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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精装修的两居室套房中,陈熙竹怔怔地从尹繁露身上下来,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你说什么?”
她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
时懿重复了一遍:“我遇见斯恬了。”
陈熙竹握着手机,张开了嘴,露出了一点笑,又没有真的完全笑出来,像是欢喜又像是震惊。
尹繁露看着爱人这幅模样,也收了继续下去的心思,支着手肘跟着从沙发上坐起来了。
陈熙竹看她一眼,抓过她的手放在大腿上以示安抚,把手机的扬声器打开了,问:“在哪里?海城吗?她还好吗?”
时懿的声音清晰地传了传来,有一点低沉:“嗯,在海城。看起来还好。”
“看起来?”
“嗯。公司有个餐厅的合作项目,我和朋友一起过去,偶然发现老板是她。其他的,我没有多问。”
尹繁露隐约知道她们在说谁了,神色也端肃了些。她知道陈熙竹有多放不下这个好友。
但陈熙竹听时懿这么说,一下子想起了她和傅斯恬之间的关系,还有她们当年的惨烈分手。她语气小心地关心:“那……你还好吗?”
时懿语气淡淡的:“我还好。”
“你……”陈熙竹很想继续追问,又不知道合不合适。“那……你有她现在的联系方式吗?方便给我吗?”
时懿像就在这里等着她一样,没有犹豫地答应:“有。我推送给你。”
“好。”
挂了电话,陈熙竹点开微|信,时懿果然已经把傅斯恬的名片推送过来了。看起来是一个很纯粹的工作号,头像是一个南原餐厅的logo,昵称是简洁的一颗星星表情符号。
陈熙竹凝视着这张名片,久久却没有点下“添加到通讯录”的按键。
她心里有一种近乡情怯的复杂情绪。
这些年,她时常会想起傅斯恬,在国外兼职刷盘子的时候、在心情不好躺在操场看星星的时候、在决定和尹繁露注册结婚的时候,在遇见一个个笑起来有梨涡的女生时……她总会突然地想起傅斯恬,想起她们一起走过的那些青春岁月,想起最后一次见面的不欢而散,想起她从毕业后的,人间蒸发。
想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
这些年里,她想起她就会陷入遗憾。她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见面话说得太重了,以至于傅斯恬把她彻底地划出了自己的人生。如果她知道那一次见面,就是傅斯恬给她判定的,她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见面,那她一定不说气话,一定抱抱她,给她送上最真诚的祝福,祝愿她,不论如何,都能过上真正想过的生活。
“熙竹?”尹繁露疑惑地叫她。
陈熙竹偏过脸看她,跪坐起来,亲亲她的额头,帮她把衣服套了回去,沉默了两秒,说:“露露,我想去一趟海城。”
尹繁露并不意外的样子,弯唇一笑道:“好呀,那就去。我和你一起去。”
陈熙竹眼眸亮了亮。
尹繁露把她拉到腿上坐着,说:“我也想她们了。况且,你不是一直说想出去玩吗?刚好我这个项目结束了有几天假,去完海城去周边逛逛?”
惊喜来得太突然!陈熙竹觉得世界都明亮了,一把抱住尹繁露,乐不可支,埋在她颈窝里又亲又蹭。
“陈老师,端庄一点好吗?”尹繁露装着嫌弃要推开她,眼眸里却满是笑意。一把年纪,为人师表的人了,高兴起来倒像个小孩子。
陈熙竹才不听。要知道,从她们回国,她进了法大教国际法,尹繁露去了投资银行后,她们就没正经一起休过假了。尹繁露太忙了,一年到头,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可憋死她了。m.
尹繁露搂着她,仰起脖子靠到沙发扶手上,揉着她的头,哼笑着由着她去了。
当周周五晚上,陈熙竹和尹繁露就搭乘飞机直达了海城,时懿来接的机。
一出出站口,站到人群中格外显眼的时懿面前,陈熙竹就打趣:“哇,时总,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比我记忆中又更漂亮了。”
时懿觑她一眼,不为所动地问尹繁露:“你们家陈老师每天在外面都是这种风格,没关系吗?”
尹繁露轻笑:“没关系,她也不是什么人都夸的。自信点。”
陈熙竹附和:“就是嘛。”
时懿被她们妻妻一唱一和逗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声。她帮她们拉了一个箱子,问:“先直接去吃饭可以吗?”
“可以呀。”陈熙竹和尹繁露也没有客气。
三个人一起去往江景一绝的西餐厅吃饭。吃过饭后,她们把车停在饭店停车场里,从饭店绕着步行街和环江路走了一圈,直走回了江畔观景台上,才停下脚步,眺望着海城繁华夜景,避无可避地聊起了那个名字。
“明天……你一起过去吗?”陈熙竹试探性地问。
她本来犹豫过来海城见傅斯恬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时懿的,是尹繁露劝她和时懿说一声,并表示,时懿……兴许也在等这个机会的。
否则,以时懿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还特意为此打一个电话告诉她的。
时懿眺望着江面,夜色把她的面容映照得寂寂的,“我让人送你们过去,我就不过去了。”
陈熙竹眼眸闪了闪,叫她:“时懿……”
时懿侧头:“嗯?”
“你现在对她,是什么想法?”迟疑着,她还是问出了口。
时懿羽睫颤了颤,自嘲般地勾了勾唇,转回了头,眺望着夜色中来来往往的客轮,眼神里一点光也没有。她说:“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风把她的声音吹得轻轻的,墨发飘曳中,陈熙竹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年刚分手时那个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形销骨立、萧萧索索的女孩。她的心蓦地酸了一下。
她原本还对尹繁露的话半信半疑的。
这么多年了,时懿再也没有当面和她们提过这个名字了。她们都以为,这个名字,会是她心上的一根刺,所以心照不宣,无人敢提。
可原来,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吗?
“我帮你打探。”陈熙竹脱口而出。
时懿看着她,定定地,神色仿佛柔和了一点,但依旧没直面肯定,半晌,才幽幽地说:“你别乱说话。”
陈熙竹又心疼又好笑,这女人就不能坦诚一点吗?
她有意调动气氛,故意逗她:“啧,那我得想想什么是乱说话了。老友叙旧,越丢脸越狼狈的事才越容易拉近距离吧。露露,你快帮我一起想想,我们把时总的老底一次性揭了吧。”
时懿眯了眯眼,眼神变得十分和善,低缓地叫她:“陈……教……授……”
陈熙竹笑了起来,一副怕极了的模样躲到了尹繁露的身后,搂着她的腰娇娇地喊:“露露,救我!”
尹繁露十分配合地伸出双臂,大鹏展翅般地“嚯”了一声。
周围人的目光立刻被她们的动作吸引了过来,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这三个衣着亮丽的女人。
时懿难得脸红,转开头一副不想认识她们的模样,唇角却有笑不由自主地爬了上来。
记忆里,也曾有过很多个这样肆意嬉笑的夜晚。
夜一样美,风一样清凉,她攥了攥手。
除了她的掌心,空落落的。
她再次望向搂抱着的陈熙竹和尹繁露,眼神里慢慢染上了羡慕的意味。
*
第二日早上十点多,赶在午间饭点前,陈熙竹和尹繁露抵达了南原餐厅。
陈熙竹站在餐厅门口,直觉自己仿佛比第一次站上讲台还要紧张,心脏扑通乱跳得像揣了一只野鹿。
太多年了。她其实不太确定如今的傅斯恬对她会是什么态度、什么姿态。
尹繁露好笑,揶揄她:“你要不要去旁边缓一缓?这马上过呼吸了吧。”
陈熙竹嗔她一眼,立刻撒开了她的手,挺直了腰背,一副若无其事、仪态万方的模样往里走。
尹繁露笑着跟上了她,不动声色地也平复了一下心跳。
餐厅已经开始营业了,大堂里零星地已经坐了几张桌子了。
服务生一看到她们就礼貌地招呼:“两位吗?这边请。”
陈熙竹刚想说话,问问“你们老板呢”,就看见不远处中央开放式厨房前,一个穿着半身裙、白皙纤秀的长发女人正侧对着她们,专心致志地与厨台前的厨师说话。
她的侧脸,有堪称完美的三点一线,红唇不笑自扬,栗色的细发在灯光下闪烁着柔亮的光泽,清纯中自带温柔的气韵。
陈熙竹慌乱的心蓦地就安定了许多。
傅斯恬出落得更耀眼了。可陈熙竹却突然觉得,那些互相隔阂的时光、那些不明心意的忐忑,都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消融不见了。
她抬起脚步,顾不上服务生的错愕,脚步轻却稳地踱到了傅斯恬的身后。
像过往很多次玩闹时那样,她站在她的左侧,伸出手,轻拍她的右肩。
不知道是不是太多年没有人和她这样游戏,让她变笨了。她条件反射地回过头看向右边,才后知后觉地转到左边。
陈熙竹站在她面前,眼圈不自觉地发红。她歪了歪头,俏皮地笑:“恬恬。”
傅斯恬红唇微张,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旁的尹繁露,像是反应不过来,愣了两秒才露出笑,叫她们:“熙竹?繁露?”
嗓音上扬,是纯然的惊喜,一如当年的温柔。
陈熙竹心彻底安了下来,随即,是无法自抑地鼻酸。
她忍不住拉过傅斯恬的手,攥在手心里,像惩罚一样,一点都不见外地拍打了两下,声音微哽地控诉:“大坏蛋,让我好找。”
明明一点都不疼。
傅斯恬却被拍得一下子喉咙也涩了。
作者有话要说:陈熙竹搂着尹繁露叉腰:当年恰柠檬的大仇已报!
时懿默不吭声,暗暗记在心里。
不久以后,
时懿搂着小兔叽日日恩恩爱爱酱酱酿酿,发仅陈熙竹可见的朋友圈。
独守空闺的陈熙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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