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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洛列瑟里的空气很阴冷,带着股令人不适的霉味,但并不阴冷。我走在队伍的中间,小心地探查着周围的情况。
我们已经行进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了,到现在为止一切顺利,还没碰到任何复生的死者。
“小心!”弗塔斯突然一声炸喝,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我从人群中望过去,弗塔斯满脸小心地来到队伍的最前列,从地上扣下了一块小东西,我离得远,没看清那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队伍恢复前进,没过一会我就听见前面的学生说:“是一块压力板,肯定是陷阱。”
另一名学生点点头,“我听说是该死的毒箭,还是什么爆炸符文,还好没触发。”
我认真地听着,感觉有人顶了顶我的背,是希克拉德,还有莎莉。他俩此刻满面愁容,尤其是希克拉德,光明神保佑,他都要哭出来了。
“我听到在陵墓外面的争吵了,萨伦。”希克拉德显得很担心,“我看到图兰多先和你聊了聊,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不太好,萨伦。”莎莉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的手,“这地方又冷又暗,我总觉得有东西在暗处窥探我。”
我把图兰多告诉我的话简单地跟他们复述了一下,着重强调了亡灵大君的部分。
“该死,皮奇这个混蛋什么都没说。”希克拉德的脸像是被人喂了一大勺泻剂那样难看,莎莉的脸色也不太好,她紧紧靠着我,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
“没事的,莎莉,”我摸着她的头柔声安慰,“出什么危险了我会保护你的。”
莎莉乖巧地“嗯”了一声,很快又对我露出一个笑容:“不用你保护我,萨伦,我会保护你的。”她坚定地说,抓着我的手又收紧了一点。
我听见她低声对自己说:“我不会再失去一个家人了。”语气平淡,内容却令我心里一阵抽痛。
我想起自家的车队,想起了特拉卓,那痛苦愈发浓烈,旧时的记忆在我心里不断地发酵,此刻再度揭开伤口,心口撕裂般的疼痛让我几乎难以呼吸。我多想把莎莉介绍给他们,或是再看他们一眼。
“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告诉自己,叹了口气,握紧莎莉的手,跟着他们默默地继续前进。
事情不会这样一直一帆风顺下去,就像生活一样,没过多久队伍再次停下,我听见前面传来打斗声。
“是亡灵!亡灵靠过来了!准备防御,学生们!”弗塔斯的大喊让人群立刻陷入了混乱,几名老师分散到队伍各处,开始保护学生。
我们此刻所处的地形非常不妙,这是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的两侧是一具具安眠着的平躺尸体。他们中的很多已经苏醒,朝附近的生者靠了过去,这让本来就严重的混乱升级成了恐慌。
我听见胆小的女同学已经开始哭喊,皮奇和老师们试着把这些蹒跚的死者阻挡在安全距离外,但施法的间隔实在太长——即使皮奇也得花上一秒才能念出一个一级的火焰箭。
时不时有拿着武器的行尸被各色魔法箭击中,再度安息,或是被飞射而来的子弹打的脑袋开花。
但行尸的数量实在太多,有些穿着早已锈蚀风化的盔甲,朝混乱的学生摸来。
非常不幸的是,一名拿着钉头锤的行尸似乎注意到我,他猛地加速,拖着腐朽的躯体冲到我面前,举着钉头锤朝我脑袋砸来。
周围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到我,也没人听得到我的声音,于是我轻声唤出火焰之名,双手画下符文,形成一面火焰护盾。
那行尸整只撞在了护盾上,我不知道这火焰到底有多少度,但行尸连着他的武器都剧烈地燃烧起来,转瞬就烧成了一团灰烬,他的武器也融成了一滩铁水,在地上发出红亮的光芒。
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比起还不熟练的魔法,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使用武器来对付这些行尸。一名男学生身手矫健地把一只行尸腰斩成两截,下一秒却发出一声惨叫——那上半截的行尸仍能行动,一斧头砍在了他的腿上,整条左腿顿时鲜血淋漓。
那男生惨叫着退后,手上的剑不停地刺向往前爬的行尸,行尸却丝毫不受影响地朝前爬行,直到脑袋被刺穿才停了下来。
我又看到一只身穿重甲的行尸,被弗塔斯一剑削去脑袋后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要打脑袋!脑袋没了这些该死的东西才会停下来!”我声嘶力竭地喊出我的发现,很快又做了补充,“当然,用火焰魔法烧成灰烬也行!”
我感觉到不少感激的目光从我背后投来,但我没时间去一一确认——两只行尸朝发出巨大声响的我冲来,我几乎可以闻到它们身上腐朽的气味。
我本打算继续用火焰护盾把它们烧成灰烬,可情况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一只行尸举着剑从正面朝我砍来,另一只则绕到我左面,试图用手上的斧头袭击我。
我竭尽全力朝右侧翻滚,同时集中精神,试图凝聚出一支火焰箭。
我听到那剑用力地砍在地上,发出噌的一声,感谢特拉卓的训练,我的火焰箭顺利凝聚成型。我反手将它射出,把试图用斧子攻击我的行尸烧成灰烬。
还没等我凝聚第二枚火焰箭,面前的行尸捡起掉在地上的剑,再度朝我冲了过来。
坦白说,两只行尸让我手忙脚乱,三只也许我就难以招架,但一只?我退了一步,用火焰箭把这无脑的邪恶生物烧成了另一团灰烬。
队伍此时早已度过了最初的混乱期,老师和学生们配合着把所有苏醒的行尸都清理了干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没有一人死亡,但有四名学生已经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他们显然是不能继续前进,简单地商讨之后,一名老师护送着他们顺着原路返回狄洛列瑟外的营地休息,剩下的人则继续前进。
这条危机四伏的狭长通道很快到了尽头,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死胡同大厅。这大厅极大,站在这一头只能勉强看清楚大厅另一头的巨大墙画。和外面一样,这里的结构大多也是石制的。
大厅中整齐地摆放着许多的棺材,显然这里的人比外面要高贵许多——值得,或者说配得上安葬在棺木里。
这些棺材都是通体漆黑,几乎不反射任何光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和外面的大门一样都是黑曜石制成,离我最近的这棺材的左侧面刻满了古哥特文字,我猜是棺椁主人的生前事迹,右侧面则雕刻着复杂的漂亮纹路。
棺材紧紧地封着,至少我看到的所有棺材,包括立在墙上的,都是如此。
“好了,动起来,”皮奇站到一处高台上高声宣布,“你们这些学生该发挥一些真正的用处了!都散开,去看看有什么能回收的东西,还有,这次的目标,这陵墓的赞美诗和入殓诗。”
学生们纷纷散开,我本想和希克拉德一起,莎莉却拉着我跑到另一处,“让那个胖子自己待会吧。”这是她的原话。
莎莉坚持如此,我也不想让她不开心,只能在心底和希克拉德说声抱歉,然后开始研究这个陵墓。
我把那些古哥特语抄在本子上,我对这语言很感兴趣,并打算作为我在学院里的下一个研究项目,也是第一个研究项目。
但我心里也有自己的疑惑——宝藏,或者说陪葬品呢?我们的队伍一路走来,别说宝藏了,岔路都没见到一条。
眼前这大厅明显是个死胡同,身份最显赫的那人的陪葬品还能在哪儿呢?
又或者是我想错了,也许远古时期的哥特人根本没有使用陪葬品的风俗。
然后我瞥见我这侧厅里的一个骷髅头,一下来了兴趣——那骷髅头摆放在一座展台之上,这展台几乎跟藏在废品堆里似的,不仔细你根本看不到。
我走过去,试图把骷髅头从座位上拿起来,却发现那骷髅头像是长在座位上似的。一个诡异的想法突然从我心里冒了出来,我左手微微用力,把骷髅头向下按去。
我听到嗑啪一声,墙上的一块石壁缓缓下降,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
“莎莉,快过来。”我叫来莎莉,指给她看我的发现,“可能是宝藏,我们下去看看!”
“萨伦,你确定要下去吗?”莎莉看着我,好看的眉毛蹙成一团,“我有不好的预感。”
“那我下去,你在上面看着。”我承认莎莉说的有道理,于是唤来一小簇火焰,一个人走了下去。
我刚下去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莎莉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跑了下来。
楼梯下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正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黑曜石箱子,箱子后方是一个略微高出地面的高台,上面摆放着一具棺椁,比外面任何一具棺材都要大。
我正打算一探究竟,身后却再次传来脚步声,还有不疾不徐地拍手声。
“真是优秀的学生,萨伦,真是优秀。”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传过来,是皮奇。我转回头,发现他挂着那副讨人厌的笑容,身后是那五名城市警卫。
“尊敬的皮奇大师,还有五位警卫先生。”我微微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的称赞,皮奇大师。”
“哈!”皮奇讽刺地笑了起来,“听起来你终于学会了什么是礼貌,对吧?”他慢慢朝我走来,“遗憾的是,我这个人从来都是心胸狭窄的人,所以太晚了,萨伦。”
我明白过来了,在布林托我不止一次看到过这样的人,“难怪你一定要我参加这次活动,警卫也是你的人吧,”我叹了口气,“你教训我归教训我,不管莎莉的事。”
“教训你?”皮奇摇了摇头,“你太天真了,萨伦。”他盯着我,眼神里不带一丝温度,我的心也随着他的话不停下坠:“我需要你死在这,因为你的魔法天赋太出众了,不巧你又刚刚侮辱过我,你这小崽子,我最讨厌的两样东西你都占全了,所以你必须得死,我不允许一个侮辱过我的家伙日后的成绩超过我。”
我明白我栽了,温暖的生活过的太久,人也忘记了曾经见过的一切丑恶事物,戒心更是不像以前那样时刻保持,“我竟然会蠢到相信你转性了,”我针锋相对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就不怕外面的老师和学生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垃圾?”
“闭嘴,杂种,”他示意两名警卫把我架起来,然后赏了我一个耳光,“希望这能教会你好好说话。”
“想要我好好说话?”我笑了笑,“你把莎莉放了,我随你怎样。”
“我说了,你太天真了,萨伦。”皮奇摇了摇头,“我策划了这么久,竭力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针对你的敌意,怎么可能在事成之后还放她走?还要多谢你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地方,我可是从一进墓穴就盯着你了。没人会知道你们俩死在我的手上,你们会成为发现陪葬品,却不幸死在行尸手下的可怜虫。”
“你这狗杂种!”我明白事情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是我害了莎莉,我不该拉着她下来寻找宝藏的。
我内心的仇恨蒙蔽了我,我太过急切地想要找到任何有用的资料和物品了,以至于忽视了许多其他的事情。
皮奇接过一名警卫递给他的步枪,“你很幸运,萨伦。”他笑着对我说,“帝国才刚刚开始推行枪决,你会是难得的体验到这种死刑的幸运儿,还是一位魔导师亲自行刑。”
“该说再见了,萨伦。”皮奇举起枪,“希望你死后能……”
他话没能说完,一发青绿色的能量箭射中了他,一层淡黄色的护盾在他体表浮现,将能量箭消弭无形。
又是一发能量箭紧随而至,具有强大穿透力的青绿色能量箭轻而易举地射穿了我左边警卫的脑袋,他软软地瘫在地上,没了声息。
然后我听到莎莉的声音:“萨伦,快跑!”那声音尖利刺耳,不复往日的清脆动听,如同杜鹃啼血。
“你这卑贱的杂种,贱人!婊子!”皮奇变得异常愤怒,他快步走到莎莉身边,“你就那么想当英雄吗?”他左手燃起一大团炽烈的火焰,然后猛地按向莎莉。
莎莉漂亮的脸一瞬间烧了起来,她凄惨地叫了起来,叫声像一把尖刀不停地刺向我的心脏,我目眦欲裂,看着她在火焰中缓缓倒地,皮奇站在她的身旁放声大笑,我看见莎莉的嘴唇翕动。
“快跑。”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我看到她的身体里冒出浓烈的青色光芒,那光芒盖过了她脸上的火焰,盖过了皮奇,盖过了所有的警卫。
然后她的身体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炸开,每一块血肉都在纯净的能量洪流中化为乌有。一阵巨大的风暴疯狂地肆虐着这狭小的密室,刮起庞大的烟尘。
等烟尘散去,映入我眼帘的是一面巨大的土黄色护盾,所有人,包括我都在这护盾的保护之下。
皮奇的脸上几乎都是鲜血,但他依旧活着,其他人也一样。
我感觉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急速旋转起来,我看不到我现在的样子,但我猜我双目一定通红,我迫切地想要杀掉附近的所有人,内心很久未像此刻一般暴虐和悲伤。
自从特拉卓死后,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再会是一个人,到头来还是因为我的过错害死了她。
但那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皮奇必须死。
我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对面的警卫露出震惊而害怕的目光,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自己,发现自己全身覆盖上了类似巨龙的鳞片,甚至长出了一条尾巴。
“很好。”我这样告诉自己,一瞬间就进入了“石之心”。
我曾经告诉自己不要动用石之心,但现在是时候了。
“你这该死的怪物,萨伦,你这怪物必须死!”皮奇高声吟诵起咒语,一道火焰箭很快朝我射来。
但对石之心状态下的我来说,那箭的速度慢到不用刻意去躲。
我轻松地躲开那枚火焰箭,惊喜地发现现在的我速度比平常快上许多。一名警卫试图举枪朝我射击,被我一爪子撕成了两截,肠子和脏器从我的爪间滑落。
然后我一爪子抓碎了另一名警卫的头,又用尾巴把第三名警卫抽的稀烂。
最后是弗塔斯,我不在乎他和他背后的政府机关是为了什么替皮奇办事,莎莉死了,所以他们也得死。
“你这怪物!来啊!”弗塔斯抽出腰间的长剑,状若疯癫地朝我砍了过来。
我躲开皮奇射来的另外几枚能量箭和火球,一拳击穿了弗塔斯的胸腔,捏碎了他的心脏。
“现在到你了,皮奇。”我抛下双目圆瞪的弗塔斯尸体,转过头对皮奇说,语气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那些都不属于石之心,只有完成计划的决心。
我开始加速,巨龙化的身躯朝皮奇猛地射过去,我看到他开始吟唱,于是用力起跳,在空中伸出我的左爪,试图一击割下那个让我讨厌的脑袋。
“火焰,驱逐我的敌人!”皮奇在我开始奔跑时就放声吟诵起咒语,一道锥形的火焰从他手中射出,我身在空中,左爪已经挥出,根本无法调整姿势,只能吃下了这一道燃烧之手。
那火焰在我身上剧烈地燃烧起来,我感到一阵钻心地痛疼,我终究不是真正的红龙,只是拥有巨龙之心的人类。疼痛让我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趁着我受伤的功夫,皮奇已经拉起了一道地元素盾,头上也传来其他人的叫喊和脚步声——我之前那喊声终究是过于响亮,又不似人类,所有人都聚集过来了。
我必须撤退了,石之心,或者说我告诉我自己,头上的学生和老师都聚集了过来,我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杀死皮奇。
“我会报仇的,莎莉,总有一天。”我在心底告诉自己,躲过皮奇射来的火球,转身跑了出去。
学生们看到我,发出一阵恐慌地惊叫,我趁他们混乱之际冲出人群,顺着来时的路一路向上,我必须离开帝国,皮奇不会放过我的。
而且我的确杀死了五名帝国警卫,我很有可能会被全国通缉,我想。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莎莉牺牲了自己我才得以逃出生天,我必须逃出去,逃到皮奇找不到的地方去。
燃烧之手造成的火焰渐渐熄灭,肉体却愈发疼痛,我肯定受了很重的烧伤,整个背部和大半个左臂此刻都向我反馈情况不容乐观的疼痛感,我强忍着让自己坚持住。
猛然间一束阳光打在我脸上,我松了一口气,顾不上理会营地里突然戒备的老师和受伤学生,我开始朝远方的森林奋力奔跑。
只有跑进森林,我才能暂时躲过皮奇的追捕,他肯定不会放过我,在有机会的时候。
身上愈发的疼痛,这痛苦开始影响我的精神,石之心本就十分消耗脑力,我的脑袋已经开始疼了,双眼也开始变得模糊,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我必须立刻找到一个可供落脚的藏身之处。
更糟的是,没过多久,我身上的鳞片也开始往回缩,再度露出底下的人类皮肤。我感觉我的力量在急速消失,失去了龙形躯体后伤口也更加明显和痛苦。
我还忘了提,这逆向变化还夹杂着一阵一阵的钻心剜骨似的疼痛,那疼痛是有内到外的,仿佛要击穿我的大脑,我几乎是依靠本能在继续前行,值得庆幸的是左臂和背上只是疼痛,并未显露出烧伤的痕迹,我想是红龙体质救了我一命。
我的大脑一片混沌,对自己所处的位置和时间一无所知,双脚在机械般跑动,直到我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