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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钩弋夫人为什么握拳吗?”
“书上说是天然所至。”
石苓人说。”错了。”
李医生分析道:”要是畸变,应该多请名医诊治几次,不就好了吗?不比遇上一个虚无缥缈的真命天子简单?”
“这我可没想过。”
石苓人说:”不过我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宫心计不感兴趣,能否再讲些卸岭门的情况。”
李医生感伤的说:”其实我导师告诉我,钩弋夫人握拳的原因就跟卸岭门有很大关系。
原来还准备就此写一篇论文呢,可惜他还没写出来就不知所踪了。我才知道他已经过世了。”
”那钩弋夫人为什么握拳?”石苓人显然感兴趣了。
”具体我还真不知道。”
李医生说,”也就很早以前听莫教授唠叨过这么一嘴。
他说:钩弋夫人原来是养在乡间无邪的少女,整天理应嘻嘻哈哈,无忧无滤的,为什么献给汉武帝后就变成了宫斗高手呢?其实是因为本人的七魄被做了手脚——在献给汉武帝前,被方仙道进行了厌胜之术——我记得莫教授还说过:了解清楚钩弋夫人为什么握拳,也就能找到汉武帝后期——失道的原因了。”
“失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帝王从王道明君变成霸道暴君啊!对了,没人告诉过你吗?这两个道其实是同源的。汉家自有道,王霸道杂之,后来成了一正一邪,相互克制的两种帝王心术。”
于祖佳叹气:“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从来不看宫廷剧,也不是考据党,当然没听人讲过。按照你的说法,汉武帝前期还是个明君,他是什么时候转为暴君的呢?”
“大概是天下一统,海晏河清之后吧,这方面历史学家各执一词,有认为是人性的弱点的,有说是童年潜意识补偿机制的,还有人说是因为被方士集团蛊惑导致心态变化的,原因应该很多,我也不是历史学家,没考证过。需知汉朝最初对方士集团是敬而远之,毕竟秦始皇迷信神祠与盲目的求仙,造成上有好者,下必甚焉的现象,于是当秦二世的末期,朝野都笼罩着一片神鬼迷信气氛,所以首先发难的陈胜、吴广,便利用黄灯野火而作狐语,作为起义的号召。
汉高祖的初兴,也是借用斩白蛇而起义,祠蚩尤而衅鼓,到了定鼎以后,便下诏制定太一神的五帝之祠,崇尚神道。汉文帝也一度相信赵人新垣平的望气之术,笃信鬼神而立五帝坛。汉武帝即位之初,就是对此深恶痛绝,任用儒生,偃术修文。
不过汉武帝晚年求仙问道也是有据可查的,他当时身边聚集了许多炼丹师、炼气士,大概是方仙道和黄老派吧,当时的方士,大多数都是这两派的,相互之间经常切磋,有吵有和,总体还是一个群体。但从巫蛊之乱之后——两派开始对立。相互之间势不两立,互相斗法,结果两派都衰落了。新兴组织如张道陵的天师道,或者说正一盟威道才开始起来。”
李医生说:”你想想,秦皇汉武是否都是有许多相似之处?两个人都相信升仙、转世、不死——其实是一个意思——长生。
我记得和莫教授有一个讨论,他还说,他怀疑汉武帝其实应该早就沉迷仙道,是官方史书为尊者讳当代相传给传误了。但史书终究是留下了一鳞半爪的真相,耐人寻味。不信你看,司马迁记载说:“蹄氏观神君者,长陵女子。以子死,见神于先后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往祠。其后,子孙以尊显。及今上即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闻其言不见其人云。显然汉武帝因为外戚影响,也开始敬信鬼神之祀,汉初承文、景两个朝代以来的休养生息,朝野安定,国家经济财政从表面看来,已甚富庶。汉武帝英年挺发,要想建功边陲,洗刷自汉高祖以来的外侮耻辱,自然对柔弱为用的政治策略不满。他首先变更祖宗传统的思想,以奠定其领导的方针,自然而然就走上罢黜百家、尊崇儒术的路线。但汉初以来至武帝时代的儒生,上焉者,专以传经训诂,考据典故,疏释经文为事;下焉者,但借孔、孟以来的儒学相号召,专门从事功名的竞逐,已非孔、孟原来儒家师道的真面目。
这在开国不久,如蒯通等人的思想上,已经表现得极其明显。到武帝时代,或以儒学为主,参杂道家、阴阳家的思想,倡天人之际的新儒家学说,犹如董仲舒之流。或以因应人情,阿附人生,极尽乡愿作风,以乱儒家礼法的黄老术为尚,如公孙弘等辈。真能发扬孔孟儒家思想学说,以王道为政为目的,以君师之道自任者,几已绝响。故当时的朝野,虽一尊孔子,其实,齐鲁巫风仍然弥漫于朝野上下。
史书也记载,武帝因酷好神仙方士之术,初见到秦国故地雍郊五田寺的时候,便定为以后的常规,三年一次效祀。同时,又开始求神问卜,于上林苑中接纳方士集团……立五祠,建甘泉宫,筑承露盘,修蓬莱、方丈、瀛洲、壶梁等海中神仙的假想建筑;甚至因崇信方士之术,致使形形色色人等可以随便进出宫廷,终至造成无数的“巫蛊”迷案。
李少君是以炼丹术点石成金的噱头虚言长寿之道的,或者是早期的化学家。少君者,故深泽侯合人,主方匿其年及其生长。常自谓七十,能使物却老。其游以方。遍诸侯。无妻子。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余金钱衣食,人皆以为不治生业而饶给。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事之。他以祠灶谷道,却老方见上,上尊之。
“少君言上曰: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乃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常游海上,见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于是天子台亲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砂诸药,齐为黄金矣。居久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为化去,不死。而使黄锤、史宽舒受其方,求蓬莱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更来言神事美。”
我们看了司马迁的这一段记载,便可知道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在他心理上有普通人贪生怕死的潜意识,武帝晚年,更加酷好神仙方士之术,并不亚于秦始皇的作风。他在元光二年初祠五畴,尊方士李少君为文成将军,祠奉灶谷道,以从少君所言,“封禅”以祠天帝。后来少君得病而死,武帝犹信其为尸解仙化去而未死,因此影响燕、齐之间,迂怪诞妄之士便多来言神仙之事。
又有齐人少翁以鬼神方见上,汉武帝便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又为他的建议,大建宫殿以祠神,“居岁余,其方益衰,神不至。乃以帛书以饭牛,佯不知,言曰:此牛腹中有奇。杀视得书,书言甚怪。天子识其手书。问其人,果是伪书。于是诛文成将军。
后来汉武帝因乐成侯的推荐,又结识了方士栾大。栾大此人,胶东宫人,故尝与文成将军同师……汉武帝既诛文成,后悔其方不尽。及见栾大,此人相貌堂堂,为人长美,言多方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这个吹牛大王大言炎炎:臣常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顾以臣为贱,不信臣。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与方。臣数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奄口,恶敢言方哉!
汉武帝居然也赔不是:文成食马肝死耳,子诚能修其方,我何爱乎?
栾大说: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有亲属,以客礼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致尊其使,然后可致也。这是役使鬼神的法子,大概是古代版魔术。
于是,汉武帝使验小方,斗棋,棋自相触击。是时,上方忧河决而黄金不就,乃拜大为五利将军。居月余,得四印;佩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印……其以二千户封地士将军。封为乐通侯,赐列侯甲第,憧千人,乘斥车马,帷幄、器物,以充其家。又以卫国长公主妻之。资金万斤,更命其邑日当利公主。天子亲入五利之第,使者存问供给,相属于道。自大主将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献遗之。于是,天子又刻玉印日天道将军,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夜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也。而佩天道者,且为天子道天神也。
于是,栾大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神未至而百鬼集矣。然颇能使之。其后,栾大装治,行东入海,求其师云。一个魔术师,见汉武帝数月,佩六印,贵震天下,带来了千金买骨的效果,而海上燕齐之间方仙道,莫不自言有禁方,能神仙,聚拢在汉武帝这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身边。
当然好景不长,后来五利将军栾大,也终因长生之道一无所成而被诛杀,汉武帝居然毫无悔改之意,那时候,汉武帝因为生了一场大病,法术与医药,都不能见效,却因为求神而病愈。便大修甘泉宫,置酒寿甘泉神君,走神道路线。
神道设教,当然要用专业人士。汉武帝又用方士公孙卿,这一次建筑师公孙卿说:“仙人好楼居,于是,汉武帝令长安市长作蜚廉桂观,甘泉宫则作益延寿观,使公孙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台,置祠具其下,招来仙神人之属!神君所言,上使人受其书,命之日书法。其所语,世俗之所知也,无绝殊者。而天子心独喜,其事秘,世莫知也。
汉武帝爱好神道,勤求神仙,他比之秦始皇的作法,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杀了不少方仙道的方士,但只要武帝还存在长生不死的奢望,那么方仙道压倒无为之治的黄老之道已成定局。
而神仙方士之术,原为中国古代极有价值的科学基础,譬如化学、物理学、心理学……但一牵涉入宫廷,夹以富贵权位**,而终致贻祸无穷,当然我们现代人都是无神论者,现代科技一日千里,若真有所谓遗世独立的真人神仙,视之手机、高铁、太空船等等,岂不是变成了土包子?
汉武帝身死之后,方仙道遭到清算,但不久就死灰复燃。毕竟多么英明神武的帝王将相,垂垂老矣的时候也会迷恋长寿之道,概莫能外。这种情况历史上很多……我说的是不是跑题了?”李医生哑然失笑!
石苓人耐心听完问:”是否可以理解为,你认为现在的卸岭门当初属于汉武帝周围的方士集团,因为卷入了宫闱巫蛊之乱,所以隐身民间,发展了卸岭门?似乎没有直接证据。”
“你这想法很有市场,毕竟历史学是严谨的科学。”
李医生说:”不过我觉得对一个黑暗组织来说,从事行业不算重要,重要的是来历,譬如三合会和天地会——莫教授认为卸岭门背后是一些术士,就是从历史渊源上看出来的。西汉时卸岭门的第一任门主,名叫张廉夫,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据说还是一位才子,曾入仕途,官至上大夫,后弃职入道,云游名山大川后传道授业,建立了卸岭门,无独有偶,那一个栖居崂山,建起了”三清殿”,开创道统的方士,也就这个名字。
这些或许是巧合,但两个同名同姓的人,人生历程颇有相似之处。都是汉文帝时代入道,都是入终南山学道数年,都是委命弟子传续基业,自己便屡次南下北上,往来于九州大地之间,行踪不定。
那个卸岭门创始人,每次归来,都带回许多秘术,而崂山道士的祖师,则带回各丹道宫观的经书,充实崂山的丹道典籍,一个传道,一个授法。而卸岭门传下甲牌的作风,和日后张道陵的天师道二十四治模式也很相似,都是神权统御。
公元前82年,也就是钩弋夫人儿子汉昭帝崭露头角的那一年,那一年,大臣上官桀和桑弘羊勾结燕王,诬陷辅政大臣霍光,14岁的昭帝当机立断,在权臣霍光辅助下,诛杀了桑弘羊、上官桀,逼燕王自杀,成功地避免了江山变色。
也是那一年,在崂山道观,88岁高龄的张廉夫召集弟子们,告诉他们这一次要出发去闽、黔、滇等巫蛊之地,如果能回来就不再云游,如果回不来也不必挂念。而这位崂山”开山始祖”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他在云贵仙逝,也有人说他逝于赣西鬼谷山三元宫。
同一时刻,卸岭门开始蓬勃发展,变得根深叶茂,直到王莽改制之后,突然揭竿而起,推出一支宗教气息浓厚的赤眉军。
李医生眉飞色舞:“你想,卸岭门有什么研究价值?但中国第一起宗教战争就不同了,那可是远在黄巾起义之前——史学价值非常高。
而且赤眉军起义崇奉的是太一神,千年之后,本土的不少宗教应该都或多或少受到它的影响,比如众说纷纭的丹道,比如现在绝迹的楼观道——甚至在网络小说中被当成洪荒大地妖族王者,当然,这不可当做正史记载。也就是因为时间太久远,文字的东西几乎没有,传说中的口口相传必然会导致不少信息的串改和流失——这需要你去研究分析,才能恢复它可能的面目。”
李医生还说:莫教授本来是追查另外一些东西,发现卸岭门后很兴奋,因为这为他的研究提供了现实的可能。
所以他才跋山涉水去亲临一线调查的——只是之后就失去联系以后,到底他发现了什么,以至于对神秘学真迷信起来,还搞出神经病,就不为人知了。
李医生可惜说:”其实莫教授就算是不搞量子物理,在历史民俗方面也应该是一个很有才华的研究人员。有时候我也闪过一念:有空我应该了解莫教授的研究状况。可惜隔行如隔山,我也不是莫教授这种天才。”
打断了李医生哀思的是一则喜讯,接完电话,于祖佳把石苓人叫过去,兴奋说:好消息!卸岭门的地下联络站被摸出来了,接应他们的人也被抓着了。居然是我们的老熟人……白斯文
白斯文就是之前帮助老爹那些战争野狗上岸,搞出来在天子脚下劫持的人质惊天大案,要不是石苓人快刀斩乱麻,差点上达天听的那个黑老大。
石苓人也高兴起来,问:”要我去审他吗?”
于祖佳说”应该去!说起来也多亏了石苓人你。最早接手专案时,通过调查发现:当地警方早就发现白斯文名下产业非常可疑,但无论是动用工商、税务、还是突击检查,都没发现人家的漏洞。
私下调查白斯文的经历,也看不出任何问题。毕竟他和当地警方上上下下业务联系很紧密……前任警司是部队转业的,当时白斯文是他的老部下,一直很巴结老首长:所以警司也很照顾他,说他是年轻有为的自主创业,白手起家、合法经营企业家什么的。虽然当时白斯文的身份,除了他的老首长外,没人不知道。
但他惯用欺上瞒下,从混黑起家洗白去建起那个公司后,很注意自己的行为,自认为也做的不错,比如坐地分赃、洗钱业务什么的,都能应付,很少亲力亲为,毕竟已经过了原始记录阶段。
而且白斯文懂得伏低做小,经常给派出所捐献警车快艇、办案资金什麽的,派出所都认为他是会做人,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加上个别人传他上面有人,背靠大树什麽的。总之,在当地人看来,他做企业老总还很到位,没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反正他不明火执仗,何必和人民币过不去呢。
所以,当白斯文被石苓人一通打砸抢后,他虽然不知道石苓人身份,也知道自己暴露了。估计他自己也很奇怪:怎么会有这么不按牌出牌的人,我的漏洞在哪里?你们是怎么无凭无据闯进来呢?——他估计很难理解:一个阴阳先生因为私仇、个人原因等,明火执仗冲击一个明星公司企业家的大宅子。
毕竟当时于祖佳不想说明石苓人的身份——主要是当时石苓人已经怒发冲冠还没清醒,情况怎样还不知道。
毕竟追查龙王祠事件到这个阶段,很不容易,不能轻易撤。
何况还要考虑到:岳家大宅中是否还有对方人员等问题。
所以于祖佳也没有当场扣押白斯文,只是任由当地公安按正常渠道调查此案。
只是同时派人暗中也进行调查。
后来调查发现:白斯文居然逃跑了。赶在警察破门而入前就提走了大笔资金,本人鸿飞冥冥无任何影踪、查他的公司根本就没有实际业务……只留下一堆负资产。等等情况汇总,让于祖佳不得不承认:人家就是老江湖,随时准备挂冠而去的,幸好被石苓人戳破,留着这个毒瘤继续呆在天子脚下太危险了。按照军方的说法,下一次说不定这狗胆包天的家伙就走私什么大国重器了。
于祖佳只好撤控,暂时换了军方追查——因为舆论导向关系,表面上白斯文是以身体不好等原因,”转让”了那个公司。
于祖佳继续通过别的渠道展开调查。
本来于祖佳准备由重案支队出面,全部接手此案,但自己被火线撤掉了专案组长职务,只好通过协调:由重案支队和市局同时进行,各查各的,相互通气。
此次,白斯文是冀北公安抓着的,他们觉得特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