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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身边的战友出卖,那种痛心远远大于肉体上的伤痛,这种感觉李超是深有体会。于是安慰道:“也许情况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可能是鞑子手段太过高明,你又太大意也说不定啊。”
龙潜摇头道:“君子堂也朝廷争斗多年,能存活到现在绝非幸至。就算不能每战必胜,也不至于损失太大。但这次不同,不但堂中精锐损失大半,就连风林火山四堂中的风堂主和林堂主也相继殒命,这是前所未有过的。”
“龙兄怎么知道是脱脱偷袭了你?”
“我君子堂敢在大都开山立柜,自然和朝中权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大元虽以武功立国,时至今日,还有头脑的人已经所剩无几,而且,这次参与围攻我们的鞑子里面,竟然有不少武艺高强的汉人高手,以我对朝廷的了解,有能力调遣大批汉人高手的,就只有脱脱的儿子潘东钦。”
李超闻言一凛,道:“龙兄这番话到是提醒了小弟,我们抢劫漕运,虽说把大元朝逼到了绝境,但也给了脱脱一次翻本的机会。如果这次脱脱抢回漕运,不但挽救了危难中的大元朝,更赢回了刚刚输掉的所有政治资本。”
龙潜抚摩着自己受伤的左臂,狠狠地说道:“要不是脱脱,谁能制订出这么绝妙的计策,把我逼得这么狼狈!”
一个念头忽然闪电般划过李超的脑海,随即,他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道:“脱脱要是再度出山,你我兄弟的死期怕是不远了。脱脱如果重掌兵权,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小弟,上次在濠州小弟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这次脱脱一定不会放过小弟了,龙兄还是早做打算吧。”
“那也未必!”龙潜话锋一转,“脱脱是人不是神,我就不信,你我兄弟联手,还对付不了一个老头子!”言语中透出的雄心壮志,仿佛那个领袖黑道的夜枭又重新复活了一般。
李超多机灵,见龙潜如此反应赶忙说道:“龙兄此次到来,不仅仅是避难那么简单吧。”
“当然!我夜枭龙潜从来就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脱脱杀了我那么多兄弟,我与他势不两立!”
龙潜能独力支撑君子堂多年,可见其心计和领导能力,如果仅仅是想躲过朝廷的追杀,随便找个僻静山村躲个三年五载都没问题,完全没必要跑到兵凶战危的滁州来。可见,他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
“龙兄有什么话,请说当面。小弟能帮忙的,一定帮忙。”有了这个觉悟之后,李超冷静了下来,他忽然意识到,领袖群伦的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杰,谁都不是那么好利用的。李超想利用龙潜,龙潜何尝不想利用李超。
“我的提议很简单,对你对我都有好处。”龙潜一脸认真地说道。
驿馆
王伯颜忧心忡忡地回到驿馆,那群男女还是和往常一样,围坐在一起吃喝饮酒,见王伯颜回来,也没太大的反应。
王伯颜也不和别人打招呼,自顾自地拉把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喝了起来。
一个叫马骏的年轻后生,见他神色不对,于是开口问道:“老大,那点子是真佛?”
王伯颜满脸的不高兴,对马骏不里不采。旁人见如此情形,纷纷围了过来询问情况,其中有个年老者,带着几分醉意说道:“老大,点子扎手?要不要弟兄们给你出口气,干他一票我们就远走高飞,量这小子也
找不到我们。”
“干你娘!”王伯颜忽然咆哮起来,“你们懂个屁!就知道干!干!干!我们这次真的是遇到真佛了!”他这群虎朋狗友的卑劣品行,完全印证了李超的推断,李超的话仿如针芒在背一般,刺得这个老狐狸浑身的不自在。
“老王,明天准备所有出海需要的东西!小马,把我们需要的海船详细图样送到将军府!老刘,明天你就出海去东瀛,联络以前的主顾!”王伯颜非常熟练地发号司令,看来出海远航对他们这票人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马骏诧异道:“真的要为那个姓朱的跑船,老大,别忘了朝廷颁布了禁海令,万一被抓到我们就死定了!”
“是!是啊!老大,你要考虑清楚啊!”众人纷纷附和道,这些人早就厌烦了枯燥、无聊的航海生活。
“别废话了!采购些松江的织锦和景德镇的瓷器,”王伯颜从怀中掏出一张千两银票,放在桌子上,“老王,到庐州把银票兑换成白银,这趟买卖少不了你们的!”
老王掂量着手中的银票,说道:“既然钱到手了,为什么还拿命来搏,这些钱足够我们享受几年的。别看现在姓朱的那么嚣张,等朝廷大军一到,姓朱的和那些白莲教的叛匪一起死于非命,到那时人死帐消,一了百了,岂不是更好。”
“哼!”王伯颜冷哼一声,道:“连脱脱都不是他的对手,天下还有谁能奈何他!”
众人闻言一愣,追问道:“姓朱的什么来头,难道比笑弥勒刘福通还厉害吗?”
“他就是近日来风头最劲的封剑山庄庄主李超!”
大都行中书省
一袭紫色朝服,上面绣着一朵径三寸紫大独科花,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娇艳。脱脱少有地穿上丞相朝服在此办公,几十年的宦海生涯,浮浮沉沉,似乎并没有让这位智者激流勇退,反而更加热衷仕途。
今日的中书省分外的冷清,大多数朝臣都称病不出。脱脱对此事心知肚明,这些人多数是哈麻的走狗,脱脱失势时,这些人忙不迭地落井下石,要不是元顺帝有心保护脱脱,脱脱早就命丧多时了。如今脱脱重掌相印,这些人怎不害怕?
外面脚步声响,潘东钦迈步走了进来,“父亲大人,这些鼠辈到也识得轻重,没一个人敢和父亲作对,就连哈麻这个老混蛋,如今也躲在狗窝里发抖呢!”
脱脱到没有胜利后的喜悦,只是冷静地说道:“官场如战场,虽不免争斗,但激烈和残酷程度远非战场可比。当年汉人史天泽,权位不及我伯父伯颜;战功不及张弘范。可最终不但可得善终,且死后被追封为镇阳王,可以说是生前位及人臣,死后极尽容光。这说明什么?”
潘东钦略一沉吟,回答道:“史天泽的权术手腕确是高明,否则,怎也轮不到史家这么风光。”
脱脱点头道:“你明白就好。当初我把你安排在这么一个闲职上,看似一步闲棋,实则为我们父子留了步退路,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发挥效用,足够我们起死回生了。
时至今日,脱脱鬼神莫测的手段,潘东钦佩服得五体投地。早年前,潘东钦学艺有成,本想在父亲手下成就一番事业,但脱脱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请求,并向元顺帝进言,给潘东钦讨了一个统领武林的差事,这是一个实权大,但品阶低的闲职,远离权利中心,干好了不会
有褒奖,干坏了也没有任何惩罚。
潘东钦对此特别不满,但在父亲多年的积威下,潘东钦不敢怒也不敢言,带着一肚子怨气干了五六年。他天资聪慧又世代官宦之家,管理几个武林人士不在话下,虽然不是尽心尽力但也干得有声有色。
但潘东钦的这口怨气却是与日俱增,脱脱自然心里有数,多次秘密安排潘东钦在行伍中试炼,近年来,每次围剿白莲教都少不了他,潘东钦果然是个带兵打仗的料子,不负众望,最近一次在白鹿庄剿灭韩山童的战役,就是潘东钦全面策划和实施的,要不是李超突破了他布置的陷阱,反施疑兵之计,也就没有今天的白莲教了。
“父亲大人说得极是,当初孩儿还曾因此事怨怼过父亲,此时才明白父亲的高瞻远瞩。”潘东钦衷心地说道。
脱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居安思危啊!现在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宦海无常,老夫这几年看得太多了。虽说宣政院的副使只是小小的从三品,但手中权利极大,是朝野之外的第三种力量,当年事出机密,不便对你言明,让你受苦了。”说完,用手轻轻地抚摩潘东钦的脊背。
脱脱家教极严,从来在这些小辈面前不苟言笑,潘东钦虽狡诈如狐,但畏父如虎,像这种亲昵的动作更是从来没有过的,此时说到动情处,竟也真情流露。
舔犊情深,潘东钦早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这种感觉怎么会不清楚,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好了,孩子,”脱脱丢下潘东钦,独自走回座位阅读公文,“把给朴不花公公的礼物准备好,我不想在我扫平白莲教之前,我们要和他做一段时间的朋友。”
“是!”潘东钦答应了一声,收拾好情绪道:“那高丽太监是皇后的人,对我们只是虚与委蛇,我们没必要相信他。”
脱脱点点头,说道:“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所谓官场上的朋友,只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而已。”顿了顿,尤自不放心地嘱咐道,“一会面见圣上,一切看为父眼色行事,不可多言,亦不可居功,明白了吗?”
潘东钦连忙点头称是,他早就习惯了父亲的这种说话方式,表面上是询问你的意见,可却丝毫不给你拒绝和辩驳的机会。
这时,朝房外的报时宫漏,准时地发出了悦耳的叮咚声,上朝的时辰到了。
几个侍从上前给脱脱整理朝服和公文,潘东钦等人则退到门外等候。不多时,父子二人就朝着皇宫进发。
行中书省距离皇宫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元大都虽然外城是土城,但皇宫内城却是砖城,城墙笔直没有一点弯曲,城墙都有马面,个城门处皆建造有瓮城,这座百年古城,像一只蕴藏着恐怖力量的上古巨兽一般,守护着没落的蒙古王朝。
大都城纯粹是根据《周礼考工记》王城图所记的式样,按照其规制实现的,“匠人营围,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维,左祖右社,面朝后市。”蒙人虽不善建设,但供万国来朝的伟大帝都,终究是气象万千,规模宏伟。
冬季的大都,笼罩在北方特有的冰天雪地中,官府、寺院、庙宇、仓库、皇宫、苑囿、佛塔、殿阁、草场、海子,到处都是银妆素裹。
由于多数朝臣称病,早朝已经取消,元顺帝破例在御花园召见了脱脱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