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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北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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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州是个中等的沿海城市,大街之上到处是做买卖的商贩,由于是贸易港口的缘故,商贩门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西洋的玩物、香料、犀角、内陆的丝绸、茶叶等等,比之内陆城市要丰富得多。

    逛街和采购,是所有女人的通病,女人对逛街的执着和毅力,李超在他那个时代就已经领教过,所以,在和黄懿出来之前,李超就已经有了充当自动提款机和小型运输机的觉悟。果然,黄懿对这里所有商品都充满了好奇和兴趣,一家商铺一家商铺地看,李超腰里的荷包也在逐渐地萎缩,手里的东西却越来越多。

    李超不懂也不会说这里的方言,为了避免麻烦,所有和当地人交流的工作,都交给黄懿来做,李超也懒得和这些商贩打交道,乐得在一旁听黄懿用吴语和商人讨价还价,像唱歌一样。

    饶是黄懿精力过人,经过三、四个时辰的采购,也终于疲倦了,见李超大包小包地替自己拿东西,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指着街东头的一家酒楼说道:“我打听过了,这座醉仙楼是台州最大的酒楼,我们到这里大吃一顿怎么样?我请客!”

    台州正处于红巾军和朝廷军队犬牙交错的地方,地头蛇方国珍的态度又十分暧昧,台州的形势尚未明朗,李超十分忌讳在公众场合露面,但看着黄懿热切的眼神,李超不忍拒绝,笑了一笑便答应了。

    黄懿见李超答应了,心中欢喜,转身便和李超肩并肩走进酒楼。

    现在是初冬时节,台州地区的过往行商明显比以往要少了很多,醉仙楼里只有奚奚落落地几个人,跑堂的见有客人到,赶忙迎了上来,看黄懿身上一件黑貂甚是名贵,知道来了贵客,马上脸上堆笑,说道:“两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黄懿看也不看小二,“给我们找间清净的地方。”

    小二见黄懿、李超气度不凡,不敢怠慢,唱了声“诺”,便把两人带上二楼雅间,黄懿走进房间,四周看了看,说道:“地方还算雅致,就是不知道这里的厨子手艺怎么样,小二,小心伺候着,少不了你的赏钱。”

    李超听后,暗自摇头,黄懿终究是世家大族出身,到哪里都有种与生俱来优越感,颐指气使几乎成了她的行为准则。但在这个等级社会里,黄懿的这种行为这并不是个案,跑堂的也没有因为黄懿的语气而产生反感,相反,听到黄懿会打赏自己的时候,高兴不已。

    小二满脸堆笑,说道:“小姐放心,我们这有台州最好的厨子,包您满意!”

    “哼!”黄懿娇哼了一声,“先别夸口,本小姐要吃的东西,你们醉仙楼未必找得到!先来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

    店小二一听,知道来了内行了,马上恭谦地问道:“小姐要些甚么果子蜜饯?”

    黄懿歪着可爱的小脑袋,想了一想,说道:“这种穷地方小酒店,好东西谅你也弄不出来,就这样吧,干果四样是荔枝、桂圆、蒸枣、银杏。鲜果你拣时新的。咸酸要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儿,不知这儿买不买到?蜜饯吗?就是玫瑰金橘、香药葡萄、糖霜桃条、梨肉好郎君。”

    店小二答应了一下,下去准备了。

    李超久居北方,对南方的各种干果小吃并不了解,听黄懿要了那么多东西,说道:“大小姐,你不会就请我吃这些东西吧?”

    黄懿扑哧一笑,俏声说道:“这些只是零食,小女子怎么敢拿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招待公子爷呢!我要点的饭食,得要些工夫,这些零食只是用来打发时间而已。”

    黄懿自幼养尊处优,对于吃食十分讲究,李超也就见怪不怪了。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店小二便把黄懿指定的干果蜜饯端了上来,黄懿一见,小二果然是按自己说的准备,赞道:“这个差事办得不错!”说着,从身上拿出几两散碎银子赏了过去,“你们这里有新鲜的鱼虾吗?”

    店小二欢天喜地地接过银子,连声道谢,但听黄懿要鱼虾,便一脸难色地说道:“现在是冬季,渔船难以远航,怕是没有新鲜的海货。”

    黄懿又道:“下酒菜这里没有新鲜鱼虾,嗯,就来八个马马虎虎的酒菜吧。”店小二问道:“爷们爱吃甚么?”黄懿道:“八个酒菜是花炊鹌子、炒鸭掌、鸡舌羹、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菊花兔丝、爆獐腿、姜醋金银蹄子。我只拣你们这儿做得出的来点,名贵点儿的菜肴嘛,咱们也就免了。”店小二听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等她说完,道:“这八样菜价钱可不小哪,单是鸭掌和鸡舌羹,就得用几十只鸡鸭。”

    现在江淮大乱,农田荒芜,生产凋敝,台州虽是物资进出口的周转港,但几十只鸡鸭也是一笔不小的财产,几乎可以在台州近郊换来一座小宅院。怪不得店小二听后会这么吃惊。

    黄懿俏脸一寒,冷声说道:“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怕爷们没钱会钞吗!”

    店小二见黄懿身上一件黑貂甚是珍贵,心想就算你会不出钞,把这件黑貂皮剥下来抵数也尽够了,问道:“爷们用甚么酒?小店有十年陈的竹叶青,先打两角好不好?”

    李超对酒情有独衷,来到这个时代之后,除了和韵芷的父亲喝过一次劣酒之外,一直没有机会喝酒,一听小二说有陈年的竹叶青,立时接过话头,兴致勃勃地说道:“有好酒怎么不早说,快筛半斤来!”

    店小二唱了声诺,便下去准备了。

    “呵呵,”黄懿笑道,“竹叶青算什么好酒,在我家里二十年的状元红才勉强上得了台面,公子爷要是喜欢喝酒,等到了濠州,我让爹爹请你喝最好的酒!”

    “哈哈,那就先谢过黄小姐的招待了,不过我更想知道是什么让黄小姐的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要知道个把月前黄大小姐还拿着剑到处追砍本人呢。”黄懿的抢白并没有让李超产生多大的反感,相反到是有了调侃这天之娇女的冲动。

    黄懿粉脸一红,低着头品尝起桌上的果子蜜饯等物,李超见黄懿没说话,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桌上的甜品上。李超虽来自物质文明发达的未来世界,但也没吃过这些东西,所以,也学着黄懿的样子逐个品尝起来,件件都是从未吃过的美味。

    黄懿也借着吃蜜饯的工夫高谈阔论,说的都是南方的风物人情,李超听她谈吐隽雅,见识渊博,不禁大为意外。

    再过半个时辰,酒菜摆满了桌子。黄懿酒量甚浅,吃菜也只拣清淡的夹了几筷,李超陪黄懿逛了这么长时间早就饿了,象征性地谦让了几次之后,便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黄懿见李超吃得起劲,索性放下筷子,专心地看李超吃饭。李超虽生在大富之家,但生性玩劣的他,并不怎么讲究用餐的礼仪,虽算不上狼狈,但绝对和雅观没有任何关系。

    看着吃得兴起的李超,黄懿笑着说道:“我当李超这个大英雄,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无敌战神,原来也是个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啊。”

    李超苦笑道,“我可不是英雄,只是个想保命的可怜虫而已。”

    黄懿刚想说话,李超却向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并指了指外面。