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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前进十余里,周然终于感觉到异样。
这些灰雾与定军山爆发的鬼雾有些类似,看似轻飘飘如薄纱,却不仅能迷惑人的视线,更能影响到神念之力的感知之能。但周然却不敢以虚灵衣将去吞噬这些灰雾,并不是因为做不到,而是他担心被红衣笑面鬼发现虚灵衣的不凡。
不断在灰雾中穿梭,一次次在感觉到危机之时调转方向。
如此数次,眼前灰雾渐渐变淡。
周然叹了一口气,一步步往前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灰雾的尽头正是他之前离开之地。
怀空看着自己走回来的周然,说道:“封了你的丹田不难,封住你的神念却有点麻烦,我这个人最不喜欢麻烦,你老老实实跟我走,临死之前也少能受点罪。”
周然一语不发,点了点头。
怀空抬起脚猛地踏在地面之上,笼罩了方圆数百里的灰雾骤然缩回到他面前的三丈之地。
薄薄灰雾飘然散去,转即露出真容,竟只是怀空身上那件血衣的一片衣角!
怀空抬头看来,雪白长眉突然无风而动。
在周然反应过来前,他的身体已被这双长眉缠住。
不闻呼啸风声,只觉得天地一阵旋转。
即使以周然如今体魄,也差点吐了出来。
无比强烈的晕眩感消失之时,周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片沼泽之中。
黑云沼泽!
周然脑海中立即浮现这四个字。
在他看过的几张舆图中,只有范围最广的那张舆图中出现过一处沼泽。
可从断天涯至这处黑云沼泽何止万里,即使这个被外人称为红衣笑面鬼的存在再强也不可能在短短半日飞掠如此遥远距离。
不对!
不是飞掠!
周然想到之前强烈的晕眩之感,马上猜到怀空肯定是用了类似于传送台之类的传送法门。
“都回来了?”
怀空对前方一片数百丈之广的水面说道。
没过多久,平静水面之上开始出现一圈圈涟漪。
当第一圈涟漪从最中心位置飘到水面边缘时,一个漆黑洞口在水面之下无声出现。
漆黑洞口中传来回声:“还差云痴。”
紧接着,一个双手抱剑的黑衣青年从洞口中走出。
在那青年之后,还跟着一位中年妇人。
黑衣青年扫了眼周然,仅仅一眼就让差点让周然体内的气血倒涌而出。
周然立即运转真元将之压下,良久之后才呼吸顺畅。
黑衣青年不禁多看了周然一眼,却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让周然觉得很不舒服,他问怀空:“九宗弄来的?”
怀空摇头说道:“我可还没活够。”
好似邻家大婶的中年妇人也盯着周然看了看,好似咽了咽口水。
便在这时,远天突然出现一震强烈波动。
黑衣青年说道:“云痴来了。”
云痴现身,看上去像是一位落魄教书匠。
黑衣青年马上问道:“得手了?”
云痴不作回应,看见站在怀空身后的周然,眼神顿时阴寒下来,他冷冷望向怀空。
怀空似是很忌惮云痴,他解释道:“这小子不是九宗之人。”
云痴眼神依旧阴寒,他说:“废了他!”
怀空没敢犹豫,两条雪白长眉顿时化作两柄锋利长剑,瞬间点中周然小腹。
咔!
在场几人都清楚听见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噗!”
周然喷出一口血箭,脸色瞬间惨败,更是直接瘫倒在地。
一切如此突然,更是猝不及防。
周然好不容易才成就的先天之种根本承受不住怀空这一击,几乎登时裂痕丛生,先天之种上弥漫的九色光华暗淡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周然立即运转真元,想要维持先天之种不散。
若先天之种只是轻微受创,还有几分恢复的可能。可怀空为了不惹怒云痴,出手极重,他的先天之种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崩溃,可已经裂痕遍布,半点恢复的可能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即使以周然的心性,也不免登时生出几分绝望,不仅仅是因为先天之种被毁,更因为那种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无奈。
在今天之前,无论遭遇何种险境,他都有翻本的机会和底牌。
可今天,他什么都做不了。
黑衣青年黑剑,十大凶枭第十位。
红衣长眉怀空,十大凶枭第八位。
中年妇人花嫂,十大凶枭第七位。
落魄教书匠云痴,十大凶枭第四位。
即使拥有上境高手坐镇的上九门都不愿意招惹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如今四人甚至因为什么事暂时联手,落入他们手中的周然又凭什么与他们硬抗?
震碎周然的先天之种后,怀空一脚将周然踢进水面下的黑色洞口中。
云痴面无表情,抬头看了看天上,说道:“走吧!”
黑衣青年三人也抬头看了看天,也都感觉到危机在迫近,跟在云痴之后踏入黑色洞中。
四人踏入黑洞之后,云痴随手一挥,布置在水面之上的阵痕被尽数震碎。
水面之下,黑色洞口登时无踪。
水面上漾开的涟漪还没有完全消失,五道人影破空而
至。
三人身着白色执法袍,正是天罚的执法使。
另外二人身披黑色刑狱服,乃是刑狱的判官与一位大刑吏。
五人现身后,大刑吏立即出手恢复阵痕。
可惜一番忙碌之后,阵痕还是消失。
大刑吏摇了摇头赞叹道:“云痴的水空传送果然了得!”
一位执法使问道:“能不能判断他们传出多远?”
“一百万里。”
大刑吏略作停顿,又说了一句:“也许更远!”
那位执法使大恨道:“又给他跑了!”
另外两位执法使脸色也很难看,倒是那位判官始终不慎在乎的模样。
周然被踢进黑色洞口的瞬间,就感觉到一股极其恐怖撕扯之力,没坚持几秒就昏厥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周然的意识才渐渐苏醒过来。
“这……”
意识还未完全恢复,他就发现自己的神念之力正在不断从识海中涌出。
神念之力怎么可能自主流出识海?
受此一惊,周然脑海中仅剩的混沌之感当即消失,猛地睁开双目。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骨山。
各种动物骨头堆积而成的骨山高数十丈。
云痴四人正站在骨山边缘,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视线渐渐收回,周然看向自己身边或坐或躺着数百人。
这些人中一小半是精神力强大的猎灵人,剩下之人全部是与他一样成就神念的猎灵人。令他无比震惊的是,这些猎灵人中不仅有十几位星纵强者,甚至有两位跨过天门的存在。
跨过天门的猎灵师何等少见,这些人在九宗之内也是地位超然的存在。而且猎灵师一旦跨过了天门,其实力之强绝对是同境界无敌。连如此强大的存在都被掳至此处,实在让周然觉得匪夷所思。
无论达到星纵境界之人,还是那两位跨过了天门的存在,他们与周然一样,根基都被毁。
视线快速从这些人身上扫过,周然低下头望向神念之力流去之地。
包括周然在内的数百人此时都躺在一块漆黑巨石之上,而他们的精神力或是神念之力就是因为受到这块漆黑巨石的吸引才自主流出。
“噬神岩!”
不久前还在截天塔内遇到过一头自蕴魂珠的血蜈,而后又看见了八十座星峰,可周然认出这块黑色巨石时,还是被震惊得不轻。
对于猎灵人与猎灵师来说,噬神岩绝对是最大的克星。
噬神岩虽远远无法与星峰相比,但也属于天弃之物,都是不应该存在于世的逆天之物。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周然心中对怀空四人的身份更加好奇。
数百位猎灵人与猎灵师,一座巨大的噬神岩,这四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连跨过天门的猎灵师都被拘禁在此,被毁了先天之种的他可还有活命机会?
想到先天之种,周然立即将注意力转移到丹田气海之内。
本是九色光华的先天之种已是暗淡无光,无数裂痕从内至外,虽然还没有崩溃,但也维持不了多久。令周然觉得极为讽刺的是,先天之种眼看就要彻底崩裂,他竟然发现自己好像可以引动形成之力了。
先天之种即将崩溃,神念之力也被噬神岩所克,周然这次是真的陷入绝境了。
这个时候,又有猎灵人的精神力被噬神岩全部吞噬,在昏厥之中死去。
周然没有慌神,没有绝望,更没有选择放弃等死。
“九书!”
周然将全部注意力收回,重新放在这部《九书》之上。
除了极微弱的神念之力不断流入噬神岩,他将余下的全部神念之力尽用来参悟《九书》。
即使很清楚就算自己侥幸有所得,也几乎不可能从怀空四人手中逃命,周然还是要拼上一拼,反正结果也不可能更坏了。
无边无际的识海内,千鸩饮看着周然重回至此的意识之体,问道:“没办法了?”
周本不愿意搭理千鸩饮,但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你若愿意现在转生而去,还来得及。”
千鸩饮想都不想的摇头道:“绝不转生!”
这个回答本就在周然的预料之中,他没有再去看千鸩饮,却随手将之五感五识完全封闭起来,这才将《九书》显化在眼前。
即使可以随意掌握千鸩饮的生死,周然依旧不愿意让他知道《九书》的存在。
云痴四人在周然苏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但一位先天之种被废的猎灵师是否苏醒根本无关大局,倒是他们正在做的事情稍有分心就有可能功亏一篑。
时间忽忽而过,一个又一个猎灵人因为精神力被噬神岩吞噬一空而丧命。
云痴四人的布置还在继续,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一日后,最后一位猎灵人身死,云痴四人的布置也接近了尾声。
周然的先天之种再也维持不住,无声崩溃。
然而,先天之种崩溃之后,那些与真元融合的星辰之力并没有逸散,不仅还停留在丹田之内,而且重新分开的九道至极星力各自融合一缕真元,单独形成一粒极其微小的奇异种子,极像是先天之种,但太过微弱。
丹田之内发生的一切皆在周然的注视之下,过去这一日加上他在庚云村那几日对《九书》的参悟的确有所得,而这些所得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此时正在丹
田内发生的一切。
“这到底算什么?”
周然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他就算再有想象力也不敢认为这九枚微弱的种子都是先天之种。
九枚先天之种,实在太恐怖了!
嗡!
一道强烈波动突然出现,周然立即意识归体。
云痴四人的布置终于结束,能让四人花费一日时间做出布置,定然非同小可。
到了此时,周然也还不知道这四个极恶之人到底要做什么。
因为噬神岩的存在,大部分猎灵师都不敢外放神念之力,并不是担心外放多少就会被吞噬多少,也不是害怕一旦神念之力被噬神岩吞噬殆尽,他们就会跟那些猎灵人一样殒命在此。而是这样做根本无用,外放的神念之力还没离开噬神岩三丈就被吞噬了。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这些明知是死的猎灵师肯定会以神念之力去干扰云痴四人的布置。尤其那两位跨过天门的猎灵师,他们发起威来,云痴四人也要大感头疼。
这些猎灵师中,唯一一个不被噬神岩克制的便是周然。
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的神念,便在此时显露出其霸道与神异之处。
然而,周然实力太低。
他要是敢暴露出半点不同,最先死的肯定是他。
“开始吧!”
云痴突然大喝一声。
黑剑,花嫂,怀空三人同时向三个方向飞掠而去。
坐镇此方的云痴从吞云袋中取出两只一人高黑色土陶罐子,陶罐之上贴满了血红色符纸。
云痴衣袖扫过,血红色符纸飘落,冲天的血气顿时飘散而出。
坐在最前方的两位跨过天门的猎灵师大惊,其中一位也没有了之前的平静,他指着云痴大骂道:“孽障,你不得好死!”
一位星纵境界的猎灵师也认出陶罐为何物,他亦是咬牙切齿道:“好狠,你好狠!”
云痴回过头,先是对那星纵境界之人冷笑道:“李中南,你那抢了人家老婆,杀了人全家,连襁褓中的小儿都不放过,就不比我狠?”
云痴又对那跨过天门之人说道:“孟不通,你那宝贝孙子看上人家一把天兵,非要抢夺,事迹败漏之后被你呵斥一顿,转头就灭了人家全族,你真不知道?”
云痴抬头看向另外那位天门之上的猎灵师,一样是冷笑道:“白冕,你跟掌门夫人偷情被发现,连通那毒蝎妇人一同杀了掌门不说,还将掌门几个儿女尽数毒杀,将你那未成年的孽种推上掌门之位,你真以为能瞒过了所有人?”
云痴的视线从这些还活着的猎灵师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冷冷道:“你们哪个不该死?”
那位与掌门夫人通奸之人对云痴说的这些并不以为意,他甚是平静的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落到你手中便是我的报应,不能亲眼看见云痴惨死实属此生大憾!”
“哈哈哈哈哈哈!”
云痴仿佛听见世间最可笑之笑话,他一脚将两尊巨大黑陶罐踢倒,任由陶罐内的鲜血顺着地面划出的凹槽流向不远处的白骨山,哈哈大笑说道:“白冕老儿果然是个妙人,你若真想知道我日后如何惨死,不妨先在奈何桥前等着,我亲口告诉你。”
不过一人高的黑陶罐中不知装了多少鲜血,倾倒很久都不见底,浓郁至极的血腥味即使相隔数十丈之远都觉得刺鼻。
一位年纪轻轻就达到先天第二境的猎灵师没忍住好奇,问坐在他旁边的那个抢了人家老婆的李中南:“前辈,那黑陶罐到底是什么?”
李中南正处在羞怒之下,狠狠瞪了他一眼,一个字也没说。
白冕主动解释道:“这黑陶罐叫煞血坛,以地煞河中水与河底泥熔炼而成,一只拳头大小的煞血坛需要数千人的鲜血才能装满,如这么大的煞血坛,没有三十万人装不满。”
那位年轻的猎灵师狠狠吃了一惊,说道:“难道不会是野兽的鲜血?”
李中南冷哼一声,说道:“兽血跟人血你分不出来?!”
年轻猎灵师干干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周然也不认识煞血坛为何物,听完白冕解释,他再看向云痴时,眼神就冷到了几点。
一尊煞血坛装着三十万条人命,两尊就是六十万!
云痴这边有两尊,另外三人手里肯定也有。
再想到怀空控制野狼群与风隼群围攻庚云村在内的六个村落,那可是将近八十万人,另外二人就算不比怀空多,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周然不知道怀空最后时刻到底有没有对五个村子之人下手,即使没有,四人手中的人命也达到数百万之巨。
自踏入这方天地之后,周然的认知一次次被刷新。
直至今日,他才见识到什么才是巨恶!
数百万条人命再加上数百位猎灵人与猎灵师,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白冕也许猜到其他人都不知道云痴四人到底在做什么,又开口解释起来:“他们布置的血元唤灵阵,先以人血唤醒白骨山之下的天鬼,然后再以我们这些人的神念之力做鱼饵,将蛰伏在此的天鬼钓出来。”
天鬼?!
周然听见这二字不仅震惊,甚至有些惊恐。
天鬼,乃是在七十二地煞异兽中排名前二十的恐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