面去,讲出自己的提案。
我看着那个位置,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一切顺利,不久之后,我就会站到那个位子上去,讲出让这些看上去衣冠楚楚的贵族们恨得咬牙切齿的提案。
就在我构思自己发言的这段时间里,剩下的议员们也一个个进入了场内,那些还空着的位置迅速被人填满,在确认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坐在第一排,也就是最矮一排的一名老者站了起来。
“他就是现任议长,”拉纳凑到我耳边,低声介绍道,“德拉提乌斯马克休斯,在这之前已经当过一届议长,阔拉格党人。”
阔拉格党是斯特兰如同繁星一般的党派中较为强盛的一派,他们大多是激进的理想主义者,主张加强科研、启发民智,最终目的是废除世界上所有的皇帝。
“肃静!肃静!”在我回顾阔拉格党的历史和背景的这段时间里,德拉提乌斯已经走到了主席台上,他拿起木槌,用力地敲击了两下。
清脆的敲击声传遍整个会堂,这儿的建筑结构显然经过了特别设计,任何从主席台位置发出的声音都会被放大许多倍,以确保最后一排的议员也能听清楚底下在讲什么。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议员们很快安静了下来,德拉提乌斯咳嗽了两声,放下木槌,“很好,应到议员二百五十一人,实到议员二百五十二人。”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今天我们有一位特殊的临时议员,先生们!让我们欢迎卡波菲斯的救世主萨伦诺维斯!”
我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把目光投向我的方向,如雷般的掌声也随之响起。
“等我等下讲出我的议案后,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我在心底有些恶意地想到,脸上则依旧挂着温和谦虚的笑容,朝四周都点了点头,然后坐了下来。
对于在剧团里出生的我而言,这样的表演连热身都算不上。
“好的,”德拉提乌斯又敲了敲木槌,那木槌就像是某种开关一样,场地内又迅速安静了下来,“让我们来讨论第一项议程,”他说,“那就是帝国传来的‘诚意’。”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场地里都吵成了最热闹的菜市场,就像是沸腾了的水那样,不停地咕嘟咕嘟往上冒气泡。
“不接受!让那该死的皇帝把他的皇冠摘下来赔罪吧!”
这是激进的阔拉格党人。
“斯特兰万岁!等帝国人把赔偿款项都送到,我们就立刻和他们断交,对他们封闭我们的港口!”
这是马努诺党的,他们是孤立主义者,主张断绝和帝国来往,转而去支援巴伦利亚王国,好让维洛季马陷入无穷无尽的战争中。
“嘿!这只是一小撮叛乱分子做的,我们绝对不能断绝和埃因霍芬……”
这是亲帝国的派伦党,这个可怜的议员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甩了一只鞋子袭击者是一名愤怒的马努诺党成员。
“肃静!肃静!”德拉提乌斯生气地挥动木槌,“看看你们!都成了什么样子!!”
老议长发怒显然有着不小的威力,原本还闹哄哄,甚至差点大打出手的议员们全都安静了下来,乖巧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下面我将宣读帝国的赔偿清单。”
德拉提乌斯喝下一大口茶水,清了清嗓子,然后拿起手边一个长长的卷轴,高声诵读了起来:“处死现任审判庭庭长,处死审判庭大检察长托斯丁,注:由于托斯丁已经被萨伦诺维斯杀死,该项作废。”
议员们不住地点头,德拉提乌斯笑了笑,接着念道:“处死参与了此时的巨龙之傲军团军团长雷萨及所有军团级参谋官、军官。”
“赔偿斯特兰共和国损失,共计两百万金普洱。”
“未来五年,斯特兰共和国所有货品的关税降低10%。”
“嗯……还有这条,这是单独列给萨伦诺维斯议员的补偿,看起来那位皇帝终于知道自己做错了。”
他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来自帝国皇帝弗尔加德兰提诺斯泰亚诺嘉的私人礼物。”
“以上就是全部的赔偿内容了,”德拉提乌斯紧接着说道,“现在开始表决。”
“同意接受这份赔偿清单的议员请举起左手。”
他的话音刚落,场地里超过七成的议员就举起了手,那些没举手的不是阔拉格党的,就是马努诺党的。
“很好,明显超过了三分之二,这项议题通过!”
伴随着德拉提乌斯重重地敲下手中的木槌,第一项议题也宣告结束,这意味着这份清单上所写的边上最终的赔偿内容。
当然,我还是有些好奇,那位从未谋面的帝国皇帝似乎对我并没有恶意,就像克里斯托说的那样。
否则他为什么要送给我礼物?如果是为了骗取信任,那他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多这一次的暴乱,帝国要掉的脑袋可不是一颗两颗那么少。
“第二项议题开始!”
直到德拉提乌斯再次敲击木槌,宣布开始第二项议题时,我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项议题是一项援助法案,由阔拉格党提出,他们希望国家能够援助那些房屋在战争中被毁了的市民,帮助他们重新安定下来。
直白点说,就是希望议会自掏腰包,帮助那些失去了所有资产的人们。
和第一项议题相比,这一项议题几乎没有引起任何纷争,等到投票表决时,所有的议员都举起了自己的手,即便是那些并不是很乐意的议员谁敢反对这个议题,谁就把自己推到了斯特兰的对立面上,这儿坐着的人里面还没有那种傻子。
“第三项议题,也是最后一项议会议题,”德拉提乌斯接着敲了敲木槌,“根据军方多位少校、将军和上校的联民提议,以及从卡波菲斯各个区域收集来的民意,他们希望能授予拯救了卡波菲斯,至少是大半个卡波菲斯的萨伦诺维斯特殊的名号。”
他说到这,再次停顿了一下,用目光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然后缓缓地吐出五个字:“共和国英雄。”
“哗!”
德拉提乌斯的话再次让会场沸腾了起来,作为这项议题的被提名者,不得不说,我处在这些激烈争吵的议员中间,多少有些尴尬。
更让我哭笑不得的是,他们没有人认为我不该获得这个称号,大部分人都在讨论应该给予我怎么样的实质性奖励。
无奈之下,德拉提乌斯只好再次祭出木槌**,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用争执了,先生们!别忘记,萨伦诺维斯就在现场,让我们听听他的想法!”
“我并不需要任何实质性的奖赏,先生们,”我看着场上的所有议员,“能获得这个称号已让我倍感荣幸,至于我所做的那些……那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选择做的事情。”
所有的议员再度鼓起掌来,没有任何悬念,这项议题也以百分之百的支持率通过了。
“很好,祝贺你,共和国英雄。”
德拉提乌斯也笑了起来,也许是完成了一桩大事的缘故,他看起来十分的轻松,“议会议题到此结束,接下来是个人议题时间,你们有什么议题吗?”
“咳咳,”我咳嗽着站了起来,“实际上,我有一个议题。”
“啊,是我们的英雄,”德拉提乌斯笑着放下木槌,冲我招了招手,“请到发言台上来吧。”
我点点头,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走了下去,站上了发言台。
“我今天,”我看着在场的二百五十一,“要提出一项议题,那就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贫民区援助法案。”
“什么!”
“什么!”
如果说德拉提乌斯之前的议题只是手榴弹,我的议题就像是一发加农炮的炮弹,喧嚣声很快汇集在一处,响亮的像是要掀飞整个会场的屋顶。
“肃静!肃静!”
德拉提乌斯使劲地敲击着木槌,我看着那个木槌,担心它下一秒就会因为不堪重负而断裂开来。
好在这个法宝依旧有用,这儿的先生们也还记得他们是文明社会里的人,喧闹声就像是海里的浪花,很快平息了下去。
“听听萨伦议员怎么说吧,先生们。”
“先生们,我想你们从没到贫民区看过,对吧?”
“在这之前,我也没有去看过,”没理会议员的反应,我接着说道,“但我很庆幸我这次进入了贫民区,发现了这颗深埋在卡波菲斯里的炸弹。”
“为什么是炸弹?你们也许会问,毒蛇帮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贫民区的资源太少了,变成贫民的人却在不断增多,而涌入贫民区的人数变多带来的后果就是,”我扫视过在场的所有议员,“贫民区的资源越变越少。”
“我不知道你们中的多少人看过这次的战报,贫民区三大帮派之一的毒蛇帮,已经违背了贫民区的规则,和帝国人勾搭在了一起,他们为得是什么?正是更大的地盘和更多的资源。”
“先生们,我绝不是危言耸听,”我看着他们,“如果我们不能齐心协力解决贫民区的问题,贫民区的每一个人迟早都会变成毒蛇帮。”
“但贫民区,老天啊,那是一个神憎鬼厌之地,在座的先生们是否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是说某一天,贫民区的资源消耗殆尽……”
“那些走投无路的贫民一旦暴动起来,会发生什么?”
“这就是我想解决的问题,斯特兰共和国帮了我很多,我在卡波菲斯也有很多的朋友,这才是我提出这项议题的原因,我可不想在我走后,这座我辛辛苦苦拯救的城市变成一片废墟。”
“所以我写出来了贫民区援助法案,这个法案的内容很简单。”
“一,彻底翻新贫民区建筑,并更改贫民区称呼,别忘记,卡波菲斯由五个区构成,把这个区排除在外可不是什么好决定。”
“二,援助那些即便成为了贫民都生活困苦的人。这点很重要,先生们,只要底层的矛盾得以解决,冲突就不会变得激烈。”
“三,也是最后一点,他们也是卡波菲斯的市民,他们也是人,为什么要区别对待他们?你们、我们、他们,本就是一个整体,把他们隔离出去是一个错误且不道德的决定。”
“这就是我提案的所有内容,请表决吧。”
随着我的最后一句话消散在空气中,会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些议员不再愤怒,而是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好了,”德拉提乌斯再次站了出来,“下面,我们开始对萨伦诺维斯的法案进行表决!”
“同意该法案的,请举起你们的左手!”
出乎我意料的是,有超过三分之二的议员赞同我的看法,就连我身边的德拉提乌斯,也笑着举起了手。
见到我看向他,德拉提乌斯也转过来,对着我笑了笑,“您教会了我们很多,看到了我们没能看到的,您的确是共和国的英雄。”
“向您致敬,萨伦诺维斯。”
议会的结果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卡波菲斯,包括最新建成的萨伦区,也就是以前的贫民区。
这个名字,说真的让我有些尴尬,但大部分的议员都同意这个名字,遵从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贫民区就改名成了萨伦区。
当我从议会里走出来的时候,街上到处都是欢呼着的市民,我看着他们,脸上也洋溢起满足的笑容。
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和工程队一起,走进了贫民区,和他们同行的还有卡波菲斯各个医院的医生,和学校里的老师,他们将会一起,把贫民区变成一个崭新的地方。
“嘿!萨拉!”我听到希克拉德的声音,他就和瑟菲丽一起,站在我的对面,朝我兴奋地挥着手。
等马车全部通过之后,我走到他们面前,希克拉德用力地捶了一拳我的胸口,“我都听说啦!你可真的好样的!现在整个卡波菲斯都在称赞你!”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希尔。”
“啊,你总是这样谦虚,”希克拉德露出了然于胸的表情,“好啦,别闷着了,让我们去好好庆祝庆祝喝酒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