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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境大修士与四境修士之间的差距,绝不是明面上简简单单的等级之差。
心神与神念之间,就犹如一滴水与整个汪洋的对比。
概因五境知神境的神念,已经是触及神魂的边缘,窥视到了另一方的天地。
与前三境到四境之间的质变一样,这五境其实又是另一种质变。
只是不同四境那般内气到真气的转变,能够越过这道龙门达到此境者,远比三境入四境难上太多。
不然以言信这种数百年一遇的绝世天才,都需要四年方能破境。
这之中的奥妙与艰辛,委实是难以一言道尽。
就犹如顾书冷眼前这位老人,来自于不知名宗派,但年轻时天赋极好,只是不知为何在进入五境之后,不单单选择了走入‘修剑’,更是走了一条尤其偏门的道路。
剑魂道。
通常来说,三境往后都没有下境与上境之分,只有强弱之区。
但在五境时,也有人喜欢将‘神念’的修成分作三个小境界,知神、守身、固神。
等到三个小境界圆满后,才能固心守神自成一方“识海”,身心与神魂俱是牢不可破,再无心魔能侵。
但是‘剑魂道’却是大不相同,完全是没有这些概念,甚至是颠覆了以往剑修的修行方式。
这种‘以神养剑’手段既霸道又诡异无比,并非是固心守神,而是将神魂分裂。
分裂出来的‘魂’即是一身‘剑道’精华,通过不断的蕴养直至圆满,届时人之神魂即是剑魂,人之神念即是“剑念”。真正做到“手中无需有剑,我心中神中自有剑魂剑魄。”
剑魂道之所以强,并非有多么的强横势不可挡,而是他们的手段既难以抵挡,又防不胜防。通常与之对敌几乎都难以察觉便已经中招,尤其可怕。
这种由当初剑首?江月楼开辟出来的道路,不仅仅是广受追捧者投身修炼此道,更是为天地剑道多凭添一份气运,由此剑道便开始独树一帜。
于是,天下许多修行此道者,大多喜欢将第五境知神境唤作“剑魂境”。
因为只有修成神念,初窥神魂边缘,方能开始有能力摸索此道。
眼前这位临渊阁的赵姓“大剑修”,其实私底下更是一位专研了剑魂道数十年的魂剑修。
顾书冷虽说也已算踏入第五境,心神已经转换为‘神念’,但也只是初窥知神的第一小步。别说是‘识海’未成,就连神念外放都难以做到,如何抵挡这位剑魂小成大剑修的认真出手。
那种不可抵挡的‘过招’当下就高下立判,他只觉得一瞬间就已经身处令一座天地之内。
睁眼一看,发现这里天空一片灰暗,大地死寂无声。只有绵延不知尽头的黑色与灰色,与前一刻的喧闹的早餐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除了压抑的颜色与气息,只有剑,无数的剑。
这些剑似乎遵着某种轨迹漫天穿梭,密密麻麻的如同蝗群一般飞掠。令人神魂俱裂的剑意充斥着这片天地,萧杀无处不在。
顾书冷只需一眼就便已认出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就紧闭双眼,神念开始在坚守本心。
他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能够挺住一把把无形的‘剑’穿过身体后站稳不倒,已是十分难得。
委实是他太了解剑魂道的根底所在,这种剑意太过伤人神魂,夺人心魄。
顾书冷身边忽然之间出现一道身影,竟是那名姓赵的青衫老人。
只见老人现身后并没有其余动作,只是大有深意的看着紧闭双目,稳固心神的顾书冷,啧啧道:“顾先生果然学究天人,无所不知,哪怕是剑魂道的‘魂域’都有所精通,恐怕自身并无修行的说法多半是庸人有眼无珠罢。”
这般说法竟毫不掩饰的道破了顾书冷神念之事,甚至意有所指这位顾先生远非是那种对修行之事一窍不通,而是知之甚详。
当今天下剑魂道风靡正盛,修习者虽然也有无数,但要是与一般剑修比起来,仍是九牛一毛,如过江之鲫里那一抹金黄鲤。
更别说是修有所小成者,以及这种剑魂小成之后的“魂域”。
顾书冷沉吟片刻,苦笑摇了摇头:“剑魂道颇多玄妙我也只是略懂一些,大多都是道听途说罢了,‘魂域’正好是其一。只是这般神念相抵,倒也让我知晓了赵老先生其实并没有必杀之心,那又为何有今日之行。”
这种诡异的‘魂域’,是剑魂道能够窥探一丝神魂奥秘最有力的凭证,也是当中一种强行将人心神禁锢的手段,只存在于神魂之中。
如果这位青衫老人要杀人,根本不需要施展这种极其耗费心神的手段。
那么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在这个绝对领域之内,得到想到的某些答案。
果不其然,青衫老人笑了笑,转而望向茫茫剑气的天地,幽幽说道:“我也不去问你为何能在这片‘魂域’内依旧守住心神,不被我操控,要知道一般五境知神大圆满的修士,都无法做到。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说着,老人又转过头来,望向依旧紧闭双目的顾书冷,笑意森森:“你似乎除了知晓我这位‘大剑修’的存在以外,似乎对于我更是一位剑魂道剑修一点都不惊讶,能否为老夫解惑一二。”
最后说完更是补了一句:“既然知晓这时‘魂域’,那便更清楚实力不如我的踏入这里,哪怕你能够守住神魂,也没办法逃过我的剑魂问心。”
天空之中的剑有影无形,如同真的只是虚影。
只是当这种‘魂剑’穿身而过之时,就能体会那种无孔不入的恐怖窥视感。
这便是剑魂问心。
尤其是对于神魂状态的顾书冷来说,更是无所遁形。
说实话,他能够知晓这位老先生的存在,一切都是因为对原著人物的知根知底。
他熟知这位老先生的神秘出处,以及所有事迹与结局。
但是这些他都不能够坦白,即使坦白也许人相信。
昨夜在他借用这位老先生解局之时,当然有想过一定会引起这位大剑修的警觉以及猜疑,甚至会料到这位老先生多半会悄悄潜入东城区,将他灭口。
因为有些秘密是不可言说的的绝密。
但他原先估摸着离那桩谋划的时日近在眼前,能待在城里的余下时日更是不多,才有了那一番举动。
只是如何都没有料到,这位老先生来得竟如此之快,比预料的要远远早上太多。
就如同抱着侥幸心理去押注,自以为信心满满的梭(河蟹)哈,结果被现实一巴掌狠狠的扇在脸上。
于是,顾书冷并没有去答复先前的提问,反而像是在挑衅老人的耐心一般。
他问道:“赵老先生为何会选择再次入世?”
赵姓老人微微一怔,反问:“难不成对于阴谋家来说,好奇心远比自身性命更重要?”
“先前还在狐疑,为何老先生杀心并不重,现在大概明白了。”
顾书冷微微一笑,只是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后接着道:“老先生之所以能够在今日便是到了此处,想必是昨夜计淼淼回去以后,青党为了能够在隐藏老先生这件事上,与北郑朝廷内部达成某种协议,换取两者之间的‘信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青党多半会不计代价的拿下玉林街,至少也要打掉玉林街一带的监察司一部分核心点。”
顾书冷能够这般猜测并非是空穴来风,青党想要在各大势力忌惮和制衡下立足,就必须与北郑朝廷建立牢不可破的更深层合作。
不能再似以往那般只考虑利益关系,显得若即若离。
赵姓老人啧啧称奇:“眼光倒是不错,只是你就那么肯定,我的存在会引起北郑朝廷的猜忌?会迫使青党为了示好赌上一切?”
“这也是为何,我会问老先生为何会出世的缘故。一位大剑修对于野修来说,都不算得上是少见,更别论宗门了。但如果是一位剑魂道...”说着,顾书冷忽然停顿。
“你是想说,以五境修成剑魂道小成境界,很不可思议对吧。”青衫老人仍旧笑眯眯的补了一句。
顾书冷沉默不语。
一把有影无形的魂剑忽的再次穿过顾书冷身躯,如同一尾跃出水面,又再次折返水中的游鱼。
凶狠而迅捷。
顾书冷只觉得神魂俱裂,饶是‘炼神术’的神妙,也难以阻挡魂剑的侵蚀。
赵姓青衫老人忽的意有所指,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原来你早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经受一次‘剑魂问心’之后,顾书冷‘身躯’早已是开始微微摇曳,似要随时消散。
只是一向冷静如磐石的他,依旧显得风轻云淡,点了点头说道:“剑魂道虽然奥妙无穷,但却有一个很关键的缺点,它的成长离不开杀戮。”
说到这里顾书冷抬起了头,紧闭的双目似乎能够看到这片天地之间,那些无穷无尽的‘魂剑’。
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这里如此之多的‘魂剑’,几乎每一把都是一位死去,且修为不低的大剑修的神魂。
而这世间,能够集齐如此多修为不低的剑修神魂的强者,就只有那位纵横天下嗜杀成性的大魔头,剑魔。
死在他手下的五六境大剑修,简直是多如牛毛。
单论魂剑数目而言,哪怕那位开创了剑魂道的天下剑首江月楼,也远比不上。
身旁这位老人自然不会是那位‘剑魔’,这一点顾书冷无比清楚。
这倒不是因为那位剑魔早已被数位大宗门七境修士合力截杀的传闻,更不是因为老人修为只有五境,远没剑魔威名的程度。
而是他本身熟稔剧情,知道许多内幕。
这位青衫老人似乎也不在乎顾书冷的点破身份,似乎早有所预料一般,反而颇有耐心的欣赏着蛛网中飞蛾的闲情逸致。
就这般,两人似乎又陷入了僵持,久久再无言语。
忽的,赵姓老人说了句莫名其妙的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会是那个人。”
在老人说完后,气氛似乎开始凝滞,尤如身在池塘中心四周无穷无尽的压迫感。
顾书冷心底猛地一沉,以为这位身份晦涩的老人还是选择打算灭口之时,四周突然传来一阵阵嘈杂声入耳,鼻子也闻到香气扑鼻的气味,以及店内的闷热感。
原来,他的‘神魂’已经回到了身体里,依旧坐在原来的座位上,只是状态不是很好,颇有一种身体亏空过渡的疲态。
不过他没有丝毫在意这些,不解的问:“老先生,这是为何。”
这一场显得有些儿戏的‘生死交锋’,再到神念之间的攻防对垒,到最后的“交心”。
似乎都只是一场过家家一般的打闹。
青衫老人没有理会,只是端起碗来吸了一口酸汤,神态有些满足。
然后才有空瞟一眼顾书冷,答非所问道:“再跟你唠叨,汤都要冷了。”
顾书冷一愣,才发现这位老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用修士体魄来消去酸汤的酥麻和辣味。
因为修士前三境的淬体,早已不惧区区麻辣与以及有损肉身的食物,当然麻辣的味道也会大打折扣。
但这位赵姓大剑修却为了品尝美味,竟选择刻意去压制肉身。
放下空碗的赵姓大剑修也不在意这位顾先生的失态,幽幽地说起了往事。
在原著中,关于这位老人的出场是在原著主角的中期。
只是有关于他的背景故事并不多,除了是哪位剑魔啸西风的记名弟子,就只有寥寥简单的设定。
这位老人本身就是一位孤儿,偶然踏入修行之路上也尤为坎坷。尽管因为天赋极佳却不懂得如何经营人脉,时常闭门造车,磕磕碰碰也仅是小有所成。
在一次与人探宝之时,被至交好友出卖后,心灰意冷之下也就开始用另一种眼光看待事物。
往后的光阴里,一如寻常大多的修士那般,尽管不会有什么大风大浪,光怪陆离的传奇经历,但也仅算得上是平平凡凡的度过,没有丝毫的出彩。
后来,因为厌倦了世间毫无意义的名利之争,看腻了那些明面上是为了仁义道德,实则是利欲熏心的争斗以及厮杀。
在这种历尽世间百态,一次偶然机会之下继承剑魔的衣钵之后,选择了出世隐居,一心闭关专研剑道不问世事。
而这些则是原著中的设定,有关于其他的,就并没有更详细的具体描写。
但由老人亲口说来,顾书冷思索片刻后才明白了大概。
老人之所以选择在青党扎根,只是某些不大不小的香火情,对于作为回报只答应会在青党危机关头出手相助,但绝不掺和某些阴谋诡计的利益厮杀。
这也是为何青党在有这位大剑修的存在,却依旧只是四流都勉强的小势力。
毕竟青党聪明人绝对不少,并非如同计淼淼那般瞻前顾后不想用这位大剑修,而是实属不能也。
说到这里,老人长叹一声如释重负。
顾书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老先生这是打算出手了?”
这位身负五境大剑修修为的老人并没有掩饰,点了点头。
顾书冷问的出手,自然不是冲着他来。
如今青党这副四面楚歌的局面说到底还是因他而起。
但作为一方势力,为了能够依旧有立足之地,必然会选择大局而做出某些取舍,无暇顾及他这位罪魁祸首。
因为这次雷厉风行的大动作,是要抢在所有人获悉老人消息之前,博取最大的利益。
这位大剑修就将会是作为收官手笔的一次出手。
老人此行,也只是临行前的一次可大可小的驻足罢了。
此行过后,他与青党的那点香火情注定消磨殆尽,又如何会多管事后如何发展呢。
况且老人已经得到了意外之喜,笑道:“能够知晓我底细却没有打算利用,从这一点能看得出来,你也没有恶意。”
顾书冷有些愣神,尤不相信地问:“那老先生又为何算会准了,我会在今日出现在此地。”
青衫老人脸色变得很是古怪:“我为何就不能在临行前,吃一口传闻已久的‘酸汤水饺’?”
顾书冷总算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心中暗骂出门没看黄历。
心中更是有些无奈,自己说到底终归是那种喜欢站在谋算家角度,去看待问题的那类人。
殊不知在他人眼中,根本就没把这类事情当回事,先前的诸多猜测,就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就连方才的事情,不过都是老先生看到他之后才临时起意。
说到底,还是非我辈中人。
赵姓老人站起身来,抖了抖因为长时间的坐姿导致褶皱的青衫,似乎是想起一事,问道:“据说顾先生为了能够研制出这道‘酸汤水饺’,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还调配出许多闻所未闻的配料。如此劳心劳神,为何不用自家名头来经营这份生意,却拱手让与外人经营?”
顾书冷也站起身来想去送一送,只是听闻这话后楞了愣,有些没转过弯这位大剑修为何会问这类问题。
他想了想,道破缘由:“餐饮经营太麻烦。”
赵姓老人一脸古怪,不过略一思索也点了点头,似乎颇为认同。
“那为何不把着铺子搬到顾草堂附近,岂不是方便许多。”
顾书冷面露笑容,说道:“生活需要仪式感,否则就是去了某些事物的一些意义,会变得寡淡无味。”
青衫老人对于这类新鲜词有些没太懂,一时没转过弯来。稍加思索后恍然,笑说顾先生也是个妙人。
两人或许是神念之间的交锋过后,颇有种惺惺相惜的默契,一时之间竟然有种送别好友的离愁。
一番交谈到门口,青衫老人已是将去。
顾书冷沉吟片刻,迟疑地问道:“老先生此番事成后,将去何方?”
初秋的朝阳已经东升,显得有些刺眼,只是老人似乎并不害怕,微微眯眼静等顾书冷下文。
顾书冷正了正袖口,双手叠放在小腹,正色道:“如果我有剑魔老前辈仍旧在世的消息,你会怎么做?”
朝阳中映照下,两人似乎待了许久,小店时常有人进出,却无一人发现两人的存在,皆是视若无睹。
直到远处隐隐有一人急速奔跑而来,这里才恢复原状,只是再也见不到那名青衫老人。
言信看到顾书冷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十分的火气吼道:“这个时候还乱跑,你不要命啦?”
一时吸引力一些异样的目光纷纷投视过来,见着两位皆是极为俊美少年后,都有些咋舌。
也有人发现,或许是由于是天干物燥,又或许是修行功法缘故,这位急匆匆赶来的公子哥的身上竟然有‘烟火气’。
是的,就是那种看似就要着火的“冒烟”,如同火堆里刚捞出来一般。
顾书冷这回虽然很想再来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也猜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从而有些愧疚。
城里无法动用过多的天地元气,甚至连低空飞掠都做不到,对五境大修士压制非常大。
要想短时间奔袭跨过几个街区,要么就只能是以肉身硬抗大阵之威,要么就是老老实实的飞奔。
因为没有六境强横的‘体魄’,言信自然是后者,所以尽管有护体真气抵抗,由于短时间不要命的急速飞奔,才有了这幅光景。
至于为何如此,大概很容易便猜到。
于是顾书冷略带歉意道:“这事我也没想到,那位老前辈会在今早便到了这里。”
言信脸上原先的疲态猛地一变,惊到:“他已来过?人呢?”
“来过,然后走了。”
言信一愣,有些莫名其妙,似乎与他收到消息不符,更加的出乎预料。
他之所以火急火燎的来到此处,自然是第一时间收到了青党的大规模变动,甚至那名‘大剑修’隐隐行进的动向。
他自然也听说了昨晚这位姓顾的干的好事,于是便联想到了某些可能。
顾书冷这时候解释道:“那位老先生其实并非是难以易于之辈,倒是个...很讲道理的老前辈。”
言信很是无语,轻轻震去身上的‘烟气’,嘀咕道:“你的意思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顾书冷噗的笑了,点头说:“倒也没错,我们都小看了人家的气量。”
许多人都这般,不与人交谈过,便自行用一贯眼光去揣摩,去定义他人。
这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若有所指的幽幽道:“仅仅是一夜之间的事,你的消息可真的是比大多数人都要灵通得多,莫不成也是上次一样,出自某个人?”
言信忽然脸色一变,这才想到什么。
两人也都沉默下来,只是神色各异,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